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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寿篇之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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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江上,浩浩荡荡的船只整齐地从建邺港口出发,往寿州而去。

    本次四州世家造反,在徐释看来,看似声势浩荡,实则外强中干,掀不起什么风浪,所以本次出行平叛,虽然搞得声势浩大,其实没有携带多少兵马,算上押送粮草辎的辅兵,重拢共就出动了两万人,只是所行大部分都是徐释从虞州诸军中抽调的精锐,倒不担心人数不多而影响战力。再说了,其子徐志和号称徐释手下第一将的符啸也各自率领三千精兵分别从江源和业阳出发。

    其中徐志一路从江源渡江,尾随徐释作为策应。符啸一路则直接走海路至越州,再经由越州去往最弱的湘州,一路打至陵州。这是徐释跟高治协商后制定的战略。

    关于此次四州动乱,徐释不是没发现不妥,徐承所想到地细节他大致也想到了,只是一来徐释是一个君子,宁愿直中死,不愿曲中活,他明白若是凭疑虑就跟朝廷翻脸,他必定背负天下骂名,且他也不愿做这样的事;二来,叛乱是实实在在的事,不管中间有什么针对他的阴谋诡计,他都必须前往,且为了朝廷安稳,他还不能带太多兵马,要留下足够的兵马镇守虞州,毕竟这里不但有天子,还有他徐释上万族人,乃徐氏根基之所在,也不容有失。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儿子徐承,他相信徐承的眼界肯定已经发现了什么,就符啸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信件就能说明问题,他甚至感觉得到,徐承如今在军营短短月余的历练已经让他成长了很多,这是比较令他欣慰的,但也是更令他担心的。因为早在那日父子争执之时,他就已经感觉到,徐承内心的一头猛虎正在苏醒。

    他是了解徐承的,看似什么都漫不经心,感觉不思进取,吊儿郎当。其实内里花团锦绣,自有乾坤。这样的人稍加历练必成大才,只是他历来排斥朝廷,其中有朝廷多年打压徐氏的原因,也有一点就是徐氏族里一直都在怀疑当年的海源定王徐正的死因抱有存疑,当年的徐正可以说是大周真正意义的第一人,年纪轻轻就指挥过千军万马,人生第一战就立下了灭原国、破蒙女的不世奇功,保河北数十年安定,且被周明帝引为知己挚友,代为托孤。纵然当时的大寿太祖高皇帝高适面对徐正还是矮了一头,位列徐正之下,且高适当时已经年迈,而徐正风华正茂,若是徐正不死,高氏焉能篡周。莫说高修这个高适的继任者,怕是看到徐正除了俯首称臣没有别的选择。

    可是徐正偏偏英年早逝,不到三十的年纪,一向健康的的徐正突然暴毙而亡,结合后来的高修篡周,这就很难让人不产生其中的联想,尤其是徐氏族人。也正是因为徐正的暴毙,导致海源徐氏一下从大周朝堂第一世家一下被龙门高氏取代,尤其高氏篡周后没几年,当时的周悯帝也是一夜暴毙,徐正之子徐文身为周闵帝的妹夫,曾经的大周驸马,自然跳出来为闵帝叫屈,结果被当时的大寿开国皇帝高祖武皇帝高修直接削去虞国公爵位,赶回虞州,还故意给了个世袭的业阳伯的爵位,让他连海源都不能呆,而是去到业阳定居。若非徐氏在天下还是有着一定的影响力,怕是徐文当时就人头不保,从此,海源徐氏也因此被高氏着重打压,海源徐氏族人,官不过五品更是成为惯例。

    否则以徐释之才,再不济在他这个年龄也能做到一部尚书主官,何须挂着个不值钱的伯爵头衔窝在业阳十几年。所以,身为海源徐氏的嫡系子孙,徐承焉能不知道家族跟皇族之间的恩怨是非?心中焉能不恨?就因为看透了徐承的心思,徐释才格外的担心,若是此次平叛顺利也就罢了,若是朝廷当真以此针对自己做出什么不利之事,以徐承的性子,怕是真会搅得虞州天翻地覆,别看他无官无职,海源徐氏嫡子的影响力可不是说着玩的。到时,谁还能锁住徐承心中那头猛虎?

    他现在只希望,朝廷莫要做出那自毁长城的事。他虽不知道朝廷会怎么对付他,可是他能看得出来,此次派他去平叛绝对不怀好意。因为一切都太过于反常。但是身为臣子的他又无法置身事外,为朝廷平叛乃他分内之事,他责无旁贷。

    徐释登陆寿州并没有花费什么功夫,两万人下了船后,便直接挺进临江郡,结果全没遇到任何一支叛军,把临江太守刘力叫来一问,才知道寿州叛军本就不多,基本都集中在陵州和襄西之地,且叛军在得知徐释亲自领兵前来,就早早撤出临江,往春临郡涌去,听说连庐水郡的叛军也是如此,想来是想集结全军之力抵抗朝廷大军,以免被徐释各个击破。

    徐释也没有因此就继续进军春临,而是等徐志所部也登陆之后,派出徐志前往庐水,若有余孽则直接剿灭,若真如刘力所言那般,则直接驻守庐水,布控龙江,防止陵、襄二州叛军渡江。而临江驻郡军事营统领蔡贺手中尚有一千郡兵可用,徐释留下两营兵马两千人协助蔡贺驻守临江,与庐水形成策应。

