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我一看,正是那蒲员外。
私盐之事他应该也找过吏部尚书温体仁了,这么久也没什么动静,应该是朱由检那边已经处理干净了。
想必这蒲员外旧恨新仇加一起,还有些不服气。
我走下堂去,微笑着朝他轻声问道,
“蒲员外,你可要试上一试?”
蒲员外所有的不满,终于爆发了,
“你敢!”
我冷笑一声,
“你且看我敢还是不敢!”
我侧身向孙朝让正色说道,
“孙大人,劳烦将蒲员外在册田地周边方圆十里、户均低于五亩之人登记在册,明日随官军量田分地!”
又对张献忠说道,
“张大帅,劳烦明日从营中调五千士卒,随官府衙役前去丈量田地,拦阻者,拘!攻袭官军者,杀!”
回过身,眼神紧盯着蒲员外,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道,
“我倒要看看,这反叛宋室屠戮黎民的蛮夷余孽,倒有何能耐?!”
蒲员外不甘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恶狠狠地与我对视着。
我轻轻哼了一声,嘲讽式的冷笑起来。
我就是喜欢蒲员外这种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奈何不了我的感觉!
张献忠心领神会地大声应道:&34;得令!&34;
孙朝让也配合着拱手说道:&34;下官遵命。&34;
我转身离开,留下愤怒的蒲员外。
第二天,官军和衙役们按照计划前往蒲员外的田地。
一路上,跟随大军的周边无地少地百姓,有的人兴奋,有的人担忧。
沿途的百姓也纷纷围观。
到田埂边的时候,只见几个老弱妇孺坐地上,哭天抢地,叫着喊着让圣上主持公道。
我向孙朝让轻声说了句:“拿下!”
孙朝让挥了下手,十几个衙役就要前去拿人。
人群中冲出了一大群手持棍棒家丁模样的人,黑压压一大片,约摸着至少有上百人。
我冷笑一声,暗自叫道:“来得正好!”
随即对张献忠大声说道,
“张大帅!私蓄家丁超过50人者,该如何论处!”
张献忠高声喝道,
“视同谋逆,斩立决!”
说罢,便对身后军士下令,提刀上前迎敌!
这帮家丁平时欺负下百姓还凑合,真要对阵军士,那就是找死!
家丁们看着官府来真的了,也做了鸟兽散。
原先坐在地上哭闹的妇孺,也不知何时已经逃走了。
想走?
我却不准备放过他们!
随即留了一千军士协助维持分地现场秩序,和张献忠带着剩余的四千人,与孙朝让直奔蒲府。
蒲府门口的家丁看到我们,吓得脸色惨白,立刻关上了大门。
“撞门!”我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
军士们冲上前去,用力撞击着大门。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大门就被撞开了。
府内的家丁们还在试图抵抗,但他们哪里是训练有素的军士的对手,片刻间就被制服了。
蒲员外端坐在堂屋中央,面色冷峻,看到军士们冲进来也不发一言!
我盯着蒲员外,厉声喝道:“搜!”
随行军士和衙役就冲进蒲府中的厢房、偏厅,连府后的灶房和马厩也没放过。
一柱香的功夫,一军士回到堂屋,高声禀报道,
“大人!仓房发现一批刀枪箭矢!”
我看了眼孙朝让,他厉声喝道,
“带走!”
蒲员外仰天闭眼端坐着,也未做任何抵抗,颇有些虎死不倒威的壮烈。
蒲府上下一百余口也一起被带回府衙。
经盘查,未作过恶的七十余人都被放了回去。
蒲府中上下全部被抄家,
搜出白银300万两,田产1万2千亩,商铺200余间,奇珍字画无数,全部充公。
为了让蒲府放回之人也有个生计着落,按每人10亩分了田地,蒲府宅子也退了回去。
这次泉州之行,开了港口,禁了私盐,收了田税,还意外给朱由检多找了数百万的资产,收获实在不小。
在营中说起此事时,王承恩也是异常兴奋,喃喃道,圣上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眼见泉州府大势已定,我同张献忠、王承恩商议道,
“圣上夙兴夜寐,为天下苍生操持,我等理当盘顺这苏浙皖赣闽五省的赋税钱粮,我计较着需尽早将泉州之策复刻于东南五省,不知公公和张大帅意下如何?”
