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寿篇之势成
徐、吴两家联姻之事很快就传遍了三州,这也是徐承有意为之,省的吴氏反悔,夜长梦多。
得知这个消息的高治震惊地久久不能说话,在御书房整整坐了一夜。旁人不知,以为是徐、吴联姻带来地朝堂格局改变让他措手不及,一时难以接受。其实只有他心里知道,那是待在他心底的那抹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才让他如此失魂落魄,甚至将江山社稷抛却脑后。
在他还是太子的某一年,当日刚好是她母亲李氏的寿辰。那是一个寒冷的早上,漫天雪花飞舞,整个天地被寒冬渲染得仿佛只有苍茫的白。满朝皇室宗亲、达官贵人的女眷早早地成群结伴地入宫贺寿,就在凤仪殿大门的台阶上,一个一袭白衣的少女走进了他的心里,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随着漫天雪花铺满在他年少的心坎上。他永远忘不了漫天雪花中那回眸一瞬,她整个人都仿佛融入这苍茫的天地之中,唯独那一抹笑容,暖的高治忘记了冬天的寒冷,且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头,像一抹印记一般,铭刻在心。
为此,他还特地跑去跟母亲说了将来要娶她为妻,当时还是皇后的李氏也对吴氏印象深刻,难得儿子也喜欢,便对当时刚刚升任政事堂副相吏部尚书吴绅提出,将来要将他女儿接进宫中的话,吴绅只当是皇后看上了自己女儿,未曾想是太子看上了。可这样的好事,吴绅怎会拒绝,连忙应下,此后,吴绅为此不知推掉了多少世家子弟、青年才俊,其中不乏让吴绅暗感可惜的佼佼者,可再优秀的人才还能优秀得过当今的太子、未来的皇帝?
李太后得知皇帝坐在御书房不吃不睡,独自发呆,自然晓得是怎么回事。他也是少年过来的,如何不知这少年男女失爱之苦。她走到御书房门口叹了口气推门而入,坐在了高治身边道:“皇帝,你和她终究是有缘无分。既然注定如此,就随她去吧。你心中空出的位置就让这锦绣江山来填满吧。”
高治面无表情的应道:“母后,你说我若现在下旨还来得及么?”
李太后摇摇头道:“来不来得及,你心里难道不清楚么?此事已经天下皆知,你若是此时降旨,岂不成了强抢臣妻,若是这样,怕是这位置你就坐不下去了,君王失德,徐承就凭着这个在江东就能废了你。”
高治没有依旧麻木地望着前方,心有不甘的说道:“强抢臣妻?君王失德?父皇不也做过这事么?为何父皇做得,我做不得?”
高治自然指的就是李太后,李太后如何能忍,当即一巴掌甩了过去骂道:“混账!你昏了头了?谁教你这些大逆不道之言的,哀家杀了他!”
高治被李太后一巴掌扇倒在地,却不起身,而是看着李太后笑道:“没人教我,这些事情全天下都知道,又如何瞒得过我?”
李太后又气又恼道:“你知道什么了?尽是偏信些市井谣言,如此弱智,如何执掌天下?你给哀家起来!”
高治笑着爬起了身,一把跪在李太后面前道:“我就是要说,你越不让我说我越要说,当年外公明明已经将你许配给了高棣,可转头父皇就把你强纳进宫,你说是也不是?”
李太后被高治一番质问气的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就涌出眼眶,直接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道:“你这个畜生。旁人都知道不说父母是非,为尊者讳。你身为天子,居然听信市井之言,口出秽语辱及父母,简直失德,你信不信哀家今日就告祭太庙将你废了。”
高治听到母亲说要告祭太庙将他废去,不由打了个冷颤,顿时惊醒过来,赶忙伏地拜到:“母后!母后!儿臣一时得了失心疯,胡言乱语,母后莫要生气,儿臣知错了!”
说完便拼命地朝着李太后不停地磕头。看得李太后是又气又恨,又心酸又无奈。
李太后没有阻止高治的磕头,只是背过身去冷冷说道:“你现在给我磕头怕是不情不愿,想来心里对我已是恨极,没关系,你把哀家杀了便是,这样以后就再也没人在耳边言及废立之事,你也就松快了不是?”
高治哭道:“母后莫要再说了,儿臣不孝,不该如此,儿臣知错了!求母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儿臣宁愿不要这个皇位,也不愿母后说这样的话!”
李太后泪眼婆娑地转过身来哽咽道:“如今在这江东,你我孤儿寡母身边群狼环伺,一个不慎就粉身碎骨。你身为万乘之尊,不思江山社稷之危,沉溺儿女私情而不能自拔,末了还言辱先帝和哀家,你这个样子,不如就随哀家一起,我们母子二人跳下龙江一死百了,也省的日后遭人凌辱!”
高治当即自己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子,边打边哭道:“母后,莫要再说了!莫要再说了!儿臣知错了,儿臣从今往后定做个一心只为江山社稷的君王。”
李太后见高治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也痛哭流涕得抱住他道:“母后知道你心里苦,母后都知道,但是你不能垮下来啊,这天下都系于你身上,还有你我母子二人的性命,稍有不慎。等待我们的只有万丈深渊啊。”
高治看着满脸泪花的母亲,只觉得心中那一袭白衣似雪的倩影正在逐渐模糊、淡去,然后消失不见,一阵锥心的刺痛让他几乎不能呼吸,直到那抹影子彻底消失不见,接着浮现的是徐承那张调皮捣蛋地笑脸,曾经还觉得那是多么阳光的少年,现在却变得面目可憎,最后整个化成一片血红,无边无际的血红。
高治看着李太后恨恨地说道:“母后,你放心,朕一定让那些觊觎朕江山基业之人个个身死族灭,万劫不复!”
