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七章 第二天夜晚
难怪那么多人在青春期马不停蹄的恋爱。就算是假借青春的场景，两个人同时在窗台趴着，也会有非常奇怪的感觉。
感到闲暇和静谧，不会有比这更好的。
窗外的雪一直飘着，阳光躲在远在云层之外的地方，外面应该刮起了风，因为雪的轨迹更加倾斜。
我准备站起来，手已经撑着台面，结果又放弃。
如果某种可能性存在。
如果不是几年前。
而是高中或者从小就相识，那么会怎么样？
如果从小就有父母相伴，不用寄人篱下会怎么办？
如果真正令我感到痛苦的是昂贵的校服？
不可能的吧。
再待五分钟。
再等待剩下最后一个五分钟吧。
看着窗外，猜想五分钟内能堆起多厚的雪，猜想五分钟的雪能在多久融化。
分针走过三圈，在三分钟的时候，我站了起来。
走得很慢，转身慢慢踱步到沙发旁，侧身躺着看喻匀沈。
明明是雪白的世界反而被他衬得灰暗。
喜欢也是一件没有正确答案的事，标准在某人出现后才会真正建立起来。
“喻匀沈。”
我平躺好，才开始喊他的名字。
不知道现在这样会不会着凉，还是把他喊醒去房间里休息。
别在这里待着了，给我自己留两分钟的余地。
“喻匀沈。”
第二遍他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仅仅是轻微改变了额头与手臂的位置。
“喻匀沈。”
第三遍，声音沉默在微尘里。
有这么困吗？
还是现在就开始睡午觉了？
“喻匀沈。”
迫于无奈，我只好又站起，重走了一遍放弃脚声步的路。
居然这么困吗？
他终于再次给出了一点缓慢的回应，因困倦而显得特别迷茫的双眼。
“怎么了？”
看清了问题的对象之后，恰到好处的睡眠又涌了上来。
露出十分脆弱的脖颈。
“好困。”
他说。
“这样睡会不会冻着？”
“不会。我抵抗力很好。”
清醒地看见他的睫毛在我的心上落下的阴影。
有的人曾在你的心里留下了一滴泪。
是吗？
从我现在的角度，喻匀沈的头发看着很柔软，后颈干净，耳朵的曲折也看不出一点污痕。
我有段时间忘记了要清理耳朵。
或者更直接点来说是，有段时间不知道要进行适当的清理。
不仅是耳朵，还有头发。
其他一点细枝末节。
现在回过头会觉得无法想象，但是人就是这样，如果没有爱的入口的话
一些人就是迟钝到这样的地步，而这就是父母存在的意义。
我曾一度十分困惑，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这种困惑还有什么意义。
“喻匀沈。”
我刻意压低了声音，感觉发出现在声音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什么人。
“要不要扶你到床上睡？”
“……”
“你在这里会着凉的，我给你拿件衣服好吗？”
“……”
我转身朝衣柜那边走，我这里没有他能穿的衣服。
握在门把手的手一直静止，很明显能觉得呼吸在不自觉的停顿。
算了。
拿一件睡衣吧。
我另一套睡衣买大了，上衣差不多能让他暂时盖着。
均匀而又缓慢的呼吸声，衣服很轻柔地遮蔽他。
喻匀沈手腕往上移了点，腕间露出红绳系着的野桃核。
剧里和平时活动从没有见他戴过，想必是很私人的物品。
这种装饰在我们那的民俗里是保平安用的。
将睡衣给他披好，我不再看他。
因为他没有在看，我开始捂着腿慢腾腾挪。
疼痛总是好得很慢，我为此责备自己。
喻匀沈这一觉特别漫长，晚上也没看到他熬夜，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能睡。
我一下午在看剧，坐在沙发上，快到四点的时候看他还没醒，我也倒下去。
头刚一挨上沙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壁灯已经打开了，喻匀沈仍旧坐在窗边。
