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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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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凉爽的夏风吹过两人的身旁,许黎歌和周时祺在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地上面面相觑。

    昨天许书成就说好要带他们出来玩,但没想到来的是个马场,说是他的朋友新开的。

    成年人的交际总是冗杂又漫长,许书成嘱咐了接待员几句,就去找他朋友去了。

    接待的小哥看这少爷小姐站在原地不说也不动,困惑之余,还是礼貌问了句:“请问二位是想去休息区还是娱乐区?”

    许黎歌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问了一句:“去骑马吗?”

    周时祺看起来有点犹豫,“可是我不会。”

    “没事,上手很快的。”

    许黎歌安慰完他,转身对接待小哥说:“麻烦给我们找个教练,再要两匹温顺点的马。”

    “好的,请跟我来。”

    许黎歌和周时祺并肩而行,身侧是碧草接蓝天,清亮得让人心旷神怡。

    “你还会骑马吗?”周时祺转头问她。

    许黎歌点点头,“很早就会了,我妈妈很喜欢骑马,所以爸爸和我就都去学了。”

    她说完一愣,那这么说来,爸爸今天带他们来马场,是不是也是想告诉她,他在学着释怀了呢?

    许黎歌笑着松了口气,嘴角也不可自抑地扬起。

    周时祺看着身边兴致高涨的女孩,也笑了下,没再说话。

    工作人员很快就为他们准备好了马匹和马术教练。

    许黎歌走近了左边那匹马,她站在马头左侧,慢慢地用手去抚摸它,马儿仿佛也感受到了她的亲近,轻轻附和着颈部蹭了蹭她的手心。

    她看差不多了,转头问工作人员:“装备都是检查好了的吗?”

    尽管是两个小孩,工作人员也还是态度很好的解释:“您放心,肚带这些我们都是做了全面检查的。”

    “好的。”

    她抚摸了两下马儿,让它明白自己的意愿,随后扳住马镫,利落翻身上马。

    他们都换上了专业的骑装,许黎歌从高处向他们投来目光,很是英气飒爽。

    许黎歌想喊周时祺,张了张口,却突然不知道怎么喊。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重逢后,她似乎没在平常的场景下喊过他,仅有的几次,也是和小时候一样喊哥哥。

    但要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他哥哥,她又觉得喊不出口。

    一时没有人说话,气氛有些凝滞。

    马术教练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小姑娘一看就是专门学过的,那喊他来是教谁?

    他问:“是需要我提供随行服务吗?”

    “哦,不是,我朋友没有学过马术,还要麻烦您指导他一下。”许黎歌回过神,连忙应道。

    她灵光一现,用了昨晚张婶的称呼,唤了声:“阿时。”

    “嗯?”周时祺一怔。

    “你先在这学,我去跑两圈,等一下再回来找你。”

    周时祺刚要点头,工作人员连忙开口:“等一下!”

    他还是第一回看见一小姑娘来马场骑上马就要走的,吓得话都差点没说完。

    工作人员一个手环递给她,“请带好这个手环,如果中途发生意外,按下手环上的按钮,我们会派专业人员来提供帮助。”

    “好的,谢谢。”说着便把手环佩戴在了手腕上。

    “真的不需要随行人员吗?”工作人员不放心又问了句。

    许黎歌礼貌笑笑:“不用了,我会对自己负责的。”

    工作人员见此,便不再劝,“好的,骑行愉快。”

    话音未落,许黎歌拉了下缰绳,马儿顺势往前走了几步。

    周时祺以为她要走了,正打算开始学,结果她又回过头来,遥遥看着他:“有什么需要你直接和他们说,他们会帮助你的。”

    不待周时祺回答,她已迫不及待地双腿一夹,骑着马儿疾驰而去。

    只留下一抹纤细的背影,和风中飞扬的马尾。

    周时祺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对教练说:“那麻烦您了。”

    “不用客气。”教练忙摆手,没想到上班第一天遇到的客人一个比一个还说话,他一时高兴,说话声音都比平时温和不少。

    “首先啊,我们先要让马儿熟悉自己,所以你要先表达自己的亲近,马儿是很有灵性的……”

    半个小时后,周时祺总算是被允许独自骑行。

    但许黎歌还没回来。

    周时祺知道她应该是不会跑太远的,估计是失了方向。

    他只好问工作人员:“可以告诉我她的位置吗?”