    安排好临江、庐水二郡的布防事宜后,徐释才率领剩下一万八千人直奔春临而去。直到此时,徐释颇为感慨,当年他的祖先徐盛也曾经走过他今日所走的路 ,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好像都在重复着当年祖先的荣光,只是徐盛此去名垂千古,而徐释此去,他自己也不知道,前面等待他的是什么。

    相对于徐释兵不刃血的收复二郡,符啸这边就没那么轻松了。

    只因越、湘二州山脉绵延,沼泽泥泞,不利于行军,若是走龙江,湘州仅有一个登陆口,且面对陵州,两州港口皆布满重兵把守,且遥望相对,成掎角之势,符啸若由此入湘,就容易收到两面甚至三面夹功。而他手下仅有三千兵,也不宜强取。只能走海路进入越州,再从越州翻山越岭直入湘州,虽难行却不至于伤亡过重,若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入湘州,还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所以,符啸这一支兵马是被徐释当成奇兵来用的。

    被徐释如此看重,符啸自然责无旁贷,纵然千般困难,他也要坚持下来,在符啸这里,每日五十里行军必须执行的军令,这还只是山路,若是平原坦途,怕是符啸都恨不得日行百里。且越、湘之地,不宜骑兵纵横,所以此番出行皆是步兵,靠着双脚前行。

    最难受的莫过于徐承这个公子哥了,虽说月余的军营生活让他无论身心都有了明显的蜕变,可毕竟他没有试过日行五十里的痛苦,何况在这绵延的山路沼地行军。要知道,月余前。徐承还只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哪里吃过这般苦。

    符啸也说过,既然隐瞒身份就不要想着享受特权,何况这荒郊野地的有特权也没用。事到如今,要么抹脖子自杀,要么咬着牙继续前行,别无选择,没有退路,不为什么,为了父兄在前线多一份保障,徐承也得硬着头皮走完这段崎岖的道路。

    经过了七日的强行军,符啸所部终于走出越、湘相连的山脉神女山,来到了湘州地界。眼前一片平坦的树林,让诸将士瞬间欢呼雀跃起来,终于他娘的下山了。前面的平坦林道,就算是千军万马在那等着,也比走这山路来的开怀。

    符啸也是松了一口气,终于翻山越岭来到此处,只可惜还是花了七天的时间,因为他们在深山复地,也基本等同于跟外界断绝了联系的可能。所以按照估算,如果徐释顺利的话,想必已经解决了临江郡的叛军,正前往春临或庐水的路上了。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徐释根本没有在临江遇到叛军,早就已经到了春临四日,与叛军打的热火朝天。

    一开始叛军足足集结了近两万人,于庐寿山口埋伏徐释所部,被徐释斥候发现,赶忙回禀主帅。

    徐释也因此一时犯起了难,当初是为了节省时间,才放弃管道而走山路,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估中了自己的行军动线,且布下重兵严阵以待。此时若是全军冲出,怕是会被敌方围攻剿灭,一来山道狭长,仅能容三四人并肩通过,而山口外开阔平坦,可驻千军万马,对方只需将山口围困起来,自己只能无功而返,二来对方人数与己方相当,在地形不利的环境下贸然冲出,跟送死没有区别。可此时若要返回临江绕道更不现实,一来耽搁时间,二来被对方知晓,对方也会更换布防,且敌方是以逸待劳,而自己则疲命奔波,对军心和战力都会有不利的影响。

    此时徐释身边的副手之一天统军左军将军李修谏言道:“将军,依我看,此番唯一的办法就是分兵。”

    徐释问道:“依你之间,如何分之?”

    李修道:“如今叛军想来还不知我军已在庐寿山中,不如趁此机会,将军率主力离去,而末将在此迷惑对方。待对方上钩,末将凭狭长山道坚守,对方也无可奈何,而将军大可从主路进入春临,从他们后面包抄,我等两军同时夹击,此战必胜,到时寿州可定。”

    徐释略显为难道;“此计我也想过,只是一来留守的人少了,怕是对方不上钩,反而全力布置正阳县,到时我大军前去,对方以逸待劳,反而吃亏。若是留的多了,绕路正阳也没有作用。且我等最迟明日再不出山,想来对方就可判断我等已在庐寿山中。这叛军中必有能人,当真不可小觑!”

    李修想了想道:“将军,你看如此可行否?临江如今已解除威胁,不如将临江兵马悉数调出,充实军中,这样分兵便有足够的兵力支撑两线作战。”

    徐释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便同意了李修的建议,同时将手上的兵马留了一大半给了李修,自己率领六千精兵连夜撤出庐寿山,前往临江调兵,然后马不停蹄转向官道,直插正阳县。

    一切皆如徐释所料,叛军果然在正阳也布下重兵,粗略望去,不低于一万人,而徐释将临江驻郡军事营一千兵马留下驻守临江,只带了自己原先留下的两营兵马,加上从庐寿山带出的六千精锐,手上也有八千可战之兵。

    官道上的叛军见徐释所部前来,不等徐释下令,便先发制人,依靠城池万箭齐发,漫天的箭雨齐刷刷地朝着徐释所部的头顶落下。好在徐释早有防备,不等徐释下令,盾兵营的盾牌早就立在前头高高举起,将叛军的几轮箭雨挡下。

    对方见箭矢对徐释所部没有造什么什么威胁,便停止了放箭。趁此机会,徐释当即下令布阵前行,以盾兵营为首当即分为左中右三组人马,左右的配置相同,皆是盾兵在前,弓兵在后,再配有陌刀手和枪兵手作为弓兵的侧翼护卫,朝左右两边散开前进。而中军则由徐释亲自率领,盾兵护卫,弓兵掩护,辎重兵分别架着冲车、云梯等工程器械随着大军前往城门攻打。

