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延安府借粮
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小将,唤作孙可望,陕西延长人。
正史上,孙可望是张献忠的义子,为大西国立下赫赫战功。
不过,就在昨天,孙可望被我暂时借用了身体。
米脂起事时,张献忠也只是觉得孙可望少年老成,英气逼人,就留他在帐中做了个亲兵。
没想到,孙可望会在这个时候不识时务地跳出来。
张献忠面有不悦,正声说道,
“文借如何?武借又如何?”
我知道张献忠这个时候还不是屠川时的暴虐性格,拱手出列,大起胆子说道,
“大帅!我等背井离乡,皆因这旱灾饥荒,又有那刁人李老三挑拨,不得已才做出米脂城中的冲动事,现在大帅已在帐前斩了李老三这罪魁祸首,对这事也算有了个交代。”
“所谓文借,可差一人去那延安府中,再奏米脂灾情。延安府先前虽也知晓米脂灾情,但天下皆旱,肯定首尾难顾。如今我等数万灾民亲往请愿,延安府料定会重新斟酌这减税赈粮之事。”
“而这武借,可在这半月之内化灾民为兵勇,虽亏缺粮草兵器,但也可凭一腔孤勇去对阵延安府的数万精兵,得胜之后,再开仓赈济我等灾民。”
说罢,便暗自观察张献忠的神色。
米脂周边十八寨灾民哗变的事情,现在绝不能往起义上面靠。
这关键节骨眼上,一旦灾民和官府彻底撕破脸,后面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张献忠不露声色地问道,
“那依你之见,该文借还是武借?”
我斩钉截铁地答道,
“文借!”
张献忠这时冷笑一声,
“好!就依你!着你三日之内去那延安府,筹措这差缺的五万石粮草!如若借不回来,不要说那延安府,就连你这性命,我也要一起武借了!”
张献忠嘴上虽然说得这般严厉,但心中却是暗自赞叹,这小将果然了得,句句都看到了要害,句句都是自己忧心的事情。
真是英雄出少年,后面如何,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我心里苦笑一声,本来是想借这个时机,阻止这支流民演变为流寇,拦住张献忠的黑化。
没想到主意刚抛出来,倒先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重任在身,也就由不得自己了。
快马加鞭到达府衙的时候,我两眼一抹黑。
这府衙可比县衙气派多了,光门口两侧就各站着四个衙役。
别说见知府,就连知府衙门都进不了。
我赶忙走上前去,陪着笑脸说道,
“这位官爷,小人有要事向知府大人禀报,劳烦通报一声。”
衙役从头到脚打量着我,不耐烦地说道,
“去去去!知府大人公务繁忙,鸡毛蒜皮的事就不要来府衙上控,劳神知府大人了!”
上控?
我听了这话,又看了下府衙门口的鸣冤鼓,决定冒险试一试。
明朝时的上控就是现在的上访,也很忌讳越级告状,必须县衙、府衙、京控一级一级来。
此时此刻,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三两步跑了过去,咚咚咚地敲起了鸣冤鼓。
衙役无奈之下,也只得把我带了进去。
刚进大堂,就见到延安知府张辇满脸愁容,不用猜就知道是因为旱灾和民变的事。
见我们进来,立马又换了一副威严的脸貌。
“堂下何人,竟敢击鼓叫冤!”
张辇这火气正不知道往哪撒,见我找上门,怒目圆睁,拍案而起。
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人,小民乃是米脂灾民,有要事特来求见大人!”
张辇一听是米脂灾民,火更大了。
看我一副民不民、兵不兵、丐不丐的装扮,厉声喝道,
“刁顽小民,本官正要找你们,你却送上门来了!”
“来人!杀威棒伺候!重打八十大板!”
我心里一惊,这八十大板真要打下来,不死也得残了。
堂下两名衙役三两下就把我拖到大堂中央,眼看着那杀威棒就要落下来,
我故作镇静地高声叫道,
“大人可知那米脂的数万灾民现在何处?!”
