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拒绝
陈辉看到陈梅摇动手,好像在拒绝什么。他继续往前走,还有十几米了。陈梅忽然侧头看到了陈辉,大喊一声小弟,跑向陈辉。陈辉也加快脚步。
姐弟俩面对面站着,陈梅上下打量陈辉,觉得弟弟又长高了。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她的脸上写满了高兴。陈辉的眼睛却看着不远处的李长河。李长河也走了过来。见李长河神色还算和善,陈辉稍稍放心,但手里的石头依然拿在背后。李长河要是敢欺负姐姐,就让他的脑袋开瓢。他虽然老实,但为了姐姐他什么都敢干。
李长河中等个儿,细长的眼睛总是微微眯着。李长河眼里的光和善良人眼里的光不一样,带着些许凶厉,是让人看了就生寒的。如果说一个人的神色能反应这个人的内心,那么李长河的脸上就写着凶恶和霸道。
李长河笑着和陈辉打招呼,眼睛眯成一条线,让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的笑是不是真心。陈辉没回应李长河,但也放松了。笑容表明表明李长河不会为难姐姐。
李长河又对陈梅说,“大梅,我提的条件可是很好的,你也别急着拒绝,再考虑考虑。”
“长河哥。”陈梅说,“我该说的都说了,这六亩地是我的命根子,我不能和你换的。”
“不行我再给你加点钱。”李长河眯缝眼笑着。
陈梅还是摇头。
李长河收起笑,细长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显然是生气了。
陈梅没说什么,但陈辉握着石头的手紧了紧。
李长河也没说什么,只是冷冷地看了陈梅片刻,然后转身走了。
“姐,他是不是要咱家的地?”陈辉赶紧问。
陈梅点点头,看一眼远去的李长河。
陈辉还问李长河到底想怎么样,陈梅笑着说不管他,然后拉陈辉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大荒山最不缺的就是石头,从村头到地头短短两百米的山路旁就散落着很多大大小小的石头。
“小弟,你考完试了?”陈梅一面问一面抓陈辉的手,发现了陈辉手里的石块,惊讶起来,“小弟,你拿石头干啥?”
陈辉实话实说,陈梅咯咯笑起来,摸着陈辉脸蛋儿说,“小弟你可真逗,李长河还能把我咋样啊!你不知道,他现在老实多了,不像以前了。”
确实,自从四年前李长河娶了一个外村的女子,竟然痛改前非,开始知道过日子了。凭着活泛的头脑和村霸的‘实力’,前年开始在自家的地里种起了烤烟,从此发了财,成为大荒村的‘富豪’。如今盖了砖瓦房,还买了摩托车。
不过,在承包地里私自种烤烟也就李长河敢这样做。村里的地虽然包给了各家各户,可这些都是口粮地,受监管的。李长河凭借自己的浑劲儿,加上老丈人家在镇上有些关系,竟然特批了一个农副产品的经营许可证,可以堂而皇之的种烟了。村里人都很羡慕,却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绝不敢越雷池半步。
陈辉又问,“姐姐,李长河为什么要咱家的地?他想干啥?”
陈梅说,“他不是种烟吗,说咱家的地平整,好种也好晒,就要用他在东山坡的六亩地和咱们换,还说每亩地再给咱们二十块。一亩地二十块,六亩地才一百二,我才没那么傻呢!他要是每亩地给我一千块我或许考虑考虑。”说完陈梅笑了,挤出两个酒窝窝儿,大大咧咧的又很好看。
“姐,你又瘦了。”陈辉看到姐姐两腮陷下去了,脸瘦的让姐姐的眼睛看起来更大。陈辉觉得姐姐至少比上回见面瘦了一圈儿,而且脸色也不好,黑黄黑黄的。虽然农村人地里劳作,整日风吹日晒,皮肤大多黑黄,可陈梅的脸色格外不好。陈辉一阵心疼,鼻子酸酸的。
“姐不一直这样吗!”陈梅笑着说,“哎呀,别不高兴了,姐没事儿。快和姐说说考试考的咋样。”
提起考试陈辉胸口感觉就像被重重捶了一下,但他不想姐姐不开心,硬着头皮说考的不错。
“那你能考上大学了?”陈梅的大眼睛闪闪放光。
陈辉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只是下意识的点点头,又赶紧说不一定,“姐,这种事情在没下成绩前谁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姐知道。”陈梅笑着说,“姐希望你考上,你要是能考上大学那就给咱们老陈家争光了。姐也没白供你。不过,你要是考不上也没啥,就再复读,姐还供你。”
姐姐的话让陈辉感动,但也更心疼了,忍着泪说,“姐,不论我能不能考大学我都不会再让你受累了。从明天开始你歇着,地里的活儿都交给我。”
“你这个大学生哪会干农活啊。”陈梅笑起来,然后看着这一片平坦的耕地,玉米叶子绿油油的,长到小腿那么高了,眼睛里瞬间亮起喜悦的光芒,接着就开起了玩笑,“小弟,让你锄草你再把我的玉米苗给锄了,那我可就赔大了。”
陈辉笑了笑,尴尬挠头。长这么大,他确实没怎么干过农活。但他不服气,又说,“不会我可以学啊。”
“等你学会了,锄草的时间早过了。”陈梅摸摸陈辉的脸颊,满是对弟弟的疼爱。
别看陈梅只比陈辉大五岁,可她从十六岁开始就用一双瘦弱的肩膀担起了这个失去男主人的家。妈妈因为那次车祸断了一条腿,身体也变得虚弱,照顾弟弟的责任她也担起来。在每次给弟弟装饭盒,给弟弟洗衣服的日常中,她对弟弟的感情也从姐弟情升华到了近乎母子情。
“好了小弟,咱们回家。晚上姐姐给你炖鸡吃。”陈梅一面说一面拉起陈辉,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兴奋。
别看陈梅身子干瘦,却很有力气。这也是十多年干农活练就的。她又麻利的拿起锄头和竹篮,拉着陈辉的手就走,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走到陈辉放行李的地方,陈梅又要背行李。陈辉赶紧抢先背上,并且抢过姐姐手里的锄头,快步走在前面。陈辉知道,慢了就会被姐姐反抢走了。只要姐姐在,就不会让陈辉受一点儿累。即便上初中放农忙假,陈梅也不会让陈辉干太多的活儿,干一会儿就让陈辉歇着,她自己累的满头大汗。
陈梅会心地笑了笑,觉得弟弟长大了。
路口往东,爬上一个短坡就是村子的最东头,也就来到了家门前。
看着残破的泥土院墙,几块破木板拼成的院门,陈辉不知道高兴还是难过。院子里那栋土坯茅草房像只病猫趴趴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可以说,他们家的房子是全村最破的了。
面对破旧贫穷的家,陈辉对于考上大学就更渴望了。他很早就知道,只有考上大学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和家人的生活。所以这不仅是他的渴望,也是妈妈和姐姐的期望。
这个时候,那两道可能的错题就显得尤为可恶了。陈辉只怨恨自己刷题不够。
“小弟,发什么呆啊?进去啊!”陈梅说着推开院门,吱嘎一声响,院子里的鸡鸭惊的乱叫,贫穷破旧的院子随之热闹起来。陈辉的心也为之振奋,迈步走进了院子,心里瞬间温暖起来。此时他明白了一句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是啊,家再破也是心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