高治眼中的阴狠让李太后看了都觉得通体生寒,但这不正是她想看见的样子吗
她知道高治已经彻底蜕变成了一位真正的帝王,孤独、冷血、无情,再也不是那个偶尔还会跟自己使小性子的半大小子了。她心中既是欣慰又带有些许失落:“大概帝王的成长都是如此吧!”
高治将李太后慢慢地扶到龙案后坐下,然后吩咐门外的内侍去御膳房传膳,等一群内侍宫女将膳食摆放好了之后,便大手一挥让他们全部退下,只留下云峰这个贴心的伺候他们母子用膳。
李太后见高治振作起来,很是高兴,连忙给他夹了一块排骨道:“来,皇帝,吃块排骨。”
高治也不含糊,夹起母后给自己夹到碗中的排骨放进口中就嚼了起来。
此时的李太后却突然放下碗筷道:“徐、吴联姻,在一定程度上会直接影响朝堂的局势,本来皇帝你已经争取到石腾和麦兴两大势力,在朝堂上对虞州势力是一次致命打击,可不曾想,徐氏想出这一计,逼迫吴绅嫁女,等于变相的把吴绅绑到了他们的船上,依哀家看来,这吴绅是有难言之隐的,若非徐承求亲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想来局势不该如此。此事也怪哀家,疏忽了,本来哀家是打算等你彻底在江东站稳脚跟再跟你商议大婚之事,没曾想……”
高治好像一副跟他没有关系的样子边夹菜边说道:“母后,此事已经过去,你不必自责。现在我们首要之事是如何应对这出变局。正如母后所说,吴绅肯定是被赶鸭子上架,迫于无奈才答应联姻,毕竟一来我们母子没有昭告天下,他就不能对别人说他女儿要进宫的话,事关皇家声誉和女儿名节,想来也是为难他了。二来,海源徐氏乃江东的土霸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是客,他们才是主,吴绅得罪不起,毕竟这不是朝堂政治合谋,而是世家交情,其中的错综复杂亦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李太后见高治能说出这番话,大感欣慰道:“你能看清局势就好。”
高治咀嚼完最后一口米饭,便放下碗筷,在云峰殷勤地服侍下擦嘴漱口后才说道:“只是联姻,又不是联盟,世家大族又岂会因为儿女私情而罔顾自己家族利益,吴绅也不会因为嫁了女儿就轻易倒戈到虞州阵营,毕竟他的根本在河北不在江东,与其担心他被徐承拉走还不如担心他被高棣拉走,毕竟邺郡可是邺州治所,那可是在高棣手上。可高棣对世家的态度,就决定了他不可能会背叛我们,去投高棣。所以,我们只需要让他放下心来,那徐承想借联姻捆绑吴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李太后细细思索着高治的话,颇为认同的点点头,又疑惑地摇摇头道:“可这翁婿之实是真的,日子久了,难保不被徐承说动,要知道,以徐氏在江东的能量可以给到吴氏的支持可不比我们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高治笑道:“翁婿之实?那徐承尚在孝期,于礼守孝三年,三年内会发生什么事情难说的很,万一三年内徐承死了,难道吴绅还要将女儿送去陪葬不成?”
李太后眼睛一亮道:“不错,依皇儿的想法,最差也能让吴绅保持中立,两不相帮。那徐承得了吴氏这个岳父也相当于没得。”
高治摇头道:“母后,账可不是这样算的,吴绅两不相帮,徐承看似什么都没捞着,可我们也失去了一大助力啊,在朝堂上徐承的压力就小了许多。朕决不允许吴绅鼠首两端,左右摇摆。吴绅,必须坚定的站在朕的这边。”
李太后点头道:“倒是哀家想的浅了。那以皇儿之见,眼下该如何是好?”
高治笑道:“若是不想他二人合成一体,最好的办法就是要让他们对立起来。”
李太后问道:“如何使得他们对立?那吴绅掌管吏部,按理说在职权上甚少跟徐承能产生什么交集,所谓的政见不合,无非也就是军国大事之事出来反对一下,这样的力度,想来徐承不会放在心上。”
高治笑道:“吴绅自然不行,先不说他这政事堂副相吏部尚书之位朕不能轻易挪动,就算能挪动,那虞州本部势力怕是就会设法拿走,到时候更得不偿失。”
李太后疑惑道:“那皇儿打算如何为之?”
高治冷笑道:“吴绅又不是只有一个宝贝女儿,他还有五个儿子呢。难不成他就不顾儿子的前程了?朕打算再增设一名三品河北安抚使,以安抚地方为名,行监军之实,同时对地方享有生杀大权,五品以下可摘官帽,七品以下可先斩后奏。这个位置,我打算让吴绅的长子吴戈出任,那吴戈在御史台想来也呆够了,也是时候提一提了。母后觉得如何?”
