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活尸楚寒林
苏泽皱着眉头喝着杯子中的便宜咖啡，他刚刚已经不止一次想抽烟来打发掉这段无聊的时间了，但想到房里还有个人，尤其还是病人，最后还是将放到嘴边的香烟收了回去。
红叶说这个小子今天下午差不多就能醒了，自己最好在他醒来的那一刻能用灵力安抚一下他。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有这种无法磨灭的记忆，保不准在他醒了之后会出现什么问题。
再者，苏泽在把他抬回家的时候就想明白一件事，自己最好还是把所有事情对着病人和盘托出，然后再收他做学徒，不然以这个家伙现在的身体状态，他是完全无法融入正常的社会圈子里的。
苏泽下意识地拿起杯子，却发现咖啡已经被他喝完了。他转头望向躺在沙发上的那个年轻人，心一横，从口袋中拿出香烟拍出一根。
“咳……咳……”
那个躺在沙发上的人，醒了。
苏泽夹着香烟的手停在原地，显得有些尴尬。楚寒林一边忍着喉咙处火烧般的灼痛，一边挣扎着走下了沙发。
还不错，居然能自己走路。
苏泽将一切看在眼里，这么想道。他走到厨房门口，从一大箱矿泉水中拿出一瓶，扔向楚寒林。
楚寒林顾不得感谢，接下矿泉水后赶紧拧开瓶盖喝下一大口，这才缓过气来。
“这里……”
“别急，先喝你的水。”
楚寒林被噎了一下，看出眼前这个男人明显不想接自己的话，只得再默默地喝水。
苏泽用食指挠了挠下巴的胡渣，夹起那根放在桌上的烟，问道：“介意我在这里抽吗？”
“没事。”
苏泽给自己点上，说道：“嗯，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抽。”
“呵呵……”楚寒林干笑两声应和着，一时不知道苏泽在搞什么套路。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还带着打火机，说明你也是抽烟的，对吧？”
“啊……是。”
“年轻人抽烟，对身体不好。”
“呵……”楚寒林看着眼前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对自己说教的男人，一时之间竟想不出丝毫反驳的话。
“那个，请问……”又过了两分钟，楚寒林实在受不了沉默的氛围，刚想开口，又被苏泽一句话打断。
“等我这根抽完。”
苏泽坐在椅子上，用一种看待稀奇古董的眼光才上往下扫了楚寒林几个来回，把楚寒林心里扫的发毛。
“册那，这人不会救了我，然后让我以身相许吧……”楚寒林心里发虚，不由这么联想。
香烟燃尽，被苏泽碾灭在烟灰缸里。他拍掉外套上的烟灰，漫不经心地问道：“还能想起什么吗？”
楚寒林愣了一下，接着那可怖的记忆涌现出来，心脏不由得一缩。
“我好像……和我的室友走到了一个地方，对，是一个体育馆。然后，然后……”
他一边回忆，表情一边愈发狰狞，背上开始出现细小的汗珠。
“然后……许恒看到了一个娃娃，死去了。我也看到了，然后我也……
死了。”
楚寒林瞳孔睁大，抬起头四处张望，然后猛地跑向卫生间，对着镜子拉开了自己的衣领。
衣领下，是一道极长的伤口，在缝合起来之前，似乎切开了自己的半个喉管。楚寒林虽然不是学医的，但也知道这样的伤势放在自己身上，自己决计是活不下去的。
“还不错，能记得这些，和我想象中的也不差多少。”
苏泽慢慢走到楚寒林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活？”
在镜子中，苏泽似笑非笑的神情让楚寒林本就紧张地心情更加不安。
“什么，你什么意思？”
苏泽将自己的手掌放到楚寒林后颈的肌肤上，楚寒林当即觉得自己后颈处传来一阵火热。
“这样的伤，这样的体温，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是活的？”
……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和我的室友遇见鬼了。”
“可以这么说，但是你们运气好，被我救了。”
“我都成这样了你居然说我运气好。”
“你知道每年死在鬼手上的人有多少吗？大多数我们都救不及，只是没有被报道出来。”
在楚寒林被苏泽用物理方式冷静下来（即打晕绑在椅子上后），他们终于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面对面交谈了。
“先不说这个，我现在到底是怎样一个状况？”
“你嘛……”
苏泽抬起头盯着天花板，思考着如何组织语言。
几秒后，他正视楚寒林，缓缓说道：“既然见过了鬼，那你应该能接受灵魂这个设定了吧。”
“这个嘛……有点惊讶于真的有这个东西，但不是不能接受，毕竟都已经被鬼杀了一次了。”
“那就好。简单的说，你在死后灵魂还没有溃散的那段时间里，我们赶到了。然后我们把你的身体和灵保存起来，进行转移，在控制你的身体情况不再恶化的情况下，我们把你的灵魂又塞到了你的身体里。”
“还能这么玩？”楚寒林惊了，差点都蹦出脏字。
“原则上是可以的，不过要是死亡时间太久就不行了，否则要么身体恶化到无法让灵魂寄宿，要么灵魂涣散，搜集来的灵魂部分不全。”
“那按你这么说，我应该全然无事才对啊。”
“啊，你啊，你属于前者，本来的身体已经很差了，但你的灵魂完整，而且比一般人强大，禁得起摧残，所以我们就把你的灵魂强行塞到了你这具已经破败的身体里。”
“册那，正常来说不应该是你们帮我把身体改善到能让灵魂寄宿的程度吗？”楚寒林面红耳赤地争辩道。
“而且，现在我到底算不算人啊？”
“人肯定是算不了的，应该算是僵尸，或者说是活尸，也就是有灵智的高级僵尸。”
“我……”
苏泽看着楚寒林一脸要对自己吐唾沫星子的表情，默默将自己的椅子往后搬了一段距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人的灵魂和身体分离后，身体的恶化是不可逆的。说是我们将你的身体保存起来，实际上我们也只能尽量减缓你身体恶化的速度，最后差了一线，没有赶上，你也不能怪我们。”
