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村霸

    大荒山之所以叫做大荒山，自然是因为这座连绵的大山上光秃秃的，不见什么绿色。尤其是几座山头，都是石头。只有半山腰往下看得到绿色，更多的是农民种的庄稼。大荒村就坐落在大荒山的半山腰的下面。

    陈辉爬上三道岭，他熟悉的大荒山就在眼前了。大荒山高大庞然，彷如一头巨兽，给人满满的压迫感。山顶上盘旋着两只大雕，充满野性。

    陈辉站定，看着盘旋的雕好像看到了儿时的同伴。可以说，他是看着这些大鸟长大的。尽管小时候奶奶吓唬他，不听话就会被大雕叼走，可陈辉就喜欢看高空翱翔的大雕，想象着自己能长翅膀就好了。长大些，这些盘旋的大雕又吸引着陈辉爬到山顶，打算活捉一只回家养着。

    有一次，几个小伙伴在他的带领下向着嶙峋陡峭的山顶爬去。当巨大的黑雕从他们的头顶略过，带起的风让陈辉感到森森寒意。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敬畏。再想到奶奶唬人的话，他立刻建议下山。小伙伴们也害怕了，毕竟这些大鸟实在吓人。从那时起，陈辉又开始恐惧高空盘旋的大雕，不敢独自在山野中了。

    现在他长大了，虽然依旧敬畏这些大鸟，但不怕了。反而又像小时候那样，盼着自己能像这些长着巨大翅膀的鸟一样搏击长空，飞出大山。此刻，他看了一会儿山顶盘旋的大雕，就加快脚步回村。太阳的半张脸已经隐末在了西面的山顶下。晚霞似火，给光秃秃的山脉披上了一层薄纱般的红衣，好像传说中火焰山。

    夏天傍晚的山里，四处弥漫着一股泥土特有气味儿，夹杂山花儿的香气，陈腐又芬芳。

    陈辉归家的心更迫切了。

    大荒村的民居都是用土建的。土墙土院土坯房，黄秃秃的错落在一片坡上。远远望去，好像两排没长齐的黄牙。

    陈辉走进村口，迎面就是一道坡。一个瘦削的妇女推着一车柴艰难的向上爬。陈辉丢下行李和蛇皮袋跑上去帮忙。

    “啊呦，是小辉回来了，你这是放假了？”妇女抹了一下头巾，喘着粗气，睁大惊讶的眼睛。

    “是啊大婶儿。”陈辉应一声，推着四轮车往坡上走。

    “啥时候再回学校啊？”妇女接着又问。

    陈辉说，“我高中毕业了。”

    “啥？毕业了啊。”妇女又惊讶起来，“那么说你要上大学了？”

    “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陈辉声音很小，有些心虚，那两道错题又恶鬼似的缠上了他。

    “俺们都知道你学习好，肯定能考上。”妇女淳朴的笑着。

    陈辉不说话，心里七上八下。

    妇女又感慨起来，“哎呦，你要是考上大学啊，你姐姐大梅就不用这么累了。你看看，都二十五了，还没找婆家，这可都是为了供你上学啊！”

    农村人说话直，有啥说啥，基本不考虑对方的感受。不过妇女说的是实话，陈辉没觉得怎么样。只是心里充满了对姐姐的愧疚和感激。虽然有婚姻法，可在农村很多女孩不到二十就嫁人了。然后先生娃，等年龄够了再去镇上登记。当然，这要男方先把关系疏通好，要不然会罚钱的。

    姐姐陈梅比陈辉大五岁，如今已经成为大荒村的大龄剩女。

    这几年，不是没有来他们家给陈梅提亲的，可男方一听结婚后还要供陈辉上学，甚至上大学，就都退缩了。就这样，陈梅的婚事耽误下来，转眼就到了二十四周岁。

    陈辉曾发誓一定要考上大学，给姐姐最好的生活。当然还有妈妈，这是不用说的。

    到了坡顶上，妇女感谢陈辉。

    陈辉说不客气。

    妇女又煞有介事地说，“小辉啊，我可听说咱村的李长河相中你们家的六亩地了。回去跟你姐说说，让她小心点儿。李长河不是好东西，坏的很。”

    提起李长河，陈辉的心一颤。

    李长河确实坏，而且没人敢惹李长河，就连村长都要给他几分面子。前些年，李长河先是因为殴打村民被拘留十五天。后又因为在镇上参与打架斗殴被关了半年，典型的流氓村霸。

    “我知道了大娘。”陈辉忧心忡忡，说话的声音都弱了，他赶紧说去拿行李就跑下坡。

    妇女看着陈辉背影感叹，“这大个子长得，真喜人。”

    陈辉身高足有一米七八，在这个营养跟不上的农村妥妥的大个儿。

    背上行李重新上了坡道，前面的地势就地平缓些了。村民们的房屋院落顺势而建，一家比一家高一些。乍一看错落有致，仔细看就是犬牙交错了。不过正是这样的不规整，让整个大荒村看起来多了几分写意。

    陈辉的家在村子最上面，也就是东面的村头，再往前就是通往山里的路了。

    进了村，路边坐着一群扯闲的老婆们，好像一群观众观看陈辉走上舞台表演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辉。

    虽然‘万众瞩目’，但陈辉不觉得尴尬，农村就这样，习惯了。他还礼貌的和这些老婆们打招呼。只是此时他担忧自家的地，打起招呼也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不过这些老婆们都热情的回应陈辉，问这问那。可陈辉一走过她们就开始讨论陈辉能不能考上大学了。这样一来，全村的人都知道陈辉考大学了。

    陈辉想着李长河，越发担忧，急匆匆的往家赶。路上又遇到一个妇女打招呼，妇女说姐姐陈梅在地里干活儿，陈辉就在前面的岔路口向南转，直奔村南头。

    陈辉家的地是距离村子最近的地，也是唯一平坦的耕地。不仅种地收地方便，产量也高。

    出了村子，爬上一个缓坡就能看到自家的地了。陈辉远远地看到姐姐陈梅和李长河站在地头上。李长河比比划划，似乎在和陈梅争吵。

    陈辉立刻紧张起来。他担心李长河对姐姐不利，放下行李和蛇皮袋，捡起一块石头放在身后，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