    这是一场没有什么技巧的硬仗,双方没有退却的理由,叛军若退,则徐释就顺路包抄庐寿山山口的叛军,然后集结大军平定寿州。徐释若退,则等于放弃收复寿州。双方除了殊死一斗,别无选择。

    双方在正阳县城下打了三日三夜,双方都死伤惨重,也正因如此,徐释越打越觉得不对,若是寻常叛军,怕是早就崩溃了,如此坚挺的守城且毫无疲相,说不是职业军人打死徐释都不行,看来这叛军的构成可不是之前收到的情报描述的那般,七八个世家联合起来,尽起全族之兵再裹挟一些游民七零八凑得来的兵马,这守城的兵卒可是实实在在的精锐啊。

    就在徐释苦战之时,原本应该在庐寿山潜伏的李修居然率领零零散散的几十人从后方狼狈奔来。徐释见状,顿时大惊喝道:“李修,你怎的会在此处?你的兵马呢?”

    李修一把抢着跪在了徐释的面前哭道:“将军,末将无能,我等在庐寿山被前后夹击,全军覆没,末将拼死突围才能到此与将军相见啊!”

    徐释差点一口鲜血喷出,强忍着几近失控的冲动,握着剑把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你速速说来!”

    李修定了定心神道:“昨日,我照常派出斥候巡逻,突然发现临江方向有一队兵马前来,便让人前去查看,最后得知是临江军事营统领蔡贺率兵前来,我便前去迎他,问他所来为何。他却带给我一个惊天消息,说是……说是……”

    李修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下来,心虚的看了眼徐释,明显不知如何开口诉说接下来之事。徐释也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忙催促道:“说是什么?你快说!”

    李修再度心虚地看了一眼徐释,然后低着头小声地说道:“说是前日陵州叛军首领向辉渡过过龙江攻打庐水港,而镇南将军在庐水港指挥将士守江之时,不慎被流矢射中,当场就不行了!”

    “噗!”

    徐释当场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喷得李修满脸是血,众人见状赶紧齐齐上前将摇摇欲坠的徐释扶住。

    被众人扶着坐下的徐释仿佛瞬间被抽干了精气,眼睛里都是空洞的死寂一般,他木然的问道:“那庐水的将士呢?庐水的将士现在何处?”

    李修低着头道:“按照蔡贺所说,庐水已然失守,且贼首向辉颇为悍猛,一路率兵打来,势如破竹,就连临江都丢了,蔡贺抵挡不住只好率兵往庐寿山突围,进了山道,随行兵马仅剩一百余人。”

    徐释努力平复了心神,问道:“那蔡贺如今在何处?你又是如何突围前来?”

    李修弱弱道:“末将正要说这事。当时蔡贺前脚才刚到,向辉后脚就跟上,最要命的是,仿佛商量好的一样,向辉一出现,山口另一端的叛军也居然同时发兵涌进庐寿山。末将所率兵马顾头顾不了尾,顾尾顾不了头,被叛军前后夹攻,没一会功夫就全军崩溃,末将无奈,于是率领身边的弟兄胡乱突围,没成想,居然杀出了庐寿山,到了临江,于是便马不停蹄地赶来报信。至于蔡贺,当时情况紧急,实在是顾不上他,想来……想来……想来他也突围了出来。”

    徐释听完李修的话,又气又悲,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自己率领两万虞州子弟前来寿州平叛,未曾想,短短七日光景,全线溃败,两万将士,如今仅剩自己身边还在攻城的五千余人,就连自己的儿子徐志都不幸身死。如今就算攻下正阳又有何用,只不过换个地方被人夹击,为今之计只能先行撤退,返回江东再做计较。

    想通此节,徐释强忍心中悲痛,当即下令全军撤退,他要赶在向辉从后面包抄之前,带领剩余的将士返回虞州。不然晚点被人包了饺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世事无常,越是担心什么越是来什么,徐释全军接到命令,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后方黑压压的一大片兵马奔袭而来,且不做任何停留,直接抡起武器就冲进徐释军中。,一下子就将徐释来不及变成前军的后军冲的七零八落,全军打乱。更要命的是,正阳县城的城门也在此刻大开,一群叛军持械蜂拥而出,将徐释所部团团围住。

    徐释此时也顾不上想太多,自知今日难以善了,唯有血战而死,因为海源徐氏的骄傲不允许他向叛军低头。一股血勇之气在徐释身上激发出来,他本就武艺不凡,只是甚少显露,年轻时领兵常常冲锋陷阵,骁勇无比,只是后来因朝廷防范,将他束之高阁,不得启用,再后来领兵之时,已是千军主帅,无需身先士卒,所以知道他武艺高强之人不多。

    只见他手提马槊,犹如游龙出海,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眨眼功夫就杀了九名敌兵,贼首向辉见状,斗心大起,提着大刀就冲到徐释面前,举刀就砍,徐释不慌不忙手腕一抖,那杆马槊就像装了弹簧一般,直接摆动将向辉这势大力沉的一刀轻松挡开,不等向辉站稳,徐释趁势追击,直接一步上前,对着向辉咽喉之处,将马槊刺出,这一槊若是刺中,向辉必死无疑。

    说时迟那时快,向辉顺手一把拉过身旁的士兵,也不管他是叛军还是朝廷军,直接挡下了徐释这致命一槊。徐释此时槊人合一,劲随心走,招随意走,一招一式都浑然天成、妙不可言,进入了一种无我的状态。眼看向辉挡住了徐释第一枪,不等他甩开手中死不瞑目的士兵,徐释抽回马槊,摇身一转,再刺出一槊,向辉无奈只能抓着手中的尸体试图再次抵挡徐释这一槊。

    “噗”的一声,槊头应声而入,只是中的还是那具尸体,不等向辉庆幸窃喜,让他意外的事发生了。徐释手中长枪的去势没有停止,槊头直接穿透尸体,直捅向辉的胸口。

    又是“噗”的一声,槊头再次应声而入,只是这次进入的向辉的身体。向辉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胸前露出的槊杆,又看了看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徐释,心有不甘的向后倒去,在他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只有两招!他杀我只用了两招!”

