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炩嫔越俎代庖
进忠一进了永寿宫,就看见魏嬿婉正抱着永璇画画,边画边指着画上的小人讲故事。
“这哪吒啊,乃三坛海会大神,灵珠子化身,三头六臂,法力无边……”
魏嬿婉不精通作画,哄孩子是够用了,寥寥几笔,却惟妙惟肖,把哪吒三太子的神气全画了出来。
永璇摸摸自己头上用红绳扎起的两个小揪,又指指画,似有所悟。
“吾…吾似…拿…抓……”(我是哪吒)
魏嬿婉满意地笑起来:“对咯,永璇就是小哪吒,所以永璇得扎着炩额娘给你梳的双髻,好不好啊?”
永璇被骗到了,看着画上英勇俊秀的小神仙用力点头,口齿不清道:“吼…吼……”(好…好……)
魏嬿婉的笑容落在进忠眼里,让他不知不觉走了会儿神,但很快就清醒过来收起笑容,快走几步上前行礼。
“奴才叨扰了,给炩主儿和八阿哥请安。”
永璇好奇地歪歪头,大概是觉得他面熟,魏嬿婉笑着免了进忠的礼。
“不必多礼了,喝杯茶歇歇脚吧,你这些天忙得都见不到人。”
进忠一听这话反而不起了,拖着膝盖往前蹭了几步,耍赖般仰脸谄笑:“奴才也是很想炩主儿呢。”
魏嬿婉捂住永璇的脑袋,白他一眼:“正经些,孩子在这儿。”
进忠还想嘴贱几句,收到了嬿婉满是威胁的瞪视才终于作罢。
他站起身来正色道:“那件事的来龙去脉想必不用奴才给主儿讲了,皇上已经下命,让所有知情人都三缄其口,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就连如懿本人都不知道最后如何结的案。
这结果不算意外,没有哪个皇帝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的后宫红杏出墙,所以就算想处置如懿也得先忍着,等来日再找个由头。
魏嬿婉颔首,又贴心叮嘱:“那你可得让底下人谨言慎行,省得自己也跟着吃挂落儿。”
听到关切的话语,进忠又忍不住笑得甜滋滋,但为了让嬿婉放心还是正经道:“他们不敢说,李玉「病逝」的模样他们可都瞧见了。”
李玉最终承认是娴妃为他上的药,与惢心还有当年延禧宫宫人的口供都对上了。
虽他不认跟娴妃有私情,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二人有染,但皇帝依旧无法忍受一个太监跟他的妃嫔不清不白,唯有下旨让李玉“病逝”。
李玉如果说给他上药的人是惢心,也许不一定会死,但他为了保住惢心的命,还是选择自己赴死。
真心难得,可惜也得为自己的愚蠢买单。
魏嬿婉在庆幸李玉没有一蠢再蠢,连累了惢心,进忠在庆幸自己比李玉明智跟对了人。
“奴才今日来,是为了提醒炩主儿近来也小心点儿。
“皇上本就因为这事心烦,再加上金川前线战事焦灼,张广泗和岳钟琪闹得不可开交,这几日忙得都没空来后宫,但他要是来了肯定会先来咱们永寿宫,您到时说话可得谨慎些。”
雍正朝时,岳钟琪在张广泗的弹劾下险些以“误国负恩”等罪被斩立决,直到这次金川之战张广泗接连失利,乾隆才想到将他复起,命他协从张广泗攻打金川。
但两位大臣不合已久,需要再找位能制衡住张广泗的重臣,乾隆今日刚指派了讷亲为经略,入川督军。
“我自会当心。”魏嬿婉自然知道在皇上操心政事的时候该怎么装鹌鹑。
她只是比较担心这癫剧里的大清能不能打得赢。
如果打不赢,张广泗和岳钟琪这种老头子没人要,傅恒还得留着打准噶尔,那就只能让皇上这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郎去和亲了。
人经不起念叨。
晚上乾隆就召她去养心殿侍寝。
魏嬿婉能看出他忧思繁重,无心说笑,请过安后就安安静静地不再言语,只在帮他更完衣裳后才轻轻说了一句。
“几日未见,皇上像是瘦了。”
乾隆被一个女子温柔如水地环着腰,这个女子还目光盈盈,满眼都是对他的心疼,他怎能不舒心?
一瞬间烦恼都轻了不少,搂着嬿婉往床上躺去。
……
许久,烛光熄灭。
乾隆允许她在这里留宿,魏嬿婉阖上眼准备入睡,黑暗中忽然听到他低声发问。
“嬿婉啊,你在入宫之前,身边可有那种墙头马上的少年郎?”
听语气是想找她聊天,不听语气还以为他想要诛她九族了。
虽然已经习惯,但魏嬿婉还是忍不住腹诽,都一大半年纪了,不睡觉学人犯什么懿症。
“……入宫之前?”
