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长了丹凤眼的女人
礼物村长也没收，李长河提着回了家。他的家在村子中部靠北的位置，三间大瓦房，砖墙的院子，地上也铺了砖，仓房旁的棚子里停着一辆崭新的长铃摩托车。
屋里放着录音机，恰好就是舞女泪，一个女人跟着唱，调跑到南天门。
李长河推门进屋，屋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一个烫着碎卷儿长发的女人关掉了录音机，睁大丹凤眼看着李长河手里没送出去的礼物，很是惊愕，赶紧问，“老根头没要？”
李长河提着礼物耸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女人接过礼物，粉嘟嘟的蝙蝠衫抖动起一阵刺鼻的香味儿。
“王金花，大晚上的你能不能少擦点儿粉？”李长河心情不佳，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女人放下礼物叉起腰，怒目圆睁，质问李长河，“喂，李长河，你啥意思？这就嫌弃我了？”
李长河点烟不语。
“李长河。”王金花手指李长河说，“要是没有我，你现在还是二流子呢。”
“好了好了，我没嫌弃你。”李长河赶紧赔笑。
“哼。”王金花撇撇嘴，接着问老根头为什么不收礼物。
“妈的，别提了。”李长河狠狠抽口烟，把去村长家的经过说了一遍。
“老根头就是不识抬举，他不知道我大舅已经升为镇里的农业科科长吗？”王金花叉着腰问。
“他能不知道吗？”李长河说，“他就是胆小，不敢帮咱们。”
“那咋办？”王金花摊开手，皱起描得很细的眉毛，气急的样子。
李长河叹口气，一时没有办法。
王金花也点上一支烟，坐在李长河身边吧嗒吧嗒抽，想着对策。
小两口一起抽烟，屋里很快烟雾缥缈，加之灯光昏黄，看起来好像神话电影里的阴曹地府。
过了好一会儿，一支烟抽的只剩烟屁股了，王金花说，“不如给大梅加钱。”
“加多少？”李长河问。
“加到一亩地一百，我就不信大梅不动心。反正给老根头也是六百。”王金花撇着小嘴儿，眯起丹凤眼，神色变得阴险。
李长河夹着即将烧手指的烟头，喃喃自语地计算，“老根不要，那他妈的给大梅更白瞎了。咱们买肉吃不香吗？”
“那还能怎么样？”王金花鼻孔出气叹息，吧嗒吧嗒嘴，又急又无奈，又说，“那六亩地实在太好了，我大舅都说了，要是种烟，产量能增加三分之一呢！”
“草他妈的。”李长河骂了一句，把烟头狠狠地按死在烟灰缸里，决定明天就给陈梅加到一百块。
陈梅和陈辉坐在二叔家寒酸的厅堂里。这是陈家老屋，当年陈辉爸爸和陈辉妈妈就是在这栋房子里结的婚。后来二叔也要结婚，陈辉爸爸就把这栋老屋让给了弟弟，自己花钱在村东头买了一块宅地，盖了现在的房子。又花钱给弟弟把老屋修缮了，让弟弟风风光光的娶妻。
现在二叔每每说起这个都不忘哥哥的好。所以二叔对陈辉和陈梅如同己出。只是他是个妻管严，说了不算，不能给失去父亲的陈辉和陈梅实际的帮助。但那颗疼爱侄子侄女的心是有的。
看到侄子回来了，二叔很高兴，抓着陈辉的手问这问那。陈辉也亲二叔，知道二叔在家里说了不算。有时候还同情二叔娶了一个厉害的媳妇。不过二婶儿虽然厉害，倒也不算不讲理，总得来说还是善良的。大概是这贫穷的生活让她变得暴躁吧。
二叔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陈天宇，在镇上读初二。小儿子陈天亮村里上小学三年级。供两个孩子上学对于二叔这样贫穷的家庭来说确实困难些。每年开学交学费都是一大难关。
二叔的小儿子陈天亮和陈辉年纪相差十岁，玩儿不到一起，在高大的堂哥面前显得很拘束。陈辉问陈天亮的学习，陈天亮不好意思回答，一个劲儿抠手。现在抱着碗大口吃鸡肉，眨眼吃的满嘴油。
二婶儿客气地说，“你们姐弟来就是了，还拿啥鸡肉啊，留着给小辉吃吧！”
“炖了一整只呢。”陈梅笑着说。
二婶儿不言语了，偶尔看一眼陈梅，想说什么又张不开口的样子。陈梅知道二婶儿想说要地的事儿。虽然张彩霞拒绝了二婶儿，但陈梅也要想想对策，地没法儿给，也不能伤了二婶儿的心。
要不要给地，陈梅心里很纠结，也很难过。尤其看到二叔病恹恹的，一副怯懦的样子，直想哭。
二叔问陈辉考的怎么样。陈辉说还行。现在他还没有从那两道错题得阴影里走出来，胸口闷的慌，整个人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
二叔却很开心，笑着说，“二叔知道你学习好，你说考的还行就是能上大学了，那可是给咱们老陈家光宗耀祖了。到时候二叔也能借借光。”
陈辉笑了笑，赶紧转移话题问二叔的身体。没等二叔说话，二婶儿就讥讽起来，“你二叔就是个病秧子，这不是又犯了腰疼病，活儿活儿干不了，还得我伺候他。”
二叔叹了口气。
陈辉觉得二婶儿话里话外意思就是嫁了个窝囊废。陈辉心中不忿，又不能说什么。
二婶儿又开始牢骚，说小宇在镇上住校，每个月都要生活费。小亮也不省心，天天吵着要钱买鱼皮豆。这里里外外就我一个人，就种那点儿地，年年都得拉饥荒。最后抱怨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陈梅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儿，赶紧安慰道，“二婶儿啊，你也别上火了，俺家还是不一样。小辉算是上完高中了，可要是考上大学，钱花的就更多了。我妈和二叔一样，整天病恹恹的。还得吃养肺的药。全家也都靠我一个呢。”
陈辉知道姐姐诉苦给二婶儿听，算是从侧面安慰二婶儿，但也都是实话，他听了心里不好受。这时候他反倒觉得考不上大学也好，正好接过姐姐的肩膀，顶起这个家，让姐姐嫁人。不过他知道，如果考不上大学这辈子怕是走不出大荒山了。也不能给妈妈和姐姐更好的生活。而且妈妈和姐姐会失望的。
二婶儿听了陈梅的话后沉默了。
二叔叹了口气说，“哎！看看大梅瘦的，也是不容易。”
“我就容易了？”二婶儿又激动起来。
“我没说你容易啊！”二叔辩解。
二婶儿抱怨道，“陈富贵，我跟你算是瞎了眼了。”
这回轮到二叔沉默不语了。
陈梅看气氛不对，就拉着陈辉道别。二叔起身要送，被陈辉按下来。
二婶儿还是开口了，“大梅啊，二婶儿知道你们家也困难。可你也看到了，你二叔现在是啥也干不了，小宇和小亮上学还得花钱。二婶就想要你一块地种，你看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