窗帘没有拉，纱帘虚虚掩掩，天空是一种很暗的蓝，远处高楼的灯火只有仓促的一点。
在短暂的片刻里，有间断的明灭。
“醒了？”
喻匀沈的笑容很缓慢地铺开，在深蓝的背景色里。
“雪还在下吗？”
喻匀沈身上仍旧披着我的睡衣。
他侧过身，手指触碰窗玻璃。我看着他的手指动作但是看不明白他在画什么。
“在下。”
喻匀沈坐到窗台上，看过来。
“饿吗？”
我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我吃方便面。”
今天胃口恢复了不少，已经想吃一点别的了。
“我去给你煮。”
我穿上鞋，别扭走了几步，走到抽屉那边拿了两包袋装的，给了喻匀沈一包。
“我直接干吃。”
“干吃？”
“嗯。不用煮。”
喻匀沈接过去，正反都看了一眼，又确认了一遍，“干吃？”
“这也不是干吃的那种啊。”
“我习惯了。”
“一直都这么吃？”
“偶尔也会煮一下，基本上都是这么吃。”
“好吧。”
“我也试一下。”
喻匀沈把窗帘拉起来，我把室内灯光调亮了，他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
“怎么吃？”
他在木椅上坐下，“是这样直接啃吗？”
一边说一边就要把包装拆开。
“不是。”
我阻止他，同时示范给他看。
“是弄碎了，把盐倒进去。”
撕开包装袋，我倒了一大半调料，干吃的话，放太咸会很呛。
“最后捏住袋口，晃一下就行了。”
“这样就行了？”
“可以了，除了稍微有点费牙。”
喻匀沈接受能力还不错，虽然时不时给自己猛灌水，也跟着把方便面给吃完了。
“怎么样？”
我把包装袋丢进垃圾桶。
“还行。就是感觉这么吃没有泡起来吃得饱。”
“没汤吧。”
喻匀沈开口，“聪明。”
“你饱了没？”他问我。
“饱了，你要巧克力么？我这还有点零食。”
“可以。”
他没带犹豫走过来，我本以为他会拒绝的，没想到双手伸得比谁都快。
“好吃吗？”
他撕开一块，想都没想就咬了一口。
面色踌躇一瞬，很明显咬了咬牙就咽了下去。
“你跟我经纪人什么关系？”
我一愣，这都哪跟哪。
“每次我想吃甜食，他都喂我吃这个。”
谢谢，我并不是很想跟你的经纪人一样。
“腿好点了吗？”
我低头看看，“好多了。”
喷个两三天的药估计也差不多了。
喻匀沈估计还想再问什么，一个语音通话打了过来。
他看我一眼，我往后退了一步，以防挡住他走过去的路。
“你有事先去忙吧。”
喻匀沈看了一眼手机，“行，有事叫我。”
“等会儿。”
我快走了几步，把他的水杯递给他。
“水杯。”
虽然也没什么，他总是待在这边也不合适。
喻匀沈接过去，“ 差点忘了。”
我背过身，往沙发那边走，听门关上的声音。
注意力才回到手机上。
给吴于句发了消息过去，也视频吃了药。
可能是吃药的缘故，这几天的的情绪很稳定。
吴于句说我看起来很高兴，屏幕熄灭的时候我照了照。
自己并没有看出来什么。
可能是因为总是在看罗曼蒂克故事的缘故。
洗过澡之后已经快要九点，我盯着裤腿发呆，药剂就在床头柜上。
点开最近的新闻，上面依旧有喻匀沈近况的消息，哪怕他就在我隔壁的房间。
新闻放出的是喻匀沈在同学聚会上和某位同学交往过密。
是个女生，只看得清背影。
长长的卷发，背着某品牌最新款的包。
这款包我如今也能买得起，但我买起来永远不会有她那么轻松。
新闻不长，短短几个字，我翻来覆去地读。
大约真的要出口成诵。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对喻匀沈的青春期如此关注，远胜过对如今的他。
这张照片拍得不像新闻照，远景拉得很长，聚焦在他们之间的距离。
拍出了喻匀沈过于舒展的笑容，和女生侧脸明丽的笑容。
如果有那么一个女生，一定不会逊色于她吧。
不再去关注照片里的主人公，我点了保存。
存在一个名称是槐树的相册专辑里。
