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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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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话虽如此,我们这一趟受的惊吓可不小,实在是心有余悸啊”叶朝宗夸张地拍了拍胸脯,做出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他眨巴着眼睛,两根手指悄咪咪地搓着贿赂的姿势,“前辈若不安抚,可说不过去了啊。”

    那趁火打劫的放肆模样,浑然忘了先前被丹虹挟制的忍气吞声。

    这很无赖,也很剑修。

    霁云麓笑骂,“你掉钱眼里了?”

    “你别污蔑我。”叶朝宗煞有介事地跳开,摇头晃脑道:“我可没说是要什么钱财安抚。”

    粼粼波光在少年的眸中闪烁,微风挑动的波痕一圈荡开一圈,把深沉藏进湖底。

    脸上原本挂着的嬉笑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认真。

    叶朝宗毫不避讳地直视惜宴:“我要的安抚,是一个原因。”

    “雪影楼沉寂二十载,楼中排名第五的杀手却一直活跃在外……”

    他闭了眼,心中仿佛有风暴在酝酿,汹涌澎湃,难以平息。

    许久,他睁开眼,问:“两年前,西河镇外,十里坡头,你可去过顾家?”

    惜宴没有避开,纵使猜到有此一问的叶朝宗或许与她手下的亡魂有牵扯,她也没有犹豫。

    早在成为杀手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杀人者,必被杀,这是逃不过的宿命。

    她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去过。”

    “那。”少年的眼神陡然凌冽:“顾家满门,可是被你所杀?”

    “满门?”惜宴面上流露些许惊讶。

    “不是。”

    她皱了皱眉:“杀手依令而行,剑尖只指目标,我杀的是顾家家主顾淮生。”

    她是杀手,不是屠夫,剑锋不会指向命令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听到这个回答,叶朝宗骤然松了口气。

    不过是三个问题而已,他却是问得满头大汗,这会儿双手一摊,颇没形象地坐在地上。

    对于惜宴给出的这个答案他是相信的。

    苦闷的脸硬挤出几丝得意:“我一猜也不是你。”

    还好不是。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会儿他还不想跟这个女人对上。

    暂时打不过。

    沉凝的气氛过去,霁云麓这会儿才敢开口,“什么顾家?”

    “也没什么。”叶朝宗望着天,用不在乎的语气平平淡淡地说出了在乎的人。

    “三年前我在一方秘境里认识了一个朋友,相处的还不错,第二年我便寻思着去看他,结果。”

    “人没了。”

    “嘛。”叶朝宗用手指抠着脑门,“其实老实说我们认识的也不久,前后不过一个多月吧,哈哈。”

    一个月而已,相比他在外游历的十四年,是沧海一粟,显得很微不足道。

    “也不算特别熟。”

    不过是同行了一段路,同喝了一壶酒,同吃了一碗茶……

    这样,还不熟吗?

    一股沉重无比的压抑感如同一颗巨大的铅块般沉甸甸地压在叶朝宗的心头,让他几乎无法喘息。他仰起头,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硬生生地将其咽回肚里。

    他到底还是翻身过来,直直地看着惜宴:“你说杀手是依令而行,我可以知道,这个令,是谁的令么?”

    惜宴叹了口气,无奈摇头。

    “哈!”叶朝宗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也对,杀手是不能出卖雇主的信息的。”

    霁云麓不知道何时到了叶朝宗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二十多岁的少年,头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些许软弱。他别开脸,不让霁云麓看他的表情,嘴里只有模模糊糊的一句“小师叔。”

    多笨呐,他们二人在惜宴面前做的身份可是兄妹,这时候露什么破绽?

    霁云麓轻笑,她是真想把这幅场景拿留影石记录下来,以便日后在叶朝宗嚣张的时候拿出来怼他脸上。但念及自己是做长辈的,她到底还是收回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罢了。

    谁让她是长辈呢?

    既然她的模样两次让惜宴有所触动,那就利用一下吧。

    霁云麓低下头,片刻间便换了一副倔强可怜的表情,凄凄眼神赤裸裸地落进惜宴眸中,如泣如诉。

    “我知前辈难言,可如今身处困局,群荒通缉,我二人亦不知有几日安生。”

    “前辈,有的人浑噩一生不知前路,踉踉跄跄行了这诸多岁月,难道死前还不能做个明白鬼么?”

    一番话,说到了惜宴心坎上。

    若不是为了做个明白鬼,她早随宴儿去了,何至于在这世上多活三十载?

    “算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惜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是雪影楼第八位,代号“命”,命不留。”

    叶朝宗眉头紧锁:“雪影楼的杀手,还能下令?”

    一把刀,怎么能指使另一把刀?

    “这不合雪影楼的规矩。”

    刀不能成为刀的主人,雪影楼的刀,只为金银钱财所挥。

    惜宴目光幽远,穿过层层湖波,看到了三十年前。

    “正因为不合规矩,所以注定是一条死路……”

    她语气淡淡:“雪影楼杀手若不遵循楼中规则,将会被其它杀手联合绞杀。”

    “那你……”

    “我现在还活着,只是因为三十年前的一个赌约,一个所有雪影楼杀手都参与的赌约。”

    那该是多久远的故事了,叶朝宗想,久到他还没有出生。

    他问:“什么赌约?”

    惜宴说:“赌我的结局。”

    。

    三十年前,惜宴还不叫惜宴,而叫舒缘君,“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的缘君。

    许是得了名字眷顾,她寻到了这个“君”,还有了一个女儿。

    她那会儿只是风渡亭西的一个寻常的黄衫妇人,最爱的是芍药花,最爱听的曲是易相逢,她会在花下抚琴,丈夫会在树下舞剑。

    她会同宴儿玩耍嬉闹,会抱着布麻细数岁月,会在夜幕降临时准备一桌丰盛的晚餐,静待归家的丈夫。

    如果没有那一桩事,她本该就这样平淡的过一辈子。

    可红尘事,事磨人,一夕梦碎。

    丈夫的尸体湮灭在火海里,多病的女儿等不来救命的药,在荒亭里喊着爹爹步入枯冢。

    命不留就是那时候出现的。

    一袭黑袍遮面,开口只有一句。

    “你想报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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