我这话也是提醒张辇,米脂的数万灾民已经朝延安府奔来了,是流民还是流寇,就看他怎么应对了!
张辇猛地一下清醒过来了,缓缓抬起手,示意衙役将我松开,
“你方才说那米脂灾民,他们现在何处了?”
我整理了下衣衫,拱手回道,
“大人,米脂数万灾民已流至清涧县了!”
清涧县到延安府,不过200里,数日之内就可到达。
张辇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手抚着桌上的惊堂木,厉声问道,
“你此番前来,有何要事?”
我趁机说道,
“米脂的乡亲推我前来拜见大人,一为报喜,二为请愿!”
“喜从何来?”
烦心事一大堆的张辇,听说有喜事,随口这样一问,也没有抱多大希望。
“大人!米脂之事全因那恶人李老三挑唆,米脂县衙捕快张献忠已将其诛杀伏法,数万灾民也被那张捕快沿途收拢,这才没有加入到反贼军中。”
张辇眼睛一亮,不敢相信这场民变就这样按下来了,
“这可算一喜!请愿又为何事?”
我看时机已到,赶忙说到,
“大人,米脂遇此大旱,众乡亲已断粮多日,张捕快料想大人宽仁厚德,差我前来叩请大人开仓赈粮,接济米脂灾民!”
张辇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被拿捏了!
眼前这年轻人,是做使者来了。
现在是剿是抚,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张辇沉思片刻,正色问道,
“尚需多少粮食?”
上道了!
我心中大喜,一边狮子大开口,一边故作为难地说道,
“粮草十万石!看能不能撑过半个月了!”
张辇皱了皱眉头,
“本官也知米脂灾害,早已上奏朝廷,请求赈灾,却一直未能拨付。这十万石全给了米脂一县,其他州县怎么办?”
我装作心急模样,向张辇说道,
“大人,米脂沿途已经饿殍遍地,再无接济,小人担心又会生出祸端。其他州县情势料也没有这般急迫,可再等朝廷赈粮了。”
看张辇面露难色,
我继续说道,
“大人此番开仓赈粮,米脂乡亲定会感激大人功德,倘有需要,绝不避刀山火海!”
张辇似乎听出了我的话外之音,还在权衡利弊。
过了会儿,张辇终于开口,
“也罢,本官就拨十万石粮草给米脂乡亲。但你们须得省着些用,本官会再次上书朝廷,请求再多些赈灾粮款。”
我心中暗喜,没想到这事就这么成了!还是十万石!
又可支撑米脂灾民一个月了!
有了这一个月的缓冲,张献忠那边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我连忙磕谢道,
“多谢大人恩德,米脂百姓定然不会忘记大人的活命之恩。”
张辇此时却多了一个心眼,慢悠悠地说道,
“只是这十万石粮草也非小数,本官也需筹措一阵。为解灾民之急,先分拨两万石吧,差缺粮草隔几日分两次拨付!”
这明显是对米脂灾民还有戒心,如若一齐拨付了粮草,后面再叛怎么办?
我也知道张辇的用意,但他同意开仓赈粮已属不易,再做逼迫,就怕他多起疑心了。
于是拱手说道,
“小人代米脂乡亲,谢大人鸿恩!”
张辇也没有再多言语,给通判递了个眼色,通判便领了一班衙役出去了……
张献忠这边,一直心神不宁,在营中来回踱着步子,不时朝营寨门口张望。
虽说自己帐下已有数万之众,但都只是些未经训练的流民,其中不乏老弱病残。
真要跟官兵硬碰硬去抢的话,自己还真没有把握能赢。
可这粮草如果再无着落,不等官兵来剿,这帮灾民自己都会乱了阵脚,搞不好,他张献忠也要随知县晏子宾上路了。
正思考间,寨门的哨报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大人!官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