魏嬿婉似乎回忆起来。
“应该有不少吧,嫔妾记得儿时有许多一起玩的伙伴,小门小户不像高门贵族讲究多,邻里邻居间常互相串门。等再长大些就少了,还是要注意男女之防的,不能像小时候那般。”
“至于儿时的玩伴,自然渐渐都不熟悉了,再见面也终隔一层,不复儿时友谊。”
“像是养心殿的侍卫凌云彻,他与嫔妾是同乡,但您看嫔妾和他,就好似不相识一般。”
魏嬿婉兴致勃勃地讲着儿时回忆,但乾隆想听的不是这个,只在她提到凌云彻时才略听进去了一些。
等她说完,若有所思地缓缓道:“这个凌云彻……朕有印象,还是如懿推荐来的,没想到与你是旧识。”
魏嬿婉点点头,仿若不在意道:“确实,嫔妾与他倒也不算疏远,之前嫔妾在启祥宫受苦时,他还帮嫔妾去找娴妃娘娘说过情。”
乾隆惊讶地挑了挑眉:“还有这种事?”
“是。”
“那如懿没把你救出来?”
因为魏嬿婉说得太自然,所以他根本没怀疑凌云彻和她之间有何隐情,还完全被带跑偏,忘记最开始是想聊聊自己的情伤,开始好奇起如懿和嬿婉这段往事。
他的问话中带了谴责之意,他还记得初见时嬿婉的一身伤,当时如懿也在旁边。
难道如懿早就知道嬿婉被折磨,却一直袖手旁观?
魏嬿婉赶紧摇摇头,趴在他胸口上为如懿“解释”。
“娴妃娘娘没有理由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像嫔妾当时的身份,人人避开才是正常的。”
“无关人情冷暖,只是所有人天生都知道趋利避害。”
她顿了一下,低低头微抿柔唇。
“……也正是因为如此,皇上的出手相救才让嫔妾时时惦念,这份大义,这份回报不完的恩情,嫔妾一辈子也难以忘记。”
她的语气平平静静,没有对那段苦日子的哀婉,也没有对其他人见死不救的怨气,但就是无端让人怜惜。
更重要的是,她微湿的眼角浸润了乾隆的心口。
让他忽然发现,有人躲在一个他看不见的小角落里,默默无闻地惦记回报他的恩情。
直如朱丝绳,清如玉壶冰。
令仪懿范这种美好得不真实的词,好像全都可以放在她身上。
“嬿婉,还是你更……”
魏嬿婉笑了笑,没让乾隆说下去。
“皇上也别怪娴妃娘娘,嫔妾当时是别人的奴婢,她可能有心也无能为力吧。就像昨日,两个翊坤宫的宫女来找嫔妾有事相求,嫔妾想帮但爱莫能助……”
乾隆正要抒情的心被迫收紧。
“翊坤宫的宫女?是谁?”
他担心那件见不得人的事会传出去,传进后宫,尤其是传到魏嬿婉耳朵里,会让他在对方面前失去威信。
魏嬿婉倒是面色轻松如常。
“是莲心和惢心,她们像商量好了似的,一起来求嫔妾告知内务府放她们出宫。皇上也先别怪罪她们,她们确实到了出宫的年纪,只是不知为何越过娴妃求到嫔妾这儿了,倒叫嫔妾为难……”
“不过不是什么大事,皇上连着几日政事烦忧,还是不要管这种小事了。”她假意止住话题。
乾隆眉心紧蹙:“只有这些?”
他是想问她们有没有说不该说的话,但又被魏嬿婉满脸无辜地曲解了。
“是啊,她们也没提其他请求,想来不是得寸进尺的人,皇上这是决定答应她们的请求了?”
乾隆总是不知不觉被她带歪,不过他担心的事没有发生,疲惫的脑子也就放松下来,混混沌沌地嗯了一声。
“其实朕几年前就准备放莲心出宫,她当时不愿,现在想通了也好,让内务府多给些安家银,抚慰当年之苦。至于惢心……”
他猜惢心是因为她在慎刑司里的口供,不敢在翊坤宫呆下去了,这种情况,多给些银子封口再赶出宫他也能安心些。
“惢心从潜邸就跟着娴妃,是到年纪出宫了,让她也去领安家银归家吧。”
他拍拍嬿婉的肩:“这种小事你看着办就好,毕竟你现在也是一宫主位了。”
魏嬿婉讶异:“让嫔妾去做?可她们都娴妃娘娘的宫女,嫔妾位分也不在娘娘之上,不会被人说越俎代庖吗?”
乾隆沉吟片刻:“如今宫中是纯贵妃在管事,但这俩宫女不去求她,说明她不得人心,看来是得再找个人协理六宫了。”
“嬿婉,你做事稳重,朕很放心,以后你就帮着纯贵妃管理宫务。”
“虽然你的位分是低了些,但先皇后孝期未过,让你接连晋封,难免会招人口舌,所以妃位还得缓缓。”
“但你放心,朕会下旨让你名正言顺地协理宫务。”
他委以重任地摸了摸嬿婉的头。
魏嬿婉这回没有推脱,像得到肯定般开心,眼眸清亮地看着他:“嫔妾定不负皇上重望,若做得不好,皇上也不必不好意思说嫔妾。”
乾隆终于露出了些笑容。
魏嬿婉自言自语地盘算起来:“那嫔妾明日就先去处理那两个宫女出宫之事吧,娴妃娘娘突然失了两个最得力的大宫女,肯定会不乐意,嫔妾再让内务府多送些伶俐的人给她选……”
乾隆闭上眼:“没必要,她要静心礼佛,往后宫中事务一律从简。”
如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