    徐释几个回合就将贼首刺死,震惊了群贼,也在一定程度上鼓舞了己方的士气,一时间兵士们血勇之气上来,居然个个悍不畏死,之前被围剿的劣势居然被硬生生扭转过来,竟然也跟人多势众的贼众打的平分秋色,甚至隐隐有压着打的趋势。

    贼众见徐释所部越杀越猛,再给他们这样杀下去怕是就要被杀得溃败。贼众中突然冒出一人大声喝道:“莫要与其他人纠缠,杀徐释!”

    贼众纷纷醒悟:“对啊,跟其他人纠缠什么,只要把徐释杀了,他的部下除了投降还能如何?”

    于是贼众几乎都涌到了徐释周围,徐释武艺再高,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双拳难敌四腿,何况徐释早已看出,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叛贼,而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若是叛贼,刚才一槊刺死了其中一个贼首,就算不一哄而散,怕是也很难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出部署调整,振奋军心。

    最重要的是徐释清楚地认出了被他刺死的向辉,其实就是兲统中军的中级将领,自己与他照过面,只是不记得他的真实姓名,这根本就是一场惊天阴谋,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叛乱,这只是皇帝串通南方世家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离开虞州,然后在这个绝对忠于皇帝的寿州之地将自己诛杀,对外就宣称自己兵败身死即可,然后在皇帝的英明领导下或御驾亲征下,平定了南方诸乱,当真打的一手好算盘。

    想清楚归想清楚,但徐释又能如何?莫说回到虞州他会如何如何,如今他在正阳城门下已是困兽之斗,插翅难飞,在他周围十步之内,皆是叛军尸体,脚下的血粘稠得让他移动都觉得不便,犹如杀神一般的徐释提着马槊傲然而立,怒目横扫,最后目光停在了一名敌将身上,他确信这就是刚才临时出来发号施令之人。

    这人颇为年轻,年纪比他的幼子徐承大不了多少,长得可以说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且身姿挺拔,颇为儒雅,纵然身披铠甲,却依然掩盖不住他翩翩世家子的风流,这样的人物若在平时,徐释少不得也要赞叹一声:“好个少郎君!”

    只是如今,敌我双方不死不休,徐释自然不会因为一眼的欣赏就对他产生什么好感,相反此时若有机会一槊将他刺死,徐释一定会毫不犹豫这么做。

    那少年将军见徐释盯着自己看,便大大方方挺身出列,拱手行礼道:“博南薛栋见过虞国公,之前小子一直隐在深宫,未能一睹国公风采,实为平生憾事,所幸今日能得以相见,亦不枉此生了。”

    真正的聪明人之间反而无须伪装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薛栋自然不会怀疑此时的徐释还猜不出来这次平叛是针对他的阴谋,所以无须继续伪装,索性大大方方承认便是,这一点倒是让徐释颇为欣赏。

    况且人家以礼相待,徐释也要以礼回应,这是世家之间不成文的规定。徐释当即将马槊往地上一杵,也抱拳朗声道:“原来是薛师膝下的薛三郎,徐某失敬了。只是不知,徐某究竟犯了什么弥天大罪,使朝廷要不惜如此大动干戈地取我性命?”

    薛栋眼中闪过一丝惋惜、怜悯道:“非国公之罪,乃时也、命也,公若死,则南方安,南方安,则天下定,所以,栋不才,请国公为了天下人赴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徐承悲凉的大笑道:“我一生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如今就因猜忌就要遭到屠戮,如此的君上,难怪会被高棣侵占半壁江山!”

    说完看了一眼满地尸身,痛惜道:“两万虞州子弟随我出征,如今未死在为国征战的战场,而是死在阴谋诡计的自己人手中,我徐释死后无颜再见这些同袍手足,既如此,我徐释只能多杀几个蝇营狗苟之辈替儿郎们雪恨了!”

    那些还未战死的徐释部下见徐释这般说,个个都嘶声呐喊:“我等愿随国公共赴黄泉……我等愿随国公共赴黄泉……”

    徐释心下感动,也顿时豪气纵生,大声道:“儿郎们,让这些宵小之辈见识见识我虞州大好男儿!”

    说完便率先举着马槊冲入敌军之中厮杀起来,剩余部属见状,也毫不犹豫举着兵器就随行而来,杀得好不痛快。

    英雄总是伟岸的,哪怕他战至精疲力竭,也没有一个对手敢小瞧于他。站在尸体堆积成的小山上,徐释浑身浴血,已经看不到他原来的面目,脸是血红的,头发也是血红的,铠甲和披风也是血红的,整个人就像从血海里走出来的一样。拄着马槊低沉地喘着粗气。身边所有的儿郎几乎都已经战死,可他依旧倔强地不肯放下兵器,只要有一人胆敢上前,迎接他的就是徐释无情的一槊。

    这天下不缺英雄,自然就会有小人横行。就在徐释趁着攻势暂缓,稍作休息的时候。,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徐释,等徐释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柄短剑直接刺入徐释肋下。徐释扭头一看,居然就是他的副手李修,不由得揪住他的衣领咆哮道:“奸贼,居然是你!”

