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偷天换日
去延安府的路上,我一路都盘算着该怎么跟张辇说这事。
本来,我想着把被劫的两万石粮草转成绥德的赈灾粮,先把李自成安抚下来再说。
后面朝廷赈粮来了,再把这两万石粮草挪出来。
既使朝廷赈粮未到,张辇确实再筹不出粮来,就从我先前多要的五万石里面想办法,张献忠那边后面再想法子了。
只是这如意算盘要先张辇同意才得行。
我扭头看向通判,他正一脸焦急模样。
我装作关切地问道,
“大人!看你这般模样,莫不是这丢失赈粮要治重罪?”
通判唉声叹气地回道,
“可不是了!当年太祖爷定下规矩,丢失赈粮视作贪污,弄不好身家性命都要交待出去了!”
我趁机向通判说道,
“小人倒有个法子,就是不知可不可行?”
通判一下来了精神,客气地说道,
“小兄弟!你有何办法,但讲无妨!”
我便把自己的主意大致说了出来。
通判面露难色,这搞不好还要多个欺瞒之罪,岂不是罪加一等?
我忙安抚道,
“大人!见到知府大人,我来应对,你只管帮衬下就行了。”
通判斟酌再三,无奈地说道,
“如今也只有这法子了!”
……
见到张辇的时候,他正瘫坐在后堂的太师椅上,面如死灰。
这张献忠未平,李自成又寻上门了,换谁都是一筹莫展。
丢官都算是小事,即使朝廷不治罪,这帮流民久久见不到赈灾粮,也不会放过自己。
见我和通判进来,以为我是讨要粮草来了,正要发火。
我抢先说道,
“听闻大人又拨付了两万石粮草与那绥德乡亲,大人解民于倒悬,真乃延安府万民之福!”
张辇听我这般言语,料我已经有了对策,无力地摆了摆右手,不耐烦地说道,
“休要啰啰嗦嗦!你有何应对,尽管讲来!”
我于是将换粮的法子和盘托出。
张辇听后,神情也平静下来,沉默片刻,说道,
“此法事关重大,容我考虑一番。”
后堂一时寂静无声,我和通判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张辇终于开口了,
“如果那李自成等不得这么久怎么办?收了粮草之后,又复反怎么办?”
这两点确实是整个计划的关键之处,张辇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我上前解释道,
“不瞒大人!适才我们还在那李自成的队伍之中,众人听闻粮草本就是赈灾绥德的,都感恩大人的贤德仁心,那李自成似乎也有回还的余地!”
说罢,又望向通判,
“通判那阵也都瞧见了……”
通判见状立马说道,
“大人!那李自成军中多是绥德灾民,听闻朝廷救济,已无反意,都只愿回乡过上安稳日子!”
张辇听后,长叹一声,
“我何尝不知道这粮草可解这燃眉之急!只是这大旱不知要到何时,今日有粮可抚之,明日无粮时,又该当如何?弄不好,就如抱薪救火了!”
我轻声进言道,
“大人!这流民王嘉胤李自成之辈可用得,为何官府就用不得?”
张辇闻言一惊,
“你的意思是?”
我见状,就摊开直接明说了,
“大人!如今我大明,西北流寇作乱,东北辽匪反叛,朝廷增赋加税,疲于应付,百姓也是苦不堪言。何不召集这些流民,化民为兵,一来对流寇釜底抽薪,二是还可应付边患之事!”
张辇瞪大了眼睛,想不到我一介草民,竟会有如此见识,连忙问道,
“小兄弟,你叫何姓名?小小年纪,竟有这般眼光!”
我微微一笑,拱手自我介绍道,
“大人谬赞了!小人孙可望,延安府延长县人。”
张辇难得露出点笑容,点头称赞道,
“孙可望!本官记住你了!”
见已取得张辇的信任,我继续说道,
“大人!只因李自成、张献忠那边还需周旋,小人方才的那些愚见,还望大人勿让他人知晓,待平息此番民变后,可再奏请朝廷行事!”