李太后眼神一亮道:“皇儿此计甚妙,这河北安抚使和靖北大都督看似两不相关,各干各的,可河北安抚使在一定程度上对靖北大都督有着很强的制约作用,何况安抚使还有监军之权,日子久了,二人难免摩擦重重。而且如无意外,将来吴绅百年之后,没有意外就是这个吴戈继承家主之位,徐承若是得罪了这位未来的吴氏家主,那吴氏焉能同他一路?”
高治冷笑道:“不错,明日早朝朕就给徐承送上这份大礼,当做朕送他的定亲大礼!”
高治要给徐承送定亲大礼,徐承不可能不知道,毕竟有着云峰这个超级内奸在高治的身边潜伏,说句难听的,高治每日拉了几次徐承都一清二楚。
既然对手出招了,自己自然不能干等着人家来割脖子,在得知高治和李太后谈话内容后,徐承连夜便召集众人在密道内的石屋中商量对策,直到走出通往密室的假山暗门,天已经微微发白,徐承便赶紧更换朝服,马不停蹄的直奔皇宫而去。
朝会跟往常一样,说了各部些琐碎的政事后,高治便决定直奔主题道:“之前大朝会之时,朕拜虞国公为靖北大都督,以收复河北全境。后来朕思来想去,光是一个靖北大都督还是不够,毕竟大军所过之处皆是满目疮痍,需要有一能臣前去主持安抚治理之事,还有就是大军制定的策略要须避免过度破坏民生,毕竟朕要的是平和的河北,而不是打烂的河北,而虞国公要支撑如此庞大军务,难以分心顾虑民生之事,那就需要有一熟悉治理政务的能手从旁协助,为此,朕决定增设正三品河北安抚使一名,负责协助虞国公处理军策的制定和战后的安抚。诸位卿家,可有合适人选推荐?”
群臣都不是傻子,知道皇帝这是要给徐承上枷锁,说白了就是专门派一个人前去跟徐承对着干的。朝堂之上除了虞州派和天子派之外,其实还有一小部分中立派,这中立派自然不愿参与这种神仙打架的大战。而虞州派自然和天子派就吵翻了天,无非就是虞州派觉得天子不应需要给虞国公徐承派助手,徐承的能力完全可以兼任安抚使的工作,而天子派自然也全力反驳虞州派。
正当众人吵得不可开交之时,徐承龙行虎步地走到大殿中央朝着高治行礼道:“陛下,臣有话说。”
朝堂顿时静了下来,这正主都出来说话了,大家伙自然也没了争吵的意义,且看看正主怎么说的再说。
高治也想听听徐承的想法,便应允道:“徐卿有话,但说无妨。”
徐承又是躬身一礼:“谢陛下!”
接着,徐承先是环视一周才站直了身子,对着高治缓缓说道:“臣以为,陛下所言有理。臣领兵在外,既要处理庞大军务,还要面对河北瞬息万变的局势,确实无法顾忌民生之事。可大军前去河北所来为何?不就是为了收复失地,恢复民生么?由此可见,民生才是重中之重,陛下能为臣减轻负担,臣求之不得,感激涕零。既然陛下还未选定人选,臣有一人向陛下推荐!”
高治双目一凝,问道:“哦?徐卿所荐何人?”
徐承微微一笑道:“御史台监察御史吴戈。”
朝堂一阵哗然,高治心中也是“咯噔”一下,便试探问道:“徐卿可与朕说说,这吴戈有何过人之处,得徐卿如此推荐?”
徐承依旧笑道:“陛下,臣推举吴戈原因有三。第一,吴戈曾在州郡出任县令、郡守、长史等职,对州郡治理有着丰富的经验,知道民生治理之道。第二,吴戈能出任御史台监察御史足可说明吴戈才干不浅,且品格高尚。第三,吴戈乃吴相嫡长子,未来的邺郡吴氏家主,邺郡吴氏在河北颇有人望,由吴戈前往河北安抚治理,事半功倍。陛下以为如何?”
这时右相石腾跳出来说道:“虞国公,我若没记错,你前些时日才跟吴相结亲吧?你举荐吴绅,怕是私心作祟吧?”
徐承傲然道:“我为国举贤,外不避仇,内不避亲,光明正大,难道石相有比吴戈更适合的人选么?”
高治可以说是被徐承这一手打的措手不及,有些被打蒙了。本来想借此事卖个便宜给吴绅,让吴绅知道自己并不在意他跟徐承结亲之事,对他吴绅还是信任有加的。谁曾想,徐承居然不按套路出牌,轻飘飘地就将此事化解了,不但化解了,还将难题丢给了自己,自己若是答应徐承的举荐,那人情便被徐承捡走,自己白忙半天帮徐承做了嫁衣,自己若是反对,那岂不是还是把吴绅往徐承那边推。最可气的是自己为了保密,怕消息泄露,还特地没有找几个心腹重臣前来商议此事,为的就是打徐承一个措手不及,这也导致他们未能领会自己的真实意图,反而出言反对徐承的举荐。这就变成了骑虎难下之局了。最让高治懊恼的是,徐承如此干脆地出来举荐吴戈,难道徐承这么快便和吴绅达成联手了,这他不得不防。
虽然事情已经脱离掌控,但高治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于是他轻咳一声道:“徐卿所言有理,外不避仇,内不避亲这句话可见徐卿心中坦坦荡荡,朕亦相信徐卿为人。只是这安抚使的人选事关河北四州的治理,不能马虎,所以,朕还想知道,诸位还有没有其他的人选举荐?”