    “可以的,你把她手环的编码输进去,她的大概位置就会出现在你的手环上。”

    工作人员帮他把许黎歌的编码输到了手环里,手环上立马就出现了两个红色的点。

    许黎歌在他的东边。

    周时祺道了谢,就独自骑着马向东疾驰而去。

    风淌过他的胸膛,吹散了他心里所有的郁结。

    他眼里只剩下无边的碧草,遥远的天际,和手环里的那个红点。

    草地,天空,少年,骏马。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前方这么明晰,他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去找到她。

    他只需要骑着骏马,乘着长风,去找到他的阿黎。

    十来分钟后,他总算是看到了前面一个白色的人影。

    他猛地一夹腿,马儿仰头嘶鸣一声,驰骋得更快了。

    “阿黎!”

    许黎歌一回头,就看见周时祺纵马前来的身影。

    少年一身骑装,格外神气,马蹄的每一次跃起,都会淹没在茂密的草地中。

    脚步深深浅浅,可他脸上的笑意却头一回这么肆意。

    眨眼之间,少年已至眼前。

    许黎歌也不免被他脸上的笑意所感染,笑着问他:“你怎么来了?”

    “你一直没回来,我就干脆来找你了。”

    许黎歌看了下四周的草地,清风吹起绿浪,一眼看不到边。更何况她自己跑过,这马场真的很大。

    她看了眼时间,距离她离开还不到一个小时,“这么快?”

    周时祺晃了晃腕上的手环,“我向工作人员要了你的位置。”

    许黎歌一愣,随即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我确实有点找不到方向了。”

    不过她也不着急就是了,反正景色尚佳,微风和畅,是个闲游慢步的好地方。

    许黎歌问:“感觉跑马怎么样?”

    周时祺没过多思索:“很自由。”

    她笑起来,“你听说过一句话吗?越危险的运动越自由。”

    周时祺思考着这句话,一时没再开口。

    她继续说:“就像跑马要比骑马自由,飙车要比开车自由。”

    周时祺反问:“难道不应该是更刺激?”

    许黎歌歪了下头,问他:“难道自由是平淡的吗?”

    周时祺一噎,自由是平淡的吗?这倒是他从未思考过的问题,但他第一反应就觉得,不是。

    “当然不是。”她说,“基本上所有人在日常生活中都很难找到绝对的自由,但做极限运动的时候可以。”

    “当生命都被置之度外的时候,你的灵魂里就只安放了你自己。”

    周时祺沉默下来,带着青草味道的风拂过两人的脸庞,天地间一片宁静。

    他伴着这微凉的风轻声开口:“换句话说,人们在追寻极限刺激的时候,是在体验自由吗?”

    许黎歌顿了下,说:“也许是吧。”

    “可我不觉得这样。”

    许黎歌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没太懂他的否定是哪一方面的,“什么?”

    两人骑着马慢慢往回走。

    “跑马我会觉得很自由,那是因为我远方有一个很清晰的目标,所以在那一刻,我觉得很自洽。”周时祺说,“让我感到自由的,并不是跑马本身。”

    而是远方的你。

    周时祺咽下了最后那句话,留下了朦胧又缥缈的空白。

    他这句话听起来挺有奥秘,但认真一想,许黎歌确实又什么都不明白。

    清晰的目标?是指代什么?

    摇摇晃晃中,她突然又想起那首诗,她记得那首诗的主题好像是自由。

    “那……你那首诗里的自由是什么呢?”

    “嗯?什么诗?”

    许黎歌提醒他:“就是外婆布置给你们的那次作业,我还让你再给我写了一遍的。”

    周时祺垂眸,“哦,那次啊。”

    许黎歌认真看了他几眼,才移开视线说:“其实我初看那首诗时,并没有特别明白的感受到那首诗到底是想写什么,我只是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回归感。”

    “当时我对转学这件事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心里却还是很不安的。看到那首诗后,我却莫名明白了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周时祺安静地听她说,没有任何接话的举动。

    许黎歌又问他一遍:“外婆布置的主题是自由,那你的自由是什么呢?”

