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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良人?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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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被彻底盖住,天空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灰色,云朵低垂,仿佛触手可及。湖边的树木,枝叶在微风中摇曳,一点一点拽动面前人的心。

    丹虹垂落,惜宴稳了稳心神,冷漠的话语从朱唇吐出:“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你最好祈祷你能说服我,不然……”

    玉手一横,剑刃的微光打在霁云麓眼角,威胁之意一望而知。

    霁云麓拍了拍衣后的尘土站起来,有分不清场合的赤尾鹤这会儿跑过来给她送肥美的鱼虾,被她直接丢远,“去,一边玩儿去。”

    “”

    “首先是说出虚灵真丹液能救命的郎中,正如你所说,你们夫妻隐居多年,无财可谋,无利可劫,亦没有什么恩怨,他何必走这一遭来坑骗你们?”

    “难不成是看你们不顺眼?”

    隐居之地远离红尘,人家就算想看不顺眼,都得有人先给他引进来让他看一看。

    “他与你们并无什么利害交集,所以只能是被人收买,或是为人所迫。”霁云麓伸出两根手指来,依次说给惜宴听。

    “除了这两种情况,我想不到其它的原因。”

    “在你的故事里,被收买的郎中能给谁带来好处?明面上只有两个,一个是黑市,一个是镖局。”

    “黑市多了个收无人问津的灵药的冤大头,镖局多了个为钱财拼命的长工,前一个赚钱,后一个得人。表面上看确实有可能相互勾结,可只要稍一思考,就知道与他们无关。”

    叶朝宗不解:“为何说与他们无关?”

    若是从利益的角度分析,这三方勾结的可能性极大。

    “无他。”霁云麓摇头:“只因为宴儿的病。”

    “既然都说了是‘病’,那定然是有症状的。”

    她问惜宴:“你可还记得宴儿发病时的状况?”

    “这我如何会不记得?”惜宴眉头紧蹙。

    “宴儿发病若风之吹,猝不及防。肌肤发热,头颅重痛,目眩而神昏,舌燥而口干,夜不能寐,日不能食,形销骨立,神志恍惚……”

    “此病多久发作一次?”

    “三个月。”

    “也就是说每三个月,宴儿都要服食一次药物。沈玉每次带回来的,都是名义上称虚灵真丹液,对宴儿病情真有帮助的药物。”

    “这等巧合,到底是真病和真药,还是下毒和解药,尚不能辩。”

    毕竟霁云麓只是一个听故事的人,不能回到三十多年前去给床上的女孩儿把把脉。

    更别提她压根儿就不会把脉。

    可无论是真病还是下毒,都跟黑市和镖局扯不上什么关系。

    若真是病,天下郎中可不止这胡说八道的一位,这一位也来不及在惜宴一家寻上门的时候这么快与其他两方联络,做出布局。

    至于下毒,他们两方可有下毒的机会?

    专门跑山沟沟里给一对不相识不知底细的夫妻的女儿下个毒,就为了每三个月骗两千灵石?

    若真是如此这黑市也别叫黑市了,这指甲盖大小的算计说出去都丢人,同行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真病和下毒横竖是辩不清了。

    霁云麓话锋一转:“但你那玉郎非是良人良父这件事,倒是能辩个分明。”

    惜宴的手下意识抚上了剑鞘,落到霁云麓眼里就两个字——

    可怜。

    她是真有些好奇了,那名唤沈玉的人到底是何种相貌,喂了面前绝色什么迷魂汤药。褪了人的艳丽张扬,让人甘愿洗手作羹汤便罢,如今一个死人的身份,还叫人这样放手心护着。

    她默默往后退了两步,一侧的叶朝宗心有所感,提着佩剑站在霁云麓跟前,把人牢牢护在了身后。

    两人的举动不可谓不明显,不信任的表现让惜宴有些尴尬。

    她把佩剑往身后拢了拢,把那一瞬间展露的锋芒悉数收了回去,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示意霁云麓继续说。

    “我说他非良人良父,原因有三。”

    “第一,虚灵真丹液此物确实不为人所知,可买卖此物的黑市,不可能会不知道此物的效用。”

    它们只是黑,不是蠢和傻,不可能连自己卖的东西是干什么都不知道。

    “作为一名父亲,他既然愿意刀口舔血,为了孩子的性命四处奔波,那他怎么可能会不仔细调查一下孩子的救命灵药究竟为何物?黑市是一个看钱的地方,只要他愿意问,要想得到这个答案并不难。”

    买药时随便添上两笔就能打探到的事,他一个为人父的,到底是因为心里不在意,还是因为自己心知肚明,压根儿不需要管。

    “宴儿是八岁的时候走的,也就说整整八年,他都没问过这虚灵真丹液到底是何物,就放心大胆地仅凭一个郎中的一家之言,取药喂食。”

    “你说这中间没有猫腻,可能性大么?”

    惜宴的手微微抖了抖。

    她避开霁云麓直视的眼神,脑中思绪翻涌,浮云蔽日,或明或暗。

    霁云麓嘴角扬起一抹蔑笑。

    男人的手段并不算高明,女人会被蒙蔽,完全是一个“情”字作祟。

    挑破了,也就不值一提了。

    “第二。”

    “寻常人家知道女儿有疾,定会遍寻名医,几十年如一日地寻找让孩子康复的法子……而这郎中一言,就让你们放弃了这个念头,难不成风度亭西方圆十里、百里,只有这一个郎中不成?”

    “即便我抛开他知不知道药的事情不谈,他这种举动,你就没起过半分疑心?”

    惜宴的脑子如被一柄巨大的石锤敲击,嗡嗡作响。

    是啊,她是问过的。

    她问过玉郎,为什么不请别的郎中来瞧瞧呢,说不定还有别的法子。

    可玉郎是怎么说的?

    那晚的灯火明灭在他脸上,惜宴想不起来他的表情,只记得他说:“李郎中是城中妙手,若他都没有法子,只怕请别的人都是无济于事。”

    无济于事?

    女儿的生死大事,说无济于事?

    她怎么可能就因为这四个字放弃寻找出路?怎么就无济于事了?万一呢?

    惜宴突然想起来,她后来是有要求过要找别的大夫的,可都被丈夫以各种缘由拦下来了。

    额头划过一滴冷汗,她大口喘着粗气,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重现。

    那些看起来微小的、不足道的细节,在霁云麓平静的语气下划开狰狞大口,变成了陌生而又让她害怕的模样。

    “还有第三……”

    “不……不!”女人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这花开烂漫的时节,居然也能这么冷。

    “你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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