张辇点点头,
“那是自然!小兄弟尽管依你想法行事,遇有困阻,可直接呈报与我!”
回到米脂营寨的时候,张献忠在大帐中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我赶紧上前,装作喜庆的模样,拱手说道,
“大帅!粮草的事有着落了!”
张献忠听后,赶紧起身,手指着我,急切地说道,
“速速道来!”
我清了下嗓子,缓缓说道,
“大帅!这两万石粮草是被那李自成领着的绥德灾民劫去,小人问那延安知府张辇才得知,这两万石原本是计划拨给绥德的,只是米脂灾情更甚,才临时转拨给我等,没料到还是&34;物归原主&34;了!”
我看了眼张献忠,他绷着的表情一直没有放松,又赶紧说道,
“张辇允诺这两万石不计在这十万石之内,再分两批拨付三万石和五万石粮食。不过……”
张献忠眼神一怔,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我见状,连忙说道,
“这粮草也要筹措一阵,第二批大概要半个月才能拨付了……”
说完,我拱手低头,偷看着张献忠的表情,担心他一冲动坏了这个换粮计划。
没想到,张献忠轻叹了一声,
“哎!也罢!前番李老三筹措的五万石粮草加上你这两万石,应该可以支撑大半月了,只是后面这粮草不容再有闪失!”
我松了一口气,应承着,
“大帅放心!这几天,小人会每日盯着此事!”
看着张献忠神情舒展不少,我趁机问道,
“大帅!这粮草五石也好,十石也罢,终有耗完的时日,这后面该如何是好?”
张献忠黯然叹道,
“我也一直为此事神伤!这帅位也是众乡亲公推而来,断不可让他们没了后路!”
说罢,眼盯着我,随口问了一句,
“你可有何谋划?”
我摸着后脑勺,装作为难的样子,
“小人也无甚好办法,只是觉得这众乡亲不可像那蝗虫一般,朝不保夕,更不能走一路祸害一路……”
张献忠像是自言自语道,
“是啊!可这灾荒年月,哪有这样的好事啊!”
我壮起胆子,试探道,
“大帅!小人这些日子,与延安知府张辇也有过数次交集,看他也不像那为非作歹的恶吏,大帅是真要效仿那王嘉胤起事?”
这话好像正抓到了张献忠的痒处,只听他轻声说道,
“本帅如今也是被架在火上,骑虎难下了!”
我劝慰道,
“大帅!张辇这些时日,也还在争取朝廷的赈济,看模样也不想放弃我等灾民,灾民若真有出路,大帅也不必如此忧心了!”
“张辇真有这救民之心?”
张献忠有些吃惊,做捕快这么些年,所见官吏,碌碌自保者众,真正勤政为民者,寥寥无几。
说完,又似自言自语般,
“倘真如此!我倒真想会他一会了!”
我试着问道,
“大帅如有此心,小人愿舍身扫去这路上的荆棘!”
张献忠转过头,盯着我默默看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这边,张辇对张献忠有意来拜见也很是吃惊,少有这样反了之后,还敢只身入虎穴的贼首,便朝我问道,
“那张献忠此番是有何打算?”
我解释道,
“张献忠先前是米脂县捕快,本也无心反叛,只因灾民哗变后被公推出任首领,实属无奈,此次如能安抚灾民,若能连同他也一起招抚了,也是善事一件!”
张辇与身旁的通判相视对望了一阵,见那通判点了点头,张辇方才扭过头对我说道,
“那小兄弟就召他前来了!”
张献忠出发的时候,为显示自己的诚意,除了我,也就只带了十来个亲兵。
一路上,我跟在张献忠后面,他沿途一言未发,看起来还是有些心事。
到知府衙门的时候,那十几个亲兵被拦在了门外,只放了张献忠和我进去。
我二人刚进入大堂,就听见张辇在堂上吩咐左右道,
“来人!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