    他嗓音有点沉,带着点意味不明,“你不是明白了吗?”

    “那是我的自由,不是你的。”

    她问了第三遍:“你的自由是什么呢?”

    周时祺紧抿着嘴,似乎很抗拒这个答案。

    其实他不是无法回答,他随便开口都可以是个答案,比如只是随手一写,并没有特别的意思;比如再用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蒙混过关,毕竟写诗嘛,哪有什么绝对的答案。

    可他就是没有开口,像一只死守着珍珠的蚌,坚决不愿意被突破最后一层防线。

    许黎歌眼里的期待渐渐沉下去,慢慢变成黑夜里不再闪亮的星。

    她强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没事,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了,我们……抓紧时间回去吧,不然我爸爸该担心了。”

    说完,她就马上转过头,骑着马向前方疾驰而去。

    周时祺攥紧了手里的缰绳,心里的泥潭又更加冰冷黏稠,他不可自控地向下陷去,直到快要淹没鼻息,他才猛然惊醒,大口大口地急速呼吸起来。

    他看了眼远方的人影,双腿一夹,攥紧缰绳追了上去。

    夏日的风也好像变得凌厉起来,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庞,他来时肆意昂扬的姿态不复存在。

    此刻,他只是个不敢说实话的胆小鬼。

    他咬牙越跑越快,风一阵一阵呼啸而过,青草和蓝天在他眼里都变的模糊,像一盘被弄混的颜料。

    他很想告诉阿黎,在心里藏着痛苦的前提下,人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得到自由的。

    就像他此刻。

    但他从未后悔。

    他可以不自由,但不能被抛弃,不能像尘封的老物件一样,岁岁年年都无法再得到任何注视。

    他必须拥有能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无论是以哪种身份。

    回去的时间明显比来时短,周时祺还没从这股子情绪里出来,他们就已经先后到达了训练区。

    许书成一个人站在旁边的观赏区抽烟,估计是在等他们。

    许黎歌到达后立刻下马,往许书成的方向走去,对身后的周时祺没有任何表示。

    周时祺慢吞吞地下马,眼底静静的,沉默得像一座雕塑。

    许书成看他们回来了,抬手熄了烟,摸了摸许黎歌的头,笑着问道:“累了吗?玩得怎么样?”

    许黎歌兴致也不高,躲了下,“爸爸你少抽点烟。”

    “好了好了,爸爸不抽了。”许书城对着远处的周时祺招了招手,喊他:“小祺啊,快点来,带你们去吃饭!”

    许黎歌往许书成身侧移了下,像是闹别扭的小女孩,就是要离讨厌的人远远的。

    当然,她不讨厌周时祺,所以,她自己也不明白她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要不是她现在尚可自控,且清醒的可怕,她都要以为是她复发了。

    莫名其妙得可笑。

    周时祺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眸,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

    两人平和的走路,平和的说话,平和的上车,一切都很正常,可许书成还是觉得怪怪的。

    但看到女儿恹恹的神色,又没问了,只当是她玩累了。

    车行至半路,许书成接了个电话。

    随即气氛陡然凝重起来,许书成的眉头像是打了结。

    “爸爸,怎么了,是白姨吗?”

    她在后座,听得不真切,只听到了几句哭声,像是那个小弟弟的。

    许书成将车停在路边,点了支烟,烟雾飘飘袅袅地朦胧了他的脸色,哪怕窗户都敞着,许黎歌还是觉得呛人。

    他哑着声音开口:“你白姨的丈夫来了,想带走小安,其实就是想要钱。”

    许黎歌眉心一皱,“那我们快去帮她啊!”

    许书成指尖一滞,转过头来看向她,“你真的不怪吗?”

    不怪我吗?不怪白素英吗?哪怕真的不是出于本心,但真的能不怨吗?

    “爸爸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我都说了妈妈是意外!”许黎歌催促他,“快开车去医院啊!不能让那个人得逞!”