里面数数有五千多张照片，我也并不是什么照片都会存。
存得是喻匀沈的绯闻内容。
靠他这些绯闻，我把娱乐圈里的女星认了个七大八。
也有国外的女星，名字并不十分好记。
有时候没有剧看，我就翻这些相册，想象喻匀沈告白的场面会不会大致雷同，如果要把他这些情事当做一个完整的作品。
恋爱的路线也大抵是老梗，听都要听吐了，缺乏了艺术创作的必要性。
一则新闻看完，时间走到十点半，我躺着开始听歌。
同学聚会应该不是这两天，估计是他的工作室翻出来给他巩固人气用的。
他经纪人那个品性，整个团队估计也不会太介意用花边新闻去巩固热度。
反正没有什么损失，只能说明他足够受欢迎。
就算有人不满意，只要上点综艺，讲点普通的礼貌和尊重就能赢得一大批观众缘。
脸面就是能当饭吃。
我给自己抹完药，消息弹出来一格。
_（记得涂药。）
我没回，去视频软件逛了一圈，越来越清醒。
看来专家偶尔也会说实话，并不总是框人，一天变几个说法。
可能是没得到我的回复，过了十五分钟门被敲响。
他敲了两次，第三次只响了一两声，声音戛然而止。
就在我庆幸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又忘了一件事。
忘记锁门了。
我捧着手机和喻匀沈面面相觑。
“嗨。”
我开口缓解尴尬。
喻匀沈走进来，没说不回消息和不理会敲门的事。
“在看什么？”
“啊。没，在想剧本。”
“又开始写剧本了？”
“是。”
我把腿收了收，把鞋穿好，结果两只鞋穿反了。
喻匀沈视线看过来，我弯腰把鞋摆好。
“是个什么样的剧本？”
他似乎有点好奇。
“还是主题爱情吧，具体的线还没框好。”
“有目标人选吗？”
“啊？”
“写的时候有把谁当作原型吗？”
他问的有点过于认真，我本来想随口杜撰一个人。
“改过几次，现在……”
“没有一个完整的原型，有部分。”
把喜欢的具体的人特点拆分，再进行组合，成为一个具体的人物。
身上有某个人的影子，但又完全不是那个人。
借此来纪念。
“对了，找我有什么事？”
喻匀沈靠着衣柜。
“看你有没有记得涂药。”
“哦。我已经涂过了。”
我抬了抬腿示意他。
“刚刚在开会，没早点提醒你。”
他怎么还解释上了。
“哦。没事……我自己也记得的。”
喻匀沈没再说什么，我把视频点开继续看，他仍旧站在那，余光看见他视线一直没变，也没有看手机。
“团队在处理今天的新闻。”
他开口。
“又上热搜了吗，你现在是常驻嘉宾啊。”
我玩笑样打趣他。
“之前参加同学聚会的照片。”
“那是我同学，她已经结婚了，放出去影响不好，在联系他们撤稿。”
“是你喜欢过的吗？”
喻匀沈摇摇头，“不是。”
“是高三的同班同学，其实没说过话，她现在有了孩子，人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拘谨了。”
“那挺好。”
“嗯。”
我再次不知道该说什么，抿了唇又开始沉默。
“腿现在还痛吗？”
“没什么感觉了，就是还青着。”
我发觉很多事情还挺公平的，比如你休息够了，身体的疲劳就会减轻。多阅读，文字就会更自然。
坚持不放弃就能写出好的剧本。
同时也有一些无力的事情，比如人和人之间的缘分，人和人之间的感情。
你使出全身力气，会发现方向错了。你找对方向，结果别人怀疑你的初衷。
别的事情可能是挫折，在人和人之间，只有天堑。
“那明天……”
喻匀沈说得很慢，似乎在看我会不会打断。
“明天去散步吗？出去走走？总是待在屋里闷得慌。”
“我是说一个人待着的话……”
“你没关系吗？”
“这里虽然只是小城市，但是你现在不被人认出来也难吧。”
“现在虽然没有狂热粉丝的报道，但是还是注意一点？”
“还好，我戴着口罩。”
“行。”
我点头答应。
“那，早点休息？”
“嗯，早点休息。”
我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