    李修狞笑道:“不错,就是我,不但是我,你儿子徐志,也是我杀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修边说着边按着徐释的身子连捅了七八剑,直至徐释再也没有直觉,他也没有停手的打算,一旁的薛栋看不下去,直接抽出腰间佩剑,用力一掷,剑身犹如上弦的利箭一般射出,插入李修大腿。

    李修吃痛,看着腿中没入半截的佩剑,不由大惊朝着薛栋望去,见薛栋面无表情地也盯着他看,不由怒道:“良才,你是何意?难不成你要造反不成?”

    薛栋冷笑道:“虞国公乃是当世英雄,死则死矣,焉能受你这小人侮辱。”

    李修怒道:“你说什么?你说我是小人?”

    薛栋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他冷冷的笑着,围观的将士也是一脸鄙夷的看着他,在他们看来,徐释一言一行都颇有君子气度、名门之风,且武艺高强,纵然兵败,宁愿力战而死,这样的英雄居然被李修这样的小人偷袭而死,当真是苍天无眼。

    李修看着众人的眼光,心中亦是羞愧难忍,气急败坏道:“难道徐释不该死吗?我们此番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取他性命吗?如今我杀了他,为何你们如此看我?难道我做的有什么不对吗?我这么做侍卫江山社稷,为了陛下的万世基业!”

    薛栋没有理会他,直接转身就往县城城门走去。

    等薛栋走远,才有将士不情不愿的上来将李修扶走,然后收殓徐释的尸身。就这样,高治针对徐释的一场阴谋成功收尾,这一战,杀了徐释父子,两万三千虞州兵马,除了随徐释前去攻打正阳的精锐不能留活口之外,其他的皆被朝廷以各个名义拆散编入其他军营,这些或许对此事颇有怀疑,可是一来人轻言微,二来都被打散了,索性也就没往下想。

    最终朝廷给出的解释是,镇南将军徐志被叛军贼首渡江冲阵所杀,而虞国公则是在正阳县下遇伏力战而亡,最后是天统中军将军李修和太史令薛栋率军平叛,收复寿州,同时平定襄州,陵、湘二州望风而降。

    此次叛乱以寿州林、胡、郭三家;襄州张家、麦家两家;陵州李家、郑家、田家三家;湘州章家一家,共计九家世家带头叛乱,皆被李修和薛栋灭族,以慰虞国公父子在天之灵。余下世家不成气候,且有被裹挟之苦,朝廷则视情况做出惩处,但总归保全了家族性命。

    而徐释父子的死也让高治做足了文章,显示辍朝三日以示哀悼。然后追封徐释为太傅、上柱国大将军,其子徐志则追封为海源郡公、太子太师、兵部尚书,本来想要给徐承袭爵,可徐承却失踪了,听说是在虞国公徐释出征前就跟父亲发生口角,赌气离家,不知所踪,就只好让徐志年仅七岁的儿子徐民袭爵虞国公。

    这对高治来说其实更为符合他的利益,毕竟一个年仅七岁的徐家家主的作用可比灭掉徐家更大的多,高治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感谢徐承的失踪,要是死了更好。

    可他们哪里知道,徐承早就混入符啸营中,如今随着符啸翻山越岭刚进入湘州地界,还在林中修整,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到符啸所部直奔出女神山所属的森林地带,进入一个村落,符啸当即派出手中全部斥候四处打探,同时将村中的村长请来问话。

    等村中的村长到了之后,符啸一番寒暄才得知,原来此处叫做牛头村,村长姓葛,村里拢共也就三十六户人家,居然还家家不同姓,属于湘州较为贫穷的村落,隶属湘州神女郡通越县管辖。

    随后符啸问起世家叛乱之时,村长满脸疑问,根本就不知道湘州乃至天下居然发生这般大事,符啸想想也是,这穷乡僻壤的,这天下如何征伐都不会有人关注此地,哪怕造反也是往北打,谁会浪费时间在这种地方。就怕平叛之后,安抚战乱的文书都发布不到此处,小小一个贫穷村落的村长不知道也正常。

    符啸知道从村长嘴里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便吩咐火头营生火造饭,营头得令,便吆喝弟兄们动起来,徐承也在其中,因为劈柴劈的好,所以,现在全营的柴火都由他负责,徐承现在跟那把柴刀都快处成兄弟了,只见他面无表情,只是随意一劈,木柴应声分开,且刀过之处光滑整齐,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大有门道。

    因为徐承的心思根本不在砍柴上面,而是揪着心中的疑问不断地揣摩,劈柴只是顺手为之,也许是熟能生巧,也许真的已将刀法练得返璞归真,这其中的门道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就知道现在的他可以一心二用,也能把事情做得很好。

    世人不知,皆以为徐家的武艺更注重马上功夫,其中槊法最为出名,甚至槊通枪,枪法亦是被称为一绝,骑射亦是不弱,毕竟除了几位名震天下的战神,所以天下无人敢小觑徐氏武艺。只是世人不知的是,徐家家传最注重的功夫反而不是上述那些,而是刀法,只是徐氏族人甚少有机会显露,所以并无几人知晓。

    徐成的刀法自然已得家传,只是之前疏于练习,后来月余的军营生活,让他心无旁骛 ,刀法进境一日千里,达到如今的地步,怕是徐释在场都要对这个儿子刮目相看。

    没一会功夫,徐释就将砍好的木柴捆好,将柴刀插入腰间,然后背着四五捆木柴走到灶台卸下,帮忙生起了火。一旁的营头黄修明见徐承有些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关心问道:“我说徐老二,你小子最近是吃了啥了?怎的没精打采的?老婆跟人跑了?”