    许书成颤着手覆上方向盘,心里的滋味难以用言语表达。

    最开始帮白素英是出于对她的同情。他上了大学,开了公司,他走得越远,就越明白生长在那个地方有多无奈和可悲,但以前的自己本就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去想着救其他的人。

    所以,当她带着生病的孩子来找他时,他很轻易的就给了她钱,就像是在嘉奖拼了命从那个地方走出来的自己。

    可后来,事情被扭曲,柠桉成了这件事的牺牲者,他自责,后悔,但不是说,他不怨白素英。

    他甚至很恶劣地想过,如果白素英不来找他,柠桉就不会死,那她过得凄惨点又有什么关系?

    可转瞬他又坚定掩埋这种恶念,他怎么能、怎么能让一个人放弃生活的希望?

    所以他只能将所有的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再度帮助白素英,暗中安慰许黎歌,却独独忘了,什么时候能宽恕一下自己。

    如果不是许黎歌跑来和他说那番话,可能他这辈子,也就这么过了,终生都无法摆脱自己给自己设的枷锁。

    所以现在,他能够坦然了吗?

    “爸爸,你还在想什么?快走啊!”许黎歌生气地拍了拍他的肩。

    他攥紧了方向盘,深吸一口气,汽车轰鸣一声,向前驶去。

    当把一辆辆车都甩在身后时,他的目光也逐渐坚定。

    他生来本是坦荡的,他想。

    二十分钟后,一声轰鸣,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三人飞快下车,往医院里跑去。

    “去五楼!”许书成说。

    这时已近晚饭时间,医院里的人不算很多。三人连忙向电梯跑去,眼看电梯门就要关上了,周时祺向前冲了一步,用手挡了下电梯。

    亏得这电梯感应系统好,门又重新向两侧开了。

    电梯里只有一个大爷,被他吓得不轻,“诶呦,小伙子,可不能这么干啊,这要是电梯关上了怎么办?”

    周时祺虚心道歉,“抱歉,爷爷,我们赶时间。”

    许书城也被他吓了一跳,但考虑到他又是出于好心,也不好责怪,只说了句:“没事,不用这么急。”

    旁边的大爷应和道:“对嘛!要是出了事,这不是得不偿失嘛!”

    许黎歌虽也被吓到了,但她紧闭着嘴,什么也没说,一副他不关自己什么事的模样。

    周时祺看她还是不想理自己的样子,便低着头安静地站在旁边,也不辩解,仿佛一心只想做个背景板。

    转瞬之间电梯就到了五楼,三人也没空管其他弯弯绕绕,还是眼前的事要紧。

    这一层是单人病房,明显比其他楼层更安静些。

    但三人一出电梯,还是听到了冲破病房门无法阻挡的争吵声。

    “你怎么可能没有钱!住这么好的医院,还给这病秧子住单人病房,你肯定有钱!”

    “我哪里有钱!你把钱都输光了!我哪来的钱!”

    粗哑又令人厌恶的声音晃荡在走廊间,三人没有停留,立马到了507门前,许书成一脚踹开了门。

    病房里的情况堪称混乱。

    牛高马大的男人粗鲁的把小安拖到一边,小安脸上还有几个巴掌印,只能气息微弱地哭着喊妈妈。

    白素英又哪里还有个正常样,头发凌乱的不成样子,她双目赤红地瞪着眼前的男人,恨不得把他生剥活剐。

    医生护士焦急地站在旁边,想上前制止,又怕他对孩子不利。

    “你干什么!把孩子放下!”许书成喝道。

    男人狞笑一声,“你就是她那个姘头?好啊,你不是很有钱吗?之前能给五十万,今天就多给点!”

    许书成皱着眉,沉声道:“给钱可以,把孩子放下。”

    男人冷哼,“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你要多少钱?”

    他笑了一声,“一百万!对你来说也不多吧。”

    白素英抓住许书成的手,使劲摇头,“不要给他钱,不要给……”

    “赵海!你有什么资格要钱!”白素英朝着他大吼,“你管过小安一秒钟吗?现在凭什么带他走!你配做一个爸爸吗?”