王承恩和张献忠也都点头称是。
我思虑着这孙朝让参与过泉州府的全部行动,也是个难得的帮手,就给朱由检上奏,要孙朝让协理后续的行动,另觅他人做这泉州知府。
崇祯五年四月,刘彦接任泉州知府。
朝廷赋税困境已缓解不少,张献忠的大军也得以扩至两万人。
崇祯五年五月,我、孙朝让、张献忠、王承恩一行四人,开拔带军前往福州知府,开始了东南五省泉州之策的推广。
圣上亲命,大军在侧,再加上回避了最为艰难的皇亲宗室,又有泉州的范例在前,推广的过程也是异常顺利,各地知府也是十分尽力,官营盐铁、士绅田税也都陆续恢复起来,我们一行更多的是到各地巡视核查。
崇祯八年正月,苏浙皖赣闽五省的赋税制度已成,每年已能为朝廷提供近3000万两的税银,掣肘朱由检的套索被彻底解开。
崇祯八年二月,朱由检筹办二十四岁生辰庆典,邀请了各地藩王祝寿,我们一行四人也都获邀参加。
宴会前,朱由检单独召见了我等四人,以示对东南五省征税之功的鼓励。
朱由检问询道,
“先生大功!不知之后如何谋划?”
朱由检对我的称呼还是未改,只是在当初的钦佩之上,添加了些许感激。
我思虑片刻,回道,
“陛下!虽然这最为富庶的东南五省已成,但圣上用银之地尚多,剩余省区也宜趁胜如此建立税制,只是,还有一事……”
朱由检看我还有一丝犹豫,鼓励道,
“先生但说无妨!”
我看着朱由检,缓缓说道,
“陛下!东南五省还有一块最硬的骨头,微臣未能动得了……”
朱由检意识到什么,问询道,
“先生是指藩王之事!”
我点点头,回道,
“这藩王宗亲之田产,也占了世之二三,可却分文未缴,一来是朝廷税银的亏缺,二来微臣只怕这天下之民的悠悠众口……”
朱由检沉思片刻,若有所获地微微颔首,问道,
“那依先生之见当如何是好?”
我上前一步,对朱由检说出了我的计划。
……
奉天殿,张灯结彩,一片喜庆之象。
这一切,都只为朱由检的二十四岁寿辰。
鱼贯而入的藩王们,纷纷献出各自精心准备的贺礼。
一时间,这大殿仿佛成了珍宝的展览场,珠光宝气闪耀着,歌功颂德的话语更是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朱由检端坐在龙椅上,面露喜色,接受着各藩王和群臣的朝贺。
酒过三巡,朱由检举杯道,
“太祖当年历尽艰辛才创立大明基业,一时四海咸服,已有267年。如今,边境逆贼四起,窥我大明神器。朕欲亲往边关劳军,不知各位藩王是否有意同往,共励军心?”
众人不知朱由检打的什么主意,都默不作声。
气氛一时异常尴尬。
周王朱恭枵这时打破了沉默,开口说道,
“这大明天下,匹夫之人都在护之,我等太祖苗裔岂能旁观?臣愿往!”
话已至此,其他诸王脸面上也挂不住了,纷纷附和愿随行同去。
崇祯八年三月,声势浩大的皇室劳军团到达了边关守军大营。
令他们震惊的是,如此咽喉重镇,大明数万守军一个个却面露菜色,身上盔甲也是零零散散,很难找到一副完整的战甲。
城门之外,就是昔日的关宁锦防线,如今却已成一片废墟。
再远处,就是李成梁当年镇守的辽东,如今却已成女真人的龙兴之地!
各藩王见到眼前这一幕,皆掩面痛哭。
朱由检这时开口说道,
“诸位王爷,如今国难当头,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可粮草军饷却迟迟筹措不上,朕也时常夜不能寐!”
诸王们一时志起,纷纷表示愿意捐出部分家产以资军饷。
朱由检心中暗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说道:“多谢诸位王爷的大义。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要想长久解决边患之忧,还需从根源上改革税制。”
朱由检见诸王不解其意图,继续说道,
“天下田地,十之二三皆在我皇亲宗室之下;我大明传国267年,宗亲人数已上30万。一边天下三分之一的田税收不上来,另一边是30万人的俸禄支出,朝廷早已入不敷出了!”
眼见诸王皆被这几个数字震撼到,朱由检抛出了最终的税制方案,
“朕计较着,为大明福祚计,当改一改这税制了。宗亲定五服,朝廷只负责五服之内及嫡子一系俸禄,其余宗亲,各谋生计,确有疑难,可由宗人府接济。”
朱由检停顿片刻,眼见诸王都在沉思,便又说道,
“各藩王宗亲之田地,藩王免税之地一万亩,剩余之地二十税一;其余宗亲免税之地三千亩,剩余亦是二十税一!”
诸王听后,暂沉默不语,都在算着自己的利害关系。
朱由检让身旁的内库太监拿出帐册,对着诸王说道,
“朕说出来,各位王爷可能不信,朕的内库之银已不足20万两,朕虽贵为一国之君,但却比各位王爷要困苦得多!”
说罢,朱由检站起身来,扫视了一圈众人,哽咽道,
“朕知此举定会引起争议,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为高祖基业千秋延续,如今唯有革除旧制才能救亡图存,希望诸位王爷能够以大局为重。”
诸王眼盯着朱由检,还是一言不发。
在诸王气场的威压下,朱由检身旁的小太监都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山海关墙楼上,
气氛如同死一般的沉默,寂静得格外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