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上达天听
我闻言一怔,毫无准备,半晌说不出话来。
赵堪见状,正颜斥道,
“你伤势未愈,却刻意瞒报,此其罪一;阵前擅自脱逃,贻误战机,纵敌深入,此其罪二!”
我顿时百口莫辩。
赵堪所言,句句是实,却事事都非我本意。
安禄山一下也慌了,没想到赵堪会这么快变脸,赶忙求情道,
“大帅!义弟带伤上阵也是报国心切,但绝无脱逃之意,忠心可鉴!小人在谷中也是因为义弟,才得以斩杀敌将。斗胆肯请大帅海量!”
赵堪本也无责罚之心,只是借此表明自己赏罚分明的姿态。
见到安禄山出来求情,就借坡下驴,卖了他一个人情,厉声说道,
“按律你当流千里,今日你兄弟替你求情,本帅这次就饶你一次!如若再犯,决不轻恕!”
安禄山扯扯我的衣袖,带着我拱手回道,
“谢大帅海量!”
赵堪又训斥几句后,便让我二人退下了。
自此以后,安禄山凭借着在战场上的勇猛无畏和卓越战功,逐渐在军中声名远扬。
赵堪也是事无大小,都带着安禄山,俨然一副心腹爱将的模样。
安禄山的名声终于引起了幽州节度使张守珪的注意。
这次吐蕃犯边,张守珪仅派出三千先锋就大破敌军,朝廷对其统兵能力赞誉有加。
张守珪对手下赵堪人等都一一进行了封赏,捐躯和伤残将士也妥善安置,其家人按战功,或赏金银,或赐田地。
赵堪在张守珪面前,也是将谷中战况整个进行了复盘,免不了对吐蕃军的人数和战力添油加醋,以显得自己威武。
当年,张守珪也是兵油子出身,何尝不知其中套路,只是打了胜仗,也就没有拆穿计较罢了。
张守珪随口问道,
“赵堪,吐蕃一战,本帅对你军中各色人等都给了封赏,可否满意?”
赵堪以为问自己是否还要讨赏,忙回答道,
“大帅明察秋毫,赏无遗漏,末将深感上恩!”
张守珪搓了搓手,喃喃道,
“满意就好!满意就好!”
突然盯着赵堪,话锋一转,
“本帅却想借你一宝物,可否割爱?”
这话问得赵堪心头一惊,背冒冷汗,暗自想着,大帅莫不是以为此次战获还有什么奇珍异宝?清点造册时,也未曾听说呀,心中不由得埋怨起军判来。
嘴上却回复道,
“末将已将本次战获全部登记造册,大帅看上何物,末将自当双手奉上!”
“本帅想借一人!”
赵堪这才明白张守珪的意图,暗自叫了一声,苦也!
这安禄山就是人中龙凤,自己从军这么些年,也仅遇此一人,本想好好栽培,为己所用,不想这就要被横刀夺爱了。
“不知大帅要借何人?”
赵堪故作糊涂地问道。
“安禄山!”
张守珪也不再含糊,直接点名要人了。
“安禄山?大帅是否弄错,此人数月前才刚入的伍。”
赵堪还想再挣扎下。
“这安禄山单人长刀斩蕃将之事,早已传遍军中,怎么,不想放人?”
“末将不敢!大帅要那安禄山,末将即刻令军判换册送人!”
张守珪其志不在幽州一隅,急需安禄山这样的猛将来多攒些军功,赵堪虽也是其爱将,但也不得不夺人所好了。
这世间之事,三分人为,七分天定。
想这安禄山,数月前还只是柳城郊外一寒门子弟,仅凭此一战,就连跳几级,成为一方诸侯的定远将军。
安禄山倒是没有忘记我这个结拜的义弟,再三坚持下,将我也要至其帐下,讨了个副将。
张守珪虽将安禄山调至身旁,却一直有意再试一试安禄山,一来确认传闻虚实,二来看看他是否只是个横冲直撞的莽夫。
机会很快就来了!