这个信号很明显了,高治就差明晃晃地告诉众人,这吴戈铁定不成,赶紧再给朕选个人出来。
这时政事堂副相麦兴出列道:“陛下,臣保举虞州刺史王松。”
高治顿时心中暗道:“看这形势,这麦兴和石腾想必已经拉拢了王松,不过就目前看王松确实也是个不错的人选,掌过一州之兵,如今执掌一州民政,算是个实干派,文武双全,年纪资历也足够,就是这人望差了一些,想必也是因为徐释死后得不到徐氏的支持,在这个位置上带着憋屈,也想动一动了吧。不如就将这个位置给王松,至于吴戈先放在一边,反正现在吴绅已经敌我不明,等将来弄清楚他的态度再做计较。”
想通此节,高治便假意问道:“王松?此人又有何过人之处?麦卿可说来与朕听听。”
麦兴躬身应道:“陛下。王松曾出任虞州驻州都督,颇为知兵。后陛下南渡之后,又接替石相出任虞州刺史,执掌一州民政,甚有成效,且虞州在王松的治理之下丰收富余,可见王松牧民有术。如此文武双全之人前往河北协助虞国公可说是如虎添翼。”
这时候兵部侍郎徐虎忍不住出列说道:“陛下,这王松和麦相、石相早就互为党羽,麦相此举不妥,私心甚重。”
麦兴不等高治回话便直接反驳道:“徐侍郎,难道你刚刚没听见虞国公亲口说道为国举贤外不避仇,内不避亲吗?怎的到了我这里就私心甚重了?何况我与石相、王刺史交好乃是私谊,绝非你诬陷的那般结党营私,难道我还不能结交几个朋友了?陛下都不管,你徐氏管的未免太宽了吧?”
这话算是很恶毒了,本来就是徐虎一人的责难,被麦兴挡回去之后就变了徐氏全族的施压,这意义大不相同,就差没有明晃晃的说你们徐氏是想行使天子之权了。
徐虎顿时气得嘴巴都歪了,赶忙躬身向高治辩解道:“陛下,此乃臣一人的疑惑,这麦兴却拉上徐氏全族做幌子,离间陛下和徐氏的关系,其心可诛,臣请陛下诛杀麦兴这祸乱朝纲的奸臣,以正朝纲。”
高治随即摆手道:“好了好了,两位都是朕的肱股之臣,何须为政见不同闹得要打要杀的,朕不是那昏庸之君,也不是嗜杀之主,你二人莫要再相互攻讦。谁是忠臣谁是奸臣,朕心里有数。”
高治这话看似是在劝架,实在就是在指桑骂槐,暗指徐氏为奸,这谁听不出来。
徐虎也不傻,直接转换话题道:“陛下。若是想麦相所言,那越州刺史周法也掌过兵,那越州治理得也不差,如此贫瘠之地,在四州动荡之时越州居然没有一户响应,这治政之才也显而易见。若是王松能被列入河北安抚使的备选名单,臣以为越州刺史周法也该列入。”
高治见两边斗了起来,心中暗喜,他基本已经断定,徐承就是想举荐吴戈,虽然他不知道徐承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搞定的吴绅,但看形势就知道,徐虎举荐周法无非就是想把水搅浑,让麦兴举荐王松不成。徐氏越反对的,他就越要支持,如今吴绅十有八九是倒戈了,那干嘛不把王松挖过来,何况局势很明显,王松不就在投诚的路上了么。
高治假意思索一番道:“朕思前想后,觉得麦卿举荐的王松更为适合,第一,吴戈虽不错,可治军经验尚缺。这周法嘛,倒也不错,可毕竟越州乃下州,无法跟虞州这样的上州相提并论,况且此去安抚治理的是河北四州,以周法的经验怕是难以胜任。依朕看,还是让王松前去吧。”
徐虎听完赶忙又道:“陛下,既然王松能力超群,更应该留在虞州才是。”
高治有些恼怒地问道:“这又是为何?”
徐虎躬身道:“陛下,这虞州是天子行在之地,重要性不言而喻,堪比京畿,事关天子、朝廷安危,如此重地当要能臣治理才是,所以王松不能离开虞州。”
高治耐着性子道:“王松之才该放到河北,虞州之地嘛,这朝廷人才济济,再选一个刺史便是。”
徐虎颇有些无赖的顺杆而上的说道:“既如此,臣举荐臣的族叔徐建出任虞州刺史。”
这时石腾忍不住出声斥责道:“放肆!徐虎,你在这捣什么乱?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无视朝纲。你那族叔一介白丁,有何资格出任这正四品的一州刺史之位?这可是封疆大吏,可不是里正乡正这样的不入流的芝麻绿豆官。”
徐虎笑道:“我这族叔虽从未出仕,但你石相出去问问,我那族叔在虞州多年来的声望口碑,皆不比石相你做刺史时差,你石相做刺史时做得到的事我族叔也做得到,你石相做不到的事我族叔亦做得到。你莫要忘了,你当初可是没少找我族叔出面帮你处理疑难杂症。何况,之前陛下声称北伐,这三州粮草辎重可都是我族叔亲自组织筹备的,若说功劳,那可是大功,若说能力,你石相可能做到?依我看,莫说虞州刺史,就这河北安抚使我族叔亦可胜任。”
这番话可是实实在在的实话,这就是海源徐氏的实力,高治也不得不承认,事实如此。这徐建可当真不能真亦白丁视之,何况他能调动的资源能量确实不小,这虞州刺史给不给他意义都不大,他能做刺史能做到的事,它更能让刺史做不了任何事,何况高治本来也没打算跟徐氏争这虞州刺史之位,他要的是河北安抚使,这虞州刺史之位就权当给徐氏的补偿吧,毕竟现在还不是跟徐氏翻脸的时候。
高治笑道:“徐建此人,朕亦知晓,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既如此,就让他接替虞州刺史之位吧。”
石腾则还打算再劝,高治抬手拦住道:“莫要再说了,朕意已决,退朝!”
