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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但怕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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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霁云麓和叶朝宗二人在湖心岛静静待三日后的大雨,却不想在此偏僻之处,竟也能遇到熟人。

    “这是不是太巧了?”

    望着面前狼狈不堪的惜宴,叶朝宗手抵在额头上,唏嘘地望着天际,百思不得其解这么大一个人到底是从哪儿掉下来的。

    掉便掉吧,还正好砸在他头上,若不是他反应快,险些就成了垫背的。

    霁云麓伸手在人脉搏上探了探,女人此刻还昏迷着,凌乱的头发沾着血迹,紧紧地贴在苍白的脸上,几处撕裂的布料下,露出青紫的淤痕和狰狞的伤口。

    非礼勿视,叶朝宗自觉地背过身去,尽管人家的年岁可能都能做他奶奶了。

    “如何?”

    霁云麓皱着眉,不说话。

    叶朝宗又问:“她还有救么?”

    那厢霁云麓思索良久,十分郑重地收回手:“我不会把脉。”

    “……”

    叶朝宗惊了,一整个转过身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他看她那一副熟练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哪路妙手呢,结果居然告诉他说她不会?

    “你不会你还把那么久的脉?”

    “就是因为不会。”霁云麓侃侃而言,半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所以我找那么久才找到她的脉搏啊。”

    她摸了半天都没摸到人的脉搏,整个手臂都捏了个遍,好不容易找到点律动,却是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跟她看过的医书完全对不上。

    果然,她没这方面的天赋,不能强求。

    霁云麓无奈摇头,没天赋,那就只不能破财。

    她在芥子袋里掏啊掏,从角落里抠出来一堆瓶瓶罐罐,从每个瓶子里都拿出了一颗,一股脑全塞进了惜宴嘴里。

    这些都是她从白鹿岩宝库里带出来的,因为都没特别标注,她也不清楚这些丹药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实在没办法挑出最合适惜宴这种情况的,只能都试一遍了。

    粗暴的法子看得叶朝宗牙疼不已,“你也不怕给人药死了?”

    “不会。”霁云麓底气十足。

    她把鼻子凑近一瓶丹药,轻轻嗅了嗅,“虽然我分不清这些丹药到底是做什么的,但能不能吃我还是明白的。”

    云芝把兰亭当家,没少在霁云麓面前炼丹,时间久了,她多少也了解了一些。

    她喂给惜宴的这些丹药里,都是有她熟悉的疗伤药材在其中,且药性温和,不易与其他药物相冲。若非如此,她才不会这么大胆。

    叶朝宗微微挑起眉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讶:“看来你和丹阁的弟子相处的也不错?”

    在他印象里,丹阁的弟子可傲气了,走路都是趾高气扬的,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霁云麓要是能听到他心里这番话,一定会纠正他,人家不是傲气,是怕你找他们借钱。

    且也不止丹阁弟子,便是符箓阁和珍宝阁的弟子,也不兴跟剑修一起玩。

    霁云麓可是亲眼看到珍宝阁的明珠师侄每日爬天梯出入仙门,只为了躲开沿路的剑阁弟子。其中缘故,不过是因为他是三长老的孙子,有钱。

    想想剑阁弟子们鬼见愁的交友状况,霁云麓看叶朝宗眼里的这份惊讶都变得可怜起来。

    叶朝宗被她这诡异的怜悯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搓了搓胳膊,“我不就问了一句你跟丹阁弟子的关系么,怎么这样一副表情看着我?”

    “没什么。”

    霁云麓诚恳地建议:“我是觉得你往后可以多牺牲牺牲你的色相。”

    除了这一张长得好看的脸蛋之外,她着实想不到他还有其他什么优点能吸引人的。

    叶朝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霁云麓是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霁云麓促狭一笑:“不重要,你以后就懂了。”

    二人说话间,地上狼狈的女子在各种丹药的帮助下,神识也逐渐明晰。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沉重的眼皮像是被千斤重担压着一般,只能勉强撑开一条细缝。

    透过这条缝隙,一丝微弱的天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照进了她朦胧的视野之中。如一整个旷野一般的迷蒙辽远,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小青衫,绿夹袄,小小的姑娘坐在秋千上,甜甜地问她父亲何时归家。

    宴儿,那是她的宴儿!

    惜宴的眼睛猛然睁大,宛如脱离水面濒死的鱼,她大口喘着粗气,一把扯住霁云麓的胳膊。悲伤和怀念翻涌而出,浪头拍上天际,扰动风云,连日光也短暂隐匿。

    “宴儿!”一个母亲的发自心底的呼唤喊出。

    可人转过头来,却不是熟悉的那个面孔。

    霁云麓静静地看着她:“前辈,你醒了?”

    惜宴的手微微抖了抖,随后无力地从霁云麓的胳膊上滑落,垂在身侧。

    是了,这怎么可能是她的宴儿呢?

    她的宴儿早就不在了。

    压抑着鼻头的酸涩,惜宴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把自己从那股不可言说的悲伤里拽出来。手指撩开额头的碎发,她又成了雪影楼里让人生畏的杀手。

    霁云麓的丹瓶还未全部收走,她一眼就明白了经过,话语里不自觉多了些许暖色。

    “抱歉,还有,多谢。”

    “说谢也太客气了。”叶朝宗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幽深:“前辈先前在石蛇洞山门口为我们二人仗义出手,如今我们不过是回报那份恩情罢了,担不起一个谢字。”

    他话说的一本正经,让人分不清其中究竟是怨是恩。

    惜宴本就对自己的贸然出手有些失悔,如今又承蒙这两个孩子搭救,心中羞愧难当。

    那真的是恩情吗?

    一份将人扯入无端灾祸,被整个大荒通缉的恩情,说是仇祸都不为过。

    他们说担不起一个谢字,她又何尝担得起报答二字?

    复杂的神色在眼眸中涌动,那一抹绝色几次张口,又几次合上,最终沉沉地吐出七个字。

    “是我连累你们了。”

    “哎。”叶朝宗摆手:“说不上什么连累。”

    他一个做主意打秋风的人,本来也算不上什么无辜。

    霁云麓也笑,让惜宴不必介怀:“出手为义,那便是恩。”

    纵使结果不如人意,但最开始出手的那份心是好意,便已足够。

    世多好心办坏事,不怕事坏,但怕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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