楚寒林叹了口气，心里明白苏泽说的没错，自己遭遇这样的事情属实是无妄之灾，能保持这样的身躯已经算是不错了。
“对了，许恒呢？”
“你说你的室友吗？他在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完全死亡了，灵魂涣散，救都救不回来。”
“这样啊……”楚寒林的眼神黯淡下来，毕竟是和自己相处了一年的室友，虽然他一早就猜到了许恒的结局，但听到苏泽这么毫不避讳地说出来，心情还是不免有些阴郁。
“啊……我还是和你说一下吧。”看着楚寒林心情逐渐沉重起来，苏泽开口道，“虽然很困难，但你应该是有可能变回正常人的。”
楚寒林猛地抬起头，动作幅度大的差点将椅子带倒地，刚刚听到室友死讯而沉重的情绪霎时被抛得一干二净。
“有办法吗？”
“啊。虽然你这种情况很少，但捉鬼人这个行业发展了几百年，总还是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不过你也别高兴地太早，我记得由活尸变为常人的记录最早也是在民国时期了，而且部分记录还不全，而能说有这个可能性。”
虽然被苏泽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但楚寒林在知道有这种可能后，还是兴奋不已。他虽然对现在的状况理解不深，但也知道自己相当于是经历了半个死而复生的过程，要是过程太过简单，自己可能还不敢相信。
“现在没有确切的方法吗？”
“方法没有，必要条件我倒是知道几个，像是把灵魂力量提高什么的肯定是必须的。”
“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说什么灵魂啊，捉鬼人啊，什么的……能完整地向我解释一下这些概念吗，我被你讲的有点晕。”
闻言，苏泽微微一笑，翘起二郎腿，身体前倾，道：“完整的概念啊……首先，我要跟你说明一点，我和我的同行，对生和死这两件事的理解可能和你有所不同。
生，是人的肉体和灵魂相融合的过程；而死，则是肉体和灵魂相分离的过程。这两个过程均不可逆，由生而死的大趋势亦是如此，因此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什么长生不老的说法，任何有机体都会经历由生即死这个过程。
人在死后，灵魂和肉体脱离，肉体开始衰败，灵魂失去了寄托直接暴露在现世中，也会经历一个逐渐涣散的过程。
但和肉体的衰败不同，灵魂是有特例的。
首先，灵魂在最早脱离肉体后，会以一种单纯的能量形式留存在现实中，这种形式，我们将之称为初灵。意思是，这个状态下的灵魂没有灵智，没有任何行动力，只能存在于死亡地点不远处，一般来说，七天之后就会彻底涣散，进入轮回。
但有些初灵不同，他们或是天生灵魂力量很强，或是有着无法消除的执念，或是有着一些其他的原因，总之他们的灵魂若是能经过七天没有消散，那他们就将取回一部分的记忆，并获得灵智，以灵的方式体存在，却能在一定程度上干涉现实。
这种灵体，我们一般称之为，鬼。”
“这就是……鬼。”
“对。顺带一提，你不要对鬼抱有偏见，绝大多数的鬼对人是无害的，也不会随意干涉现实，当然，也有一些鬼对人保有很深的恶意，也就如同你遇上的那头。这种会对人产生威胁的鬼，我们统称为恶鬼。”
楚寒林背靠着椅子，一脸生无可恋道：“也就是说，我点那么背，偏偏碰到了一头恶鬼？”
“是，也不是。你碰到的那头鬼，已经触碰到了厉鬼的境界。”
“厉鬼？”
“恶鬼在吞噬一定的灵魂，或是怨念强到一定程度后会再度发生变化，能施展开一种名为‘境界’的领域。这是一种亚空间，可以将被选中的猎物强制拖进这里，你们经历的一切诡异的事情，都是在那头鬼的‘境’里发生的。不过那头鬼创造出来的‘境’不伦不类，显然还没有真正成为厉鬼。而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盯上了你这个天生灵魂强大的人，对这个即将晋级的鬼物来说，你可是大补。”
“切，把我当成了补品吗……”
“说了这么多，你也应该知道捉鬼人是做什么的了吧。”
“呃……捕捉鬼的人？”
“……”苏泽道，“是保护普通人不受鬼侵害的人。”
“光听名字的话明明是我的解释更合理。”
“别说了，我已经不只一次和我的同事吐槽过这个名字容易引人误会了。”
楚寒林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自己的世界观被眼前的男人颠覆了一遍，自己也被告知成为了僵尸，要是普通人现在怕是已经歇斯底里地扯头发尖叫，顺带否认刚刚听到的一切了。但不知为何，听到苏泽这么滔滔不绝地讲话，楚寒林居然毫不怀疑地认为他口中的世界，那个有鬼，有捉鬼人的世界，才是真正的世界。
“和你讲了这么多，你应该也明白我的意思了。”苏泽说道。
“你想让我加入捉鬼人。”
“对，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捉鬼人是一个极其松散的组织，相互之间没有上下级之分，更像是大学里导师和学生的关系，区别是一个资深捉鬼人可能只能带两三个新人。”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当捉鬼人，危险不小吧，毕竟我是真的直面过那个玩意的……”
“那我问你，你想不想变回原样？”
“我……”楚寒林一时语塞。
“我可以告诉你，要是你当时受过两个月的系统训练，就至少能带着你室友一起逃生，不会毫无还手之力地死在那两个简易的共生血傀下。
而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
是拼一线生机，重新做回常人，还是到死都作为一头难以见人的活尸。
今天，你自己来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