高治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起身走了,只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众臣。
这一场朝会开得就像交易大会,各方势力博弈争斗,最后徐承成功的获得高治送的定亲大礼包——一条锁在脖子上的锁链河北安抚使的制约,但徐氏也因此将徐建推上虞州刺史之位,让徐氏掌控虞州更加名正言顺。最为郁闷的恐怕是吴绅了,成了双方斗法的道具,看似双方都在拉拢,实则双方都将他抛到一边。
当然高治不知道的是其实他才是真正的大输家,王松本就是徐承安排地一步暗棋,为此他又推开了本来忠心的吴绅,使得吴绅开始动摇,还白送了一个虞州刺史的官位给了徐氏,等他日后知晓真相,一切为时已晚。
徐承一下了早朝,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等在宫墙门外,远远地看到吴绅心事重重地走在官道上,连忙恭恭敬敬地站好,躬身大礼参拜,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高声道:“小婿徐承见过岳丈大人!”
吴绅被徐承这一闹也吓了一跳,见旁人皆望过来,指指点点的,顿时又气又急道:“虞国公,你这是做什么?”
徐承好像故意似的,依旧高声道:“岳丈大人,你乃我的长辈,直呼我的表字即可,叫虞国公岂不生分?”
吴绅气的七窍冒烟,低声咆哮道:“够了,你究竟要干嘛?”
徐承高声道:“小婿只是想尽尽孝道,送岳丈回府。请岳丈上车。”
吴绅左盼右顾,见越来越多同僚围观,脸面有些挂不住道:“不必了,我自己有车马伺候,你快回去吧!”
徐承厚颜无耻道:“如此正好,小婿自从定亲之后还未到府上拜访过,甚是失礼,择日不如撞日,那小婿就随岳丈一同回去。岳丈您看,这礼物都备好了,岳丈可不会拒小婿于千里之外吧?”
吴绅顺着徐承的手指方向望去,好家伙,整整十辆马车停在那里,这哪是送礼,怕不是要搬家。徐承见吴绅被惊呆在一旁,赶忙让人把马车车门打开,再把半推半就的吴绅拽上了马车。
这一幕甚是滑稽可笑,把一旁围观的同僚逗得乐不可支,哄然大笑。
徐承自然不会理会众人地哄笑,等马车走远后,便朝吴绅拱手作揖道:“小婿不知礼数,害岳丈大人丢脸,小婿在这里给岳丈大人赔罪了!”
吴绅对徐承者嬉皮笑脸地样子甚是讨厌,尤其想到将女儿嫁给这样一个类似泼皮无赖的臭小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但又忌惮对方的身份,不好发作,只能压制着怒火道:“老夫不敢,你是堂堂虞国公,身份尊贵,老夫只是一个礼部尚书,品秩上差了十万八千里,刚刚没给你行礼,老夫才是不懂礼数的那个。”
徐承忽然收起了嬉皮笑脸地模样,认真说道:“岳丈大人,小婿之前多有冒犯,还请海涵,今日失礼登门,是在是有要事相商,不得已出此下策。我亦知岳丈对我贸然提亲之事心存怨怼,但木已成舟,为我们两家长久之计,还请岳丈先听听小婿的话,再决定将来如何对待小婿亦不迟。”
徐承一番严肃地说辞让吴绅不得不正视起来,这徐承此时虽然还在以女婿自称,可语气上已经展示徐家家主的风范,就证明这将是两个世家之间的对话,而不是岳父女婿的对话。
吴绅经过今日朝堂之事,也知道难以回头,就算高治宽宏大量,怕是也难以像昔日那般对他信任倚重,而他吴氏的根基又在河北,在江东他除了抱紧高治的大腿别无选择,可如今,他有的选了,不得不重新思索吴氏未来的走向。
想通此节,吴绅也点点头道:“你有何话,且到了府中再说,不然外人见到你真的将我送到府邸便走,还以为我怠慢了你。”
徐承当即又恢复了嬉皮笑脸地样子笑道:“多谢岳丈大人!”
吴绅顿时也被徐承这属狗脸地无赖劲弄得哭笑不得,忍不住训斥道:“你如今也是堂堂大寿虞国公,海源徐氏家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是这天下数得着的人物,当有贵人风范,整日嬉皮笑脸地成何体统!”