    赵海哼笑一声,怒气上头,“我不配做爸爸?这病秧子迟早要死,治那么多钱干什么!你一个婊子也敢说我?我们还没离婚吧,我欠的钱你就该替我还!”

    “你!你……畜生!”白素英气得颤抖,一时没撑住,仰头向后倒去。

    许书成连忙扶了一把。

    赵海嚣张如常:“我畜生?哼,当然是没你厉害,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上了这么个人模狗样的大款。反正,今天不给我钱,这小崽子我一定要带走!”

    许书成身挺如松地站在那里,眼里都是厌恶,“没提前预约,银行不能一次性取这么多现金,你把卡号给我,我打你卡上。”

    “不行!我银行卡被封了,我要现金!”

    气氛焦灼之际,旁边一个护士突然说:“我已经报警了,你最好不要在医院闹下去。”

    就像火星点燃了引线,赵海彻底爆发:“你个婊子还敢报警!今天这小崽子,我一定要带走!”

    也许是报警的言论彻底让赵海乱了阵脚,他抱着赵安就打算往门外走。

    “谁都别拦我!不然我掰折这小崽子的胳膊!”

    赵安在他手里就跟个玩具似的,完全没有反抗的空间,脸色苍白的很,眼看只有出气多进气少。

    医生也急了,连忙拦住他,“你不能这么拘着他,这样很容易窒息!”

    他还哪里听得进去半个字,跟条疯狗一样见人就咬,抬脚对着那医生就是猛地一踹。

    “王医生!快扶一下……”

    又是一场混乱,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手惊了一下,连忙去扶一声,倒是让赵海趁乱出了门。

    都说虎毒不食子,但在赌红了眼,输得欠了一屁股债,只剩一条命的赵海面前显然不适用。

    混乱之中,众人全都堵在门口,许黎歌仗着身量纤细,跟条鱼一样挤出了门,跑到走廊上拦住了赵海。

    “滚开!哪来的丫头片子!”

    许黎歌看向他的眼里只有不屑,“警察很快就会来,我劝你还是把孩子留下来。”

    赵海冷哼:“我带走我自己儿子有什么问题,警察还能凭这个抓我不成?”

    说完狠狠推了她一把,向前急速走去。

    他不敢走电梯,转身去了楼梯间。

    “阿黎!”周时祺跑过去把她扶起来,“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快去拦住他!”许黎歌揉了下被摔疼的手肘,提步就追了上去。

    周时祺紧跟其后。

    病房又乌泱泱跑出来一堆人。

    许黎歌在楼梯口堵住了他,喘着气说:“别跑了,你把小安留下来。你今天走不掉的。”

    赵海笑了一声,眼神已不复清明,“哪来的婊子,也敢来拦我?”

    周时祺皱眉:“嘴巴放干净点!”

    赵海癫狂地笑了两声,许黎歌上前一把抓住了赵安的手,“把孩子给我,没看见他呼吸不上来吗?”

    赵海看她还敢上手,大吼一声:“给我放手!快滚,别拦我!”

    随即抓住许黎歌的那只手,往前面狠狠一推。

    许黎歌根本无法抗拒这股力量,顺势向后倒去。

    “阿黎!”

    随着一声惊呼,许黎歌感觉有人紧紧抱住了她,随即是一阵翻天覆地的旋转。

    许黎歌在恍惚中想,她滚下去了。

    但不太疼,她觉得,因为会磕碰的地方都被人紧紧抱住了。

    她只闻到了一股柠檬的清香味。

    “嘭”的一声,旋转停止,被束缚的感觉也消失,她挣扎着爬起来,眼前是周时祺淌着血的脸。

    她像是一瞬间失去了语言功能,周遭的喧闹声、奔走的人影、拉扯她的力量,都变得朦胧而模糊。

    她只是在想,为什么我叫不出他的名字?我为什么一直在抖?

    一只修长的手覆上了她的手,力道不重,轻飘飘的。

    她知道是周时祺,因为现在她眼里只有周时祺。

    她好像自动屏蔽了外界的响动,无比清晰地听清了他说的话。

    包括颤抖的音调、仿佛随时会断掉的气息,还有他声音里的歉意。

    他说:“阿黎,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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