    徐承烦躁的推了推黄修明道:“去去去!你老婆才跟人跑了!”

    黄修明故作吃惊的道:“呀!你咋知道的?难不成是跟你跑了?那可谢天谢地,那头胖大虫你肯接手,那可是老子的救命恩人,老子的感谢你!”

    黄修明的话逗得在场伙夫都笑得不行。大家都知道,黄修明家里的婆娘彪悍强壮,脾气大的吓人,且爱喝酒,一喝多了就揍人,揍黄修明这种小胖子就跟玩似的,黄修明因为此事当真苦不堪言。我对徐承所言也不全是玩笑,若是真的有人愿意把他婆娘拐跑,他怕是得给人跪下叫爹,说不定还奉上嫁妆。,然后欢欢喜喜送出门。

    徐承也被黄修明一句话噎住了,还有这样的人?怕不是脑子有病。

    徐承没好气的说道:“我说黄头,你要是在没事就去掌掌勺也好,老是在这瞎晃荡什么啊,别一会统领大人过来看到了,又得挨一顿训。”

    黄修明无所谓道:“统领大人还管我这火头营之事?你以为他老人家跟你一样闲的慌!”

    徐承翻了个白眼道:“老大,现在闲得慌的是你啊,老子这都快忙死了。”

    “啪”的一声,黄修明一个板栗赏了过来,徐承痛得抱着后脑勺嚷嚷道:“你他娘的干什么打我?”

    黄修明撇着嘴道:“废话,不给你点颜色你小子要上天。忘了在这里谁才是头。”

    徐承气恼地不说话,也懒得跟他计较,只自顾自的忙着手里的活。

    黄修明见徐承有些生闷气了,便笑了笑道:“你这小屁孩,啥都好,就是心眼子小,开不得玩笑,老子逗逗你就气成这个样子,你这个样子,老子怎么放心将女儿许配给你?”

    徐承顿时整张脸像吃了屎一样难看道:“呸呸呸!我说你最近怎的老是围着我转悠,原来在打这个主意!”

    黄修明也有些恼怒道:“怎的?做我女婿还委屈你了?你也不看看你什么出身,攀上老子那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小子居然不识好歹?”

    徐承跳着脚道:“福气?那他娘是老子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老子生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配个公主都绰绰有余,配你女儿,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黄修明也怒道:“呸呸呸!就你还配公主?放眼整个天下,能配上的公主的也就虞国公家的二公子,你算个什么鸟?”

    众人也点点头,颇为认可黄修明的话,在他们虞州人的眼中,如今整个朝廷都是虞国公在支撑着,否则早就改朝换代了,虞国公的儿子配公主那是绰绰有余。可他们不知道的是,站在他们面前的少年郎就是他们口中虞国公的二公子。

    不等徐承回骂,火头营第一傻愣张大葱就好奇的问道:“头,为啥是二公子,大公子就配不上公主了么?”

    黄修明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看着张大葱骂道:“说你是二百五你还真是二百五!那大公子八年前早就跟齐州博陵吴氏结成姻亲,如今小郎君都七岁了,你让大公子去娶公主是想让大公子休妻么?”

    张大葱的憨样就连徐承看了都忍不住想笑,他也不忍众人调笑张大葱,便接过话茬道:“好了好了,老子不跟徐二公子争总行了吧,这公主让给他了,老子还不稀罕呢!”

    黄修明顿时给气笑了,骂道:“你他娘的口气比屁股还大,还要你让?二公子但凡听过你的名字都是对二公子的侮辱。人家姓徐,你也姓徐,人家是人中龙凤,你是地里打洞,歇歇睡吧你!”

    徐承懒得跟他斗嘴,便撇着嘴道:“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老子不跟你犟。”

    黄修明见徐承服软,得意道:“你也别太灰心,那国公府是什么样的家底,比不过他有啥丢人的。你呀,老老实实的跟着我,等这趟差事完了,回到业阳,老子就给你跟果儿办一场浩浩荡荡的婚礼,到时候大家伙都得来热闹热闹。”

    正准备将剩余食材归整的徐承差点摔倒,怒道:“你怎么还提这茬,老子什么时候答应要做你女婿了?你他娘的要不要点脸了?”

    黄修明像是想透了什么似的,压根不生气,拍了拍徐承的肩膀道:“好女婿,这事轮不到你做主,等回去业阳,老子再找你家大人商议此事,你个小屁孩就等着娶新妇便是,莫要操劳这么多大人家的事。”

    徐承顿时被黄修明气笑了,道:“你见过我家大人?你知道我家大人是做什么的就敢贸然前去提亲?”

    黄修明略带鄙视地瞥了一眼徐承道:“咋地?难不成你家大人是虞国公不成?可不是每个姓徐的都能当国公的。”

    徐承还待反驳,就被黄修明直接打断道:“哎呀行了,你家大人但凡有点家底能舍得让你小子来这里当大头兵?都是穷苦出身,谁会笑话你,跟老子装什么大尾巴狼。你以为老子看上你那张没用的皮囊?老子这些日子观察你小子,发现你勤劳能干,吃苦没怨言,觉得你是个踏实的后生,才决意让女儿下嫁与你。你这样的跟老子结亲可是高攀了,你就知足吧!”