徐承还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笑道:“岳丈训斥的对,小婿一定痛改前非,从此做个人人称道的翩翩君子。”
吴绅气的一甩袖子:“竖子不足以同谋!”
没一会功夫,车队就到了吴绅府邸,徐承赶忙殷勤地将吴绅扶下马车,然后放声招呼众家丁侍卫把马车上的礼物卸下来,搬进府邸。众人得令,便闹哄哄的动了起来,这一来便惊动了府里。
吴绅的夫人刘氏听到动静就急忙领着几个婢女出来看看究竟发生何事,才走到正厅,刚好撞见迎面而来吴绅和徐承。
刘氏见吴绅身边跟着一位年轻的后生,长得真是丰神俊朗、星眉剑目,且看他穿着一身紫袍朝服,看来官位品秩不低,思来想去都想不起来朝堂之上还有这么一号人物,难道是哪位皇亲国戚?不由疑惑问道:“夫君,这位大人是?”
见妻子发问,吴绅瞥了一眼徐承,没好气道:“大寿虞国公靖北大都督徐承徐大人!”
刘氏顿时反应过来,原来是她的便宜女婿,他怎的就突然登门了,于是一时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应对是好。
好在徐承是个有眼力见地,赶忙躬身大礼参拜道:“小婿徐承见过岳母大人。”
刘氏一时好不习惯,慌乱应道:“啊……这……这……”
吴绅无奈道:“好了,别这的那的了,我有要事要同虞国公商议,你赶紧让人去将书房收拾一下,收拾好了派人前来告知一声就好。”
刘氏赶忙应道,转身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不跟徐承打个招呼似乎有些失礼,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徐承才合适,于是看着徐承有些尴尬地不知如何开口。
徐承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于是躬身行礼道:“小婿今日与岳父商议要事,事出紧急,未能先行告知府里,实乃小婿失礼了,改日定当再次登门赔罪。”
刘氏尴尬笑道:“无妨,无妨,你们谈事吧,我先出去了。”
徐承赶忙再次行礼道:“岳母慢走。”
其实刘氏之前得知徐承贸然派人提亲,逼得自家夫君不得不同意之时,还对徐承乃至徐氏颇有怨言,感觉这徐承也忒霸道了,强按人低头,何况若是嫁给了徐承,女儿就彻底跟皇家无缘,更别说将来做皇后了。可今日一见,顿时感觉自己女儿若是真的嫁了徐承好像也不错,这徐承少年得意,身居高位,手握大权,又生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最重要的是知书达理,颇有眼力,除了不是皇帝,其他的条件也不比皇帝差上多少。
刘氏虽是女子,可毕竟出身大煌刘氏,千年世家门阀的传承熏陶,使得刘氏对当今的时局一清二楚,她甚至对皇帝北伐不抱任何希望,反而觉得徐氏奉天子令不臣大有可为,所以她本人对徐氏并不是那么反感。除了提亲一时太过突然导致有些许不满外,徐承今日地表现令刘氏对他还是很满意的,颇有些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感觉,尤其后面得知徐承登门还带了十辆马车的重礼前来,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吴绅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心中所想,他也懒得理会。书房很快就被收拾干净,于是吴绅便领着徐承到了自己的书房,两人分主次在主案前坐下,不等吴绅准备倒茶,徐承就殷勤地抢过茶壶帮吴绅倒起了茶:“岳丈大人,这种小活还是小婿来做就好。”
吴绅自然乐得清闲,难得有国公或者顶级世家的家主给自己倒茶,刚好眼前这个便宜女婿两个都占了,吴绅顿时有种满足感,看着这便宜女婿也有种越看越顺眼的赶脚。
徐承见吴绅露出满意的眼神,赶紧等吴绅喝完杯中茶后又赶紧往里倒,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浑然天成,完全看不出任何表演痕迹,毕竟这种事对徐承来说简直太小儿科了,严厉如徐释这般的人都经常被他这招弄的没了脾气。
吴绅却哪里知道,徐承堪称当代心理大师,从小就混迹酒楼楚馆,小小年纪就看遍人间风月,从那些个青楼女子身上不知道学了多少察言观色,玩弄人心的本事,只是一来他身为贵子,用不上这些,二来他也不屑用在自家长辈身上,所以世人只知道徐承不学无术,贪花好玩,谁能想到他对人心把握的能力已经登峰造极。
徐承见吴绅喝完一杯后就没再动茶杯,便知道自己该进入正题了,于是便收起了嬉皮笑脸,正襟危坐,一脸严肃道:“岳丈,今日朝堂上的局面你也看到了,不管今后你对我或者徐氏态度如何,陛下对你终究是回不到从前那般了。”
说到这个,吴绅就来气,盯着徐承冷笑道:“海源徐氏当真好手段,好心机,轻轻一拨,就把我和陛下的距离推得十万八千里远,虞国公这手玩的漂亮,老夫不得不服。”
徐承笑道:“岳丈说的哪里话?你我两家已是未来的姻亲亲家,我在朝堂之上举荐自己的舅兄出任高位乃天经地义之事,这官司就算打到玉皇大帝那,还是我占理。”
吴绅眼睛一眯道:“你究竟意欲何为?你莫要忘了你徐氏纵然可以在江东一手遮天,可毕竟还是臣子,你妄图打破如今的朝局,你想干什么?难不成真要做那人人唾弃的乱臣贼子?”