翌年开春,漠北却闹起了雪灾。
黄毛风整整刮了十日,毡房外的积雪已埋没了帐门,出门如同挖地道般,需一步一步铲开积雪。
牧场上的鹅毛雪有齐人深了,羊群也已经十来天没有出圈,储存的牧草勉强撑了两三日,羊群饿得相互啃着身上的绒毛。
持续的严寒天气,终于击垮了契丹人。
羊群开始成片成片的倒下,饿疯了的狼群也开始侵扰着牧民的毡房。
契丹人准备背水一战!
部落中12到60岁的精壮男子全部被召集起来,凑起一支两万人的大军,发动了叛乱。
在大将可突干的带领下,兵锋直指幽州。
长安的李隆基收到加急奏报后,雷霆震怒,
只因契丹一族,自太宗以来,先后已被平叛过两次。
自己临朝后,连年封赏,各大酋首也都按鸿胪寺的律规赐了封号,不想此獠狼子野心,今又复叛!
当即下旨,着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即刻出兵,务必要全歼叛军。
张守珪不敢大意,拨出五千幽州突骑、一万步卒交与安禄山,让其正面迎敌。
高适和赵堪也都各领了五千骑兵,随后以作策应。
自己在幽州城外也带着剩余的一万骑兵,以备不测。
安禄山两日急行军,北出渝关,把契丹人挡在了关外。
关外虽不似漠北那般的雪灾,但雪却一直未停,还在纷纷扬扬地飘着,浅浅的没过了马蹄。
两军阵前,旌旗飘扬,战鼓轰鸣。
安禄山骑着那匹张守珪亲赐的枣红色战马,英姿飒爽,眼神坚定而锐利,仿佛能穿透敌人的防线。
身后的士兵们士气高昂,只待一声令下,全歼来犯之敌。
契丹人也严阵以待,骑着强壮的战马,手持弯刀,准备与唐军殊死相搏。
战斗一开始,便陷入了激烈的厮杀之中。
安禄山身先士卒,策马冲向契丹阵营,阵中的幽州突骑紧随其后。
刀剑相交,喊杀声四起。
在安禄山带领下,幽州突骑如同猛兽一般,冲击着契丹人的防线。
契丹弓箭手突然出阵,射出如雨般的箭矢,一时竟滞迟了幽州突骑的攻势。
两军进入僵持状态,战况焦灼。
安禄山当即令阵后的步卒盾兵,从骑兵两侧斜出,包抄契丹弓箭手。
又分出一支千人精锐骑兵,绕到契丹人的后方,发动突然袭击。
首尾遭袭的契丹人顿时陷入了混乱之中,防线开始崩溃。
安禄山抓住战机,率主力发起总攻。
喊杀声响彻云霄,雪地上的血迹星星点点。
契丹人被彻底击溃,留下了满地的尸体和残破的旗帜。
逃窜的契丹大将可突干还是被追击的幽州铁骑生擒,押至安禄山面前。
安禄山威坐于马上,长刀指向可突干,傲然问道,
“反贼!服否?”
这场胜仗,张守珪虽也有预期,但未曾想胜得如此轻松。
后援的高适和赵堪骑兵,尚未出关,还有百余里才到渝关。
安禄山处,仅阵亡五百骑兵和千余步卒,算是大胜。
这安禄山果然是勇谋俱佳的不世将才!
李隆基听闻捷报,龙颜大悦,着张守珪进京,意欲亲自嘉赏。
张守珪终不似赵堪那般格局,知晓安禄山这等人物,被李隆基委以重任是迟早的事,何不借此良机,趁安禄山还在自己帐下之时,主动引荐。
一来给李隆基留下为国善觅良才的伯乐印象,二是让安禄山欠下自己这份举荐的人情。
思虑片刻,便带上安禄山一同进京去面圣。
大殿内,李隆基兴致仍在,不时向张守珪问起如何大破契丹,契丹部族尚余多少人口。
漠北边患能在自己治下清除,这可是能告祭太庙的功绩,对边疆蠢蠢欲动的游牧各部,也是莫大的震慑。
张守珪生怕扰了李隆基的兴头,便一一详述,不时还颂扬李隆基治下的盛世,万邦皆服。
“圣上!此次漠北大捷,末将帐下一位猛张飞实属出力不小!”
张守珪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眼睛却盯着李隆基的面色。
李隆基果然来了兴趣,
“哦,猛张飞?朕倒要看看是何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