    徐承知道跟他掰扯无异于对牛弹琴,索性放弃跟他争辩。默默地将剩余食材用油布包裹好,然后分别装进麻袋和竹篓子里。黄修明见徐承不再言语,以为自己说服了她,便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吹着口哨就继续闲逛去了。

    符啸是个很注重效率的人,做什么都要讲究效率,连吃饭都有严格的时间限制。很快,符啸所部就休整完毕,符啸则趁众人在吃饭的空隙就将部将都叫到身前,边吃边就着地图研究下一步的战略部署,最终决定,趁着湘州着重防守在庭湖港,直接穿透神女郡,直达庭湖郡,从背后突袭庭湖港,打通与寿、陵二州的连接,甚至可以直出龙江,沿江而上直奔陵州也不是不可能,但必须快,兵贵神速可不是说着玩的,而是铁血意志般的坚持换来的。

    制定好策略,符啸便直接下令,全军全速开拔,直插庭湖。

    因为最难走的山路已经走完了,剩下的道路基本不需要跋山那么辛苦了,但是涉水就难免了,好在虞州子弟本就水陆交叉纵横,走起来倒也不吃力,直到黄昏时分,三千劲旅已经到达神女郡边界,只需趟过一条河流便可到达庭湖郡地界。

    此时天色已晚,符啸便下令抓紧渡河,到了对岸休整至半夜再行军。为何要选择半夜,因为他们虽然人数不多,想要出其不意的穿插整个庭湖郡很难不被发现,到时候庭湖叛军集结起来围攻他们,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为了保险起见,必须借由夜黑风高之时行军,到时候出其不意地攻打庭湖港则大事可成。

    于是休整到了下半夜,符啸所部便再次出发,沿着地图上的路线连夜走了几十里路,直到天色微白,已经看见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刚好来到庭湖港右侧的一处山坳口,符啸变下令全军进入山坳之中隐蔽起来,进行全日修整,打算等到夜黑风高之际在全军出动,杀叛军个措手不及。

    符啸全军安顿后,符啸并没有因此松懈,而是派出斥候四处打探,了解对方虚实。同时不辞辛劳地探视士兵,鼓舞士气。毕竟连续八九日的强行军,早就让三千将士苦不堪言。若非符啸在众人心中颇有威望,怕是行到一半就要面临哗变或有人逃走。符啸也知道此番出征有多辛苦,因为没有骑马,他也是硬生生的靠着双脚一步一步跟众将士一样走到这里,其中的艰辛他是深有体会。他更知道的是如今身体的强扶疲惫会大大影响军心战力,停下休整了是为了让将士们在明日突袭之际,有更好的状态来完成他的战略意图。

    可这也仅仅是体力的休整,心里的怨气可不是吃顿好饭或睡个好觉就能平复的。于是在晚饭期间,符啸端了一碗清水走到将士中间,高声说道:“诸位兄弟!我符啸承朝廷恩典、虞国公器重,得以出任第三路平叛主帅。我符啸靠的是什么?是我符啸三头六臂?还是我鸟儿比别人的长?”。

    众人听了符啸的糙话都不由得哈哈大笑,在军中最讨厌的就是咬文嚼字斯斯文文的小白脸,仿佛不说两句浑话糙话就不是战场厮杀的汉子似的,符啸一个身经百战的带兵之人自然知晓该如何跟他们讲话才有共鸣,别说符啸了,就是正儿八经的顶级世家子现在说起脏话来也是信手拈来,甚至有点不说脏话就浑身不痛快的感觉。

    符啸见开头的话起到了效果,于是趁热打铁道:“我符啸之所以身经百战还能活到今日,有机会跟弟兄们并肩作战,靠的就是弟兄们的血勇、信任和义气,若是有一日我符啸身后被人放冷箭而不死,我相信绝对是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替老子挡下了,这事,老子的婆娘做不到,老子的儿女也做不到,唯有你们这帮弟兄,能让老子能放心的将后背交给你们无须担心。所以,此次出征,老子一点都不担心会打输,有你们这帮龟儿子在,老子火里去得、海里趟得,莫说小小一座神女山,纵是天下第一山龙山,咱也轻松爬过。”

    符啸说到此处看看了众人的反应,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一会日落之后,我等便整装待发,等我一声令下,咱们就直奔庭湖港,干他娘的!”

    符啸说完,不知谁先开的头,居然整个山坳都在重复着符啸那句“干他娘的”!

    符啸满意地回到了临时搭建的帐内,同帐内等候他多时的部将们商议起来稍后的作战方案,根据斥候的情报,庭湖港驻军估算不会低于六千人,且重点防御都在龙江边上,这对他们来说可谓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虽然对方人数虽然比他多出一倍,但是按照对方的部署情形来看,自己等人一旦出现,虽不能全诛对方,但是将对方打个措手不及还是轻而易举能够做到的。

    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符啸早早就安排了斥候在前往庭湖港的路上安排了暗哨,传递回来的消息皆是可以前进,事不宜迟,符啸当即下令全军,丢掉辎重,轻装简行,出发。就连徐承所在的火头营也不例外,也要随军厮杀。

    为此,营头黄修明还特地跑来跟徐承嘱咐道:“你小子命不好,第一次随军就碰上了这么大阵仗,连火夫都要上阵杀敌,一会你跟紧我了,莫要瞎跑,不然小命没了不要紧,我那可怜的果儿可又要另外找婆家了,老子也是倒了血霉,捡到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便宜女婿!”