徐承闻言放声笑道:“哈哈哈哈!乱臣贼子?我父兄为国捐躯,如今尚不足月旬,岳丈就要给我徐氏扣上这顶帽子?你且先问问陛下,他认不认你这话!”
吴绅冷笑道:“陛下自然不会认,可不代表陛下眼瞎,更不代表老夫眼瞎,你自你父兄殉国以来,先是故作玄虚不露面服丧,此乃不孝,然后接掌徐氏就大肆排挤原先跟你徐氏交好的外姓世家,此乃不义。你在朝堂短短几次交锋,便搅得满朝风雨,更是指使你族人咄咄逼人,强占官位,此乃不忠。你的心思,天下皆知!”
徐承听完吴绅的斥责后并生气,而是慢慢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后才笑着应道:“我海源徐氏之心,天地可鉴,说句大逆不道的,若无我海源徐氏挺身而出,这天下如今只会有一个天子,就是坐在龙城那位,而不是江东这位,此理天下皆知,岳丈又如何说?”
吴绅直接顶道:“那是你父亲,不是你。你父亲为人忠肝义胆,我是好生敬佩!可你不一样,你所作所为,完全和你父亲背道而驰。你父亲一心只为天下,从不争权夺利,纵然在朝堂受了委屈,也是这国事为重,将自己抛却脑后,乃真君子,他的高尚品德却没遗传给你半分!”
徐承大笑道:“哈哈哈哈!你们是欺负老实人欺负惯了,碰到我这么一个张牙舞爪的,欺负不了了反而还怪起我来?这是何道理?岳丈,我且问你,若是你处在我的位置,你当如何为之?像我父亲那般,为国尽心尽力,反倒还要遭遇朝廷猜忌,最后儿子惨遭枭首,自己苦战力竭而亡?然后死后家族再面临任人屠戮的局面而无动于衷?岳丈,你拍着你的胸口扪心自问,你能有此胸怀?”
吴绅一下噎住了,徐承其实说的甚是有理,他无法反驳,只是徐承带领的徐氏在朝堂上的表现太过于跋扈,长此以往,不等高棣打来,怕是江东就先乱了。
徐承见吴绅被自己问的哑口无言,便继续说道:“岳丈,你仔细想想,我之所以如此真的是为了像你猜测的那般有不臣之心吗?那我何须如此麻烦?毫不夸张地说,只要我愿意,现在便可以用兵谏的名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尽你们北来之臣,然后软禁天子,号令江南,此事,我有七分把握可以做到,再不济,也可将建邺围困起来,使得天子旨意出不了龙江。”
吴绅气的直拍案几骂道:“大胆!你怎敢说那大逆不道之言,我看你徐氏有谋逆之心不是一日两日了!”
徐承不慌不忙地收拾着案几上被吴绅震翻的茶具说道:“岳丈莫要生气,我只是告诉岳丈,我徐氏有这个能力,但可没说我徐氏打算这么干。这只是一个比方。”
吴绅凝视着徐承道:“比方?你若无推演如何得出结论?七成把握?怕是推演不下十次了吧?你若是忠臣良子,你推演此事作甚?”
徐承依旧淡定说道:“无他,自保尔。我徐氏如今在三州的地位若是不小心谨慎,一朝失足,那就是万丈深渊。我只是不想重蹈北方世家的覆辙而已,何错之有?”
吴绅冷哼道:“你的自保未免太过了!”
徐承笑道:“我威望不如先祖,能力不及父兄,偌大的家业扛在肩头,由不得我不小心一点,何况朝堂之争,不进则退,我可以退,可徐氏能退么?退无可退之后我又该如何?与其任人宰割,我不如占据先机,先立于不败之地,方可保我徐氏无忧矣。”
吴绅自知口舌之争不是徐承的对手,便不耐烦道:“罢了罢了,我没功夫听你这些歪理,你且说,你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徐承正色道:“我欲取河北,希望得到吴氏的支持。”
吴绅没好气道:“你好大的口气,你以为河北是果树上的果子,想摘就能摘的?先不说你行军打仗的本事,就你那区区三万人就想横扫河北大地?你当高棣留在河北的六万精锐是吃素的?何况,河北乃高棣次子高霸亲自坐镇,此子治军不在高棣之下,乃高棣手下第一大将,你?凭什么?还有承州陈光和德州姚胜,此二人虽说臣服江东,可都是以刺史之位兼驻州都督的角色,说白了,虽无割据之名,却有割据之实,若是江东全力北伐,他二人大势所趋之下只能顺从朝廷参战,可如今朝廷只是想收复河北,这二人就未必老实了,你就区区三万人马能活着回来都是你徐氏祖宗保佑。况且……况且……”
徐承笑道:“况且陛下还给我安排了一个捣乱的王松?”
吴绅别过头去没好气道:“这可是你说的,我什么也没说。”
徐承听出了吴绅看似嘲讽,实则关心的含义,心中一暖,微笑道:“岳丈放心,我能前来同岳丈商议此事,就证明我已有对策,没有把握之事我徐承不会做,只是若能得吴氏相助,我相信,收复河北或许艰难,但是让承、德二州彻底归附不是难事,到时,集结齐、承、德三州之力,水陆并进,未必不能在河北打出一番局面。”
吴绅自知此时再不愿,经过徐承送他回府这番表演之后,自己算是彻底上了徐承这艘贼船了,所以既然被绑了就要有被绑的觉悟,何况若是徐承真能收复河北,最为得利的还是他邺郡吴氏,这笔买卖不亏。
想通此节,吴绅便直接问道:“你有何计划?需要我吴氏如何配合?”
徐承认真道:“王松那边先不用担心,只要没进入河北,王松是不会整什么幺蛾子出来的。只是那承州陈光必然不会同意我借道进入河北,但我若不从承州上河港进入,只能沿河而下,直取通天港,先不说沿途经过封州濮留和河中两个港口会不会遭遇阻拦,就算过得两关,我亦变成了孤军直入,且茫茫天河,无法隐蔽,像个活靶子似的,除了任人宰割,别无选择。所以我想的是,借由吴氏的能量先行里应外合设法取得上河港,一来分兵驻之可将承州上河和齐州登海、望山二港串联起来,互为犄角,控制天河上游,在一定程度上还能牵制封州兵马,使其分兵,减轻虞州东山口的压力。二来,我只要上河即可,这样我既能对朝廷有个交代,又能根据局势伺机取承州、或者联合承州直取邺州也不是不可能的。”
吴绅略微思索也点头道:“你的想法还是较为稳妥可行,你此去之难难在登岸,后面就看局势怎么发展了,好,我可助你。”
徐承喜道:“多谢岳丈!”
吴绅抬手一拦道:“且慢!我亦有我的条件!”
徐承笑道:“那是自然,岂有让吴氏白出力的道理?”
吴绅笑道:“我这个条件,恐怕你听了以后就笑不出来了!”
徐承心中“咯噔”一下,有些不自然道:“岳丈有何难处,不妨直说,小婿自然设法为岳丈排忧解难。”
吴绅笑道:“难倒不难,这板上钉钉的功劳和前程在此,总不能你徐氏吃肉,我吴氏连口汤都没有才是。”
徐承试探道:“岳丈有何提议?”
吴绅认真道:“若是只得承、德二州,我吴氏必须有一个刺史和一个驻州都督两个位置,若是能下河北四州,举四州之官,我吴氏最少占四成,且邺州两个文武主官必须是我吴氏族人,此时你可做的主?”
吴绅这确实有些狮子大开口了,攻打河北之事,徐氏出人出力,吴氏就当当内应就要分去这么多利息,就算徐承答应,整个徐氏也会翻脸不认。
徐承略微沉吟一番,严肃的看着吴绅道:“此事断不可为,若是今日我答应了岳丈,怕是来日就是你我两家血并的由头,此事我万不可做。还请岳丈见谅。”
吴绅笑道:“也罢,你这话倒是实诚,没有诓骗于我,若是你答应了,我反而不敢助你了,莫说不敢助你,说不得冒着天下唾骂,我也要把与你的这门亲事退了。”
徐承这次却没有跟着笑,而是认真道:“岳丈,你为家族计算利益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刚才所言是真的也罢,考验也罢,都不可能实现,我现在倒有一个分法,你听听看?”
吴绅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道:“洗耳恭听。”
徐承不忘给吴绅先把茶倒了才认真说道:“首先,邺郡乃吴氏根本,我自然不会跟吴氏争,邺郡四成以上的官职和刺史或驻州都督之一,皆由吴氏分配。第二,若能得到河北全境,除了你我两家,还有三州士族的助力,不能忽略,河北本土的势力也不能不安抚,除去邺州我答应的不变之外,其他三州按照四二二二的比例划分,浴血奋战的乃我徐氏,自然占大头,你吴氏已得邺州,其他三州自然只能占上两成,综合起来你吴氏自然是河北之最,至于其他的两份两成名额自然是归属于三州士族和河北士族划分。如此分配,才能服众!”
吴绅也低头沉思了一会,才缓缓道:“那邺州另外六成如何分配?各州主官如何划分?”
徐承笑道:“邺州那六成自然我徐氏和另外两波势力均分,邺州主官你吴氏占一个,为表示诚意,我徐氏不占邺州主官名额,由另外两家协商推荐一人即可。至于其他三州,我徐氏占两个主官名额,你吴氏一个,剩下三个,由另外两波势力协商划分。”
吴绅又再次陷入沉思道:“如此一来,你徐氏未免过于划算了?”
徐承随即笑道:“邺州名额,我徐氏再让一成出来给吴氏,岳丈,河北之重在邺州,你吴氏如此一来,算是基本掌控邺州,也就是间接的左右河北大局了,此番,吴氏不亏!”
吴绅盯着徐承半晌,忽然将右掌伸到徐承面前笑道:“做岳丈的,难免让女婿占点便宜,就当我送出去的嫁妆好了!”
徐承也笑着伸出右掌和吴绅连击三下,完后二人相视大笑。
得到了吴氏这一助力,再加上徐承明里暗里手握政事堂五相,三州八十五姓的支持,还有湘州的符啸等等,这其实已经很大程度上架空了高治,若非还有寿州以西的制约,徐承现在就算废了高治,化家为国也不是不行。
一个昔日流连烟花柳地,浪荡纨绔的世家公子,终于成长为一代枭臣,手握滔天势力,虎瞰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