    看似占便宜的话却透露着浓浓的关切,徐承心下感动,却还是故作不屑的说道:“我说黄头,你还是多顾着自己点吧,你还得留着性命回家挨婆娘的揍。”

    黄修明嘿嘿笑道:“挨揍?你放心,等你娶了果儿,老子这些年挨得揍可就转移到你身上了,你放心,你那岳母可是个会疼人的好长辈!”

    徐承一阵恶寒,便不再搭理黄修明,穿上刚领到的简易皮甲,将日常惯用的柴刀插在后腰,才将营里统一发放的长刀握在手上,正准备前去集合,又被黄修明拉住。

    徐承不解道:“又怎的了?”

    黄修明这次没有调笑,而是严肃的从腰间掏出一条破布将徐承的手和手里刀柄捆得严严实实的才认真说道:“小子,这不是开玩笑,你第一次上阵,手里的刀就是你保命的家伙,轻易不能丢掉,不丢刀最好的办法就是绑在手上,好了,此去,你好自为之,记住,保住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见黄修明难得认真的嘱咐,徐承也赶忙恭恭敬敬地向黄修明行了个礼道:“老二记下了,谢黄头指点!”

    此时,要求集结的声音已经传来,黄修明也赶忙拉着徐承一起前去。然后在符啸的一番战前动员后,全军便朝着庭湖港全速奔去。

    将近一个时辰的急行军,终于来到庭湖港。之间庭湖港背靠广阔庭湖,北邻龙江,东边山峰耸立,西边则是沼泽泥潭,就在这处在山、江、湖之间的地方修建一座小型堡垒,天然的屏障守护也使得此地成为扼守龙江和襄水、渝水交汇的兵家必争之处,若非防备朝廷会派出许多兵力,其实只需两千人便可扼守此处便可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至势。

    好在此番叛军的防守重点皆在江面,反而忽略了背后的庭湖。符啸麾下皆是虞州子弟,个个水性不差。符啸当即组织三百名水鬼先行潜过湖,然后再为后来的将士进行戒备警卫,没一会功夫,三千将士全都过了庭湖,来到了港口军寨附近,此处因为南北临水,所以地势怪异不平,到处是怪石嶙嶙,也好在这些怪石,反正成了他们在夜间最好的掩护。

    借着天色地形,陆陆续续来到了军寨大门附近,符啸一挥手,立时出来十名士兵,手持抛绳快速来到军寨墙下,几乎同时将手中的抛绳抛出,也几乎同时挂住墙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布置好了攀爬的路线,紧接着以十人为一组快速顺着绳子攀爬而上,很快就上去了近百人,可这时也因人多动静大,被军寨的士兵发现,赶忙大声呼叫。

    符啸所部见状,也不再犹豫,拿起兵器就开打。且还分出一部分守卫底下正在攀爬的同袍,确保更多的人上来。

    就在边打边拉的情况下,眨眼功夫也上来了近八百名寿军,人数充足后就拼死往城门处杀去,只要城门一开,外面剩余的两千余人一涌而进,到时大局可定。

    有了这个信念,符啸手下这帮将士当真的是悍不畏死,只要有一个倒下,后面的提刀就补上,很快短短六十阶步道就堆满了尸首,鲜血染满了整个台阶,付出重大的牺牲后,终于杀到城门口,步兵营二营校尉一把当先用长枪挑了几个人后,就一把打开城门。

    城门一开,外面憋红了眼的符啸当即大吼一声,率领两千余人一拥而入,将军寨内杀得天翻地覆,血流成河,除了少数夺船而逃的以外,军寨内的叛军全军溃败,此战符啸全军以伤亡五百余人的代价斩杀近三千人,俘虏一千余人,剩余一千余人夺船狼狈而逃。

    此战结束后,符啸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寻找徐承的身影,他嘴巴上说不管,可难能真的不管,先不说他一直以徐家家臣自居,就他和徐承的交情那也不是一般的好,若是徐承有个三长两短,就算徐释不追究,符啸也无法原谅自己。

    等他看见一旁浑身浴血的徐承之时,顿时松了一口气,便克制住没有上前去查勘,因为他看到了徐承虽然浑身血迹,可站得笔直,不见伤态,从他手中道口卷刃的程度来看,想来没少杀人,想想也是,徐家的武功就算学的稀松平常也是常人无法小觑的存在。

    见到徐承没事,符啸也就放心了。便开始指挥将士清理尸体,按照堡垒的规模地形进行布防,同时南北皆派出斥候,一来防备湘州余孽收到消息,自湘州境内反扑而来。二来,也想知道徐释目前的状况,可他哪里知道,徐释此时都已经殉国两日了,如今尸体都运到了临江港口,准备顺江而上,运回建邺。

    而此时的徐承缓缓地登上军寨城楼,望着广阔的龙江水,心中总觉得突然少了什么似的,堵得慌,想来也许是平生第一次上阵杀人,有些不适应吧。他抬头望着寿州的方向,除了微微发白的天际,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心中一片迷茫,但也多了几分戾气、几分雄心,原来,杀戮的力量是这么强大。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他已失去了父兄,从以后,整个徐氏的重担将要压在他的肩上,将来面对的局势、权谋他将如何抉择?经历过浴血厮杀的洗礼,徐承已渐渐褪去了昔日稚嫩的外壳,蜕变成长。

    若说从前的他是个合格的世家公子,如今的他完成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世家掌门人,或许,一代枭雄的崛起就是从今夜开始的,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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