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本宫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
李玉眯着模糊的双眼看着进忠,不知他又想耍什么花招。
“说吧,想给我安什么罪名,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屈打成招的!”
他吼得很有骨气,但又十分狼狈,掺了血的汗水簌簌从身上滑落在地。
进忠依旧是那个懒散的语气:“别那么大火气,这罪名你听了说不定还会高兴呢。”
李玉不屑,狠狠瞪着他啐了一口。
进忠轻松闪过,双手悠闲地抱在一起,又露出个气死人的笑容。
“你先在这儿自己消消气,惢心姑娘就在隔壁,我现在要去审她了。”
此话一出,李玉立刻紧张起来。
“惢心怎么在这儿,你别动她!有恩怨冲我来!”
他挣动不停地嘶吼着,但拼了老命也摆脱不了锁链的束缚。
进忠似笑非笑:“啧,果然是郎情妾意啊,看来我可以去给皇上复命了。”
他的语焉不详让李玉更为慌张。
“进忠!你到底想干什么!”
进忠压迫感极强地靠近李玉,话音沉缓:“不是我想要干什么,是我奉皇上之命,调查宫女太监私通一案。”
李玉愣住,双眼一瞪又勃然大怒。
“放屁!什么私通,我何时与惢心私通了,定是心怀叵测之人的诬告!”
他意指进忠。
但进忠眉心微挑,像是听到了好笑的话:“小李子啊,你想知道这个心怀叵测之人是谁吗?”
李玉被他问得心口忽紧,听进忠的语气,这个答案可能会令人意想不到。
“猜猜看……”
李玉的心慌太过明显,进忠忍不住逗起了他,像猫捉老鼠一样,忽抓忽放。
“猜不到吗?那你回想一下,当年被王钦罚跪时,是谁给你擦的药?”
“是……”李玉下意识喃喃,心头掠过如懿的脸,意识到不能乱讲,赶快闭紧了嘴。
进忠故意接道:“是惢心吧,你与她私交不浅,两情相悦,所以她能不顾男女之防帮你擦药,我记得你还送过她好些个首饰。”
“不…不是……”
李玉迅速摇头否认,他也没白做这么多年的总管太监,清楚这其中的关系利害。
进忠却重重按住他的肩膀,笑意阴险。
“你放心,念在曾经的师徒情分上,我会在皇上面前多给你们这对苦命鸳鸯说说好话。
“万一皇上仁慈,不治你们私通之罪,说不定会允你俩做个对食夫妻,以后也免得深宫寂寞了。”
若李玉还是太监总管,这样的未来还可以梦一梦,但以他现在的处境,他不可能让惢心跟着自己吃苦。
再说,进忠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畜生!你是冲着我来的,为何要把无辜之人拉下水!”
进忠摇头讥笑:“小李子,你太高看自己了,你如今在我眼里就是只蝼蚁,我才懒得费这力气搞你。”
他也懒得再废话了,一指头戳在李玉脑袋上。
“凭你这个脑子,以前是怎么坐到我这个位置的,告诉你吧,是你敬爱的娴妃娘娘亲自在皇上面前告发了你和惢心。”
“胡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她怕皇上怪罪,便说那日为你上药的人是惢心!”
荒唐……
李玉被荒唐得分不清真假。
看着他凝滞住的脸,进忠略带欣赏地笑了一笑,他最爱看这种受害者得知真相后不敢置信又充满控诉的表情了。
“说实话娴妃对你还挺好,私通宫女比私通嫔妃的罪过轻多了,她帮你选的还是你心悦之人,考虑得真周全……”
“唉,就是可怜了惢心啊……”
攻心为上。
他唉声叹气的讽刺让李玉崩溃又愤怒,怒的是进忠小人得志,崩溃的是这整件事竟是因为娴妃背刺。
进忠还在阴阳怪气个不停,李玉脑子里愈发乱糟,一会儿是娴妃为他擦药的画面,一会儿是惢心笑着抚摸他送的花簪……
怎么想都是死局。
他,惢心,娴妃娘娘,总有两个人要死。
事到如今无路可走,他只能破釜沉舟:“进忠,别嚣张了,你以为自己没有把柄在人手里吗?炩嫔可才刚获宠呢!”
他喜欢惢心又怎么了,进忠不也跟魏嬿婉不清不楚吗?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他不信这个筹码会不好用,扬起脸冷笑
“进忠,你和我有什么区别,我要是有罪,你更是罪加一等。”
他想诈进忠失口承认,或是引得他情绪失控,这样他和惢心还有一线生机。
但进忠的面容比古佛还要平和,双眼微阖,沉沉开口。
“你错了,李玉……”
“我跟你可不一样,遇到生死棋,只要心爱之人能生,我会甘愿赴死。”
……
那边,江与彬正行色匆匆地走进翊坤宫。
“微臣前来给娴妃娘娘诊平安脉,请通禀一下。”
得了允准,他健步如飞地走进殿内,只来得及潦草行礼就急急出声。
“娴妃娘娘,刚才惢心来太医院找微臣时被一群太监带走了,也不知被带到哪儿去,您知道这事吗?”
看如懿目光淡淡,他以为对方还不知情所以不急,正要把完整经过说出来,却听如懿缓缓道。
“你先不要着急,惢心她现在应该在慎刑司。”
“慎刑司!?她怎么会去慎刑司?”江与彬惊得破了音。
因为此事可能关系到妃嫔的清誉,所以乾隆并未声张,只让进忠暗审,现在宫中人都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江与彬比进来时还要紧张,想不通惢心为何会被关进慎刑司。
如懿不愿说,但避不开他追问的视线,只能简略道:“因为皇上怀疑她与李玉有私情。”
江与彬彻底愣住了。
“这…皇上怎么会这样怀疑?”
“惢心入宫多年,谁都知道她一直谨守规矩,与我在一起她都不敢有半分逾越。娘娘您肯定向皇上解释过惢心的为人了吧,皇上怎么会相信这种荒唐事……”
他觉得如懿应该会给惢心求情。
但如懿微微摇头,语气淡漠得像是在谈论一个陌生人。
“我的话无关紧要,那些话说出来也帮不了惢心。出了这种事,皇上必须要看到真凭实据,所以惢心只有进慎刑司才得以证明自己。”
江与彬高估了如懿,如懿连自己都百口莫辩,又怎么会替惢心解释。
他有些急了,向前两步:“可惢心怎么受得了慎刑司的苦,那种鬼地方,谁进去不得脱一层皮……”
“不然请娘娘去看看她吧,您去了的话,慎刑司的人也许会给惢心留些情面……”
如懿不觉得自己去能有什么用,甚至还可能被皇上当成是徇私。
她心中不悦,觉得江与彬关心则乱:“惢心现在有与太监私通的嫌疑,只能交由慎刑司处置,本宫去了也是枉然。”
江与彬愣愣地看着她,怀疑自己真是关心则乱,不然为何会觉得向来温暖的如懿此刻这般冷血。
救人要紧,他压下心中的不适,跪到地上磕了个头,卑微祈求。
“微臣心急了,不该让娘娘的玉步踏入慎刑司……但您能否下命让臣去照看一下她的身体,或者暗中打点慎刑司里的人照顾惢心?”
如懿微微蹙起眉:“事情还没有定论,惢心不会受苦的,不可以让慎刑司对她格外照顾,否则难以证明她的清誉。”
她其实从来都是这样冷血,只不过那时她标榜自己为好人,显得她对那些“坏人”的冷血都是正义之举,完完全全骗过了所有身边人。
江与彬额头贴着地,心彻底死了。
作为太医,他见过太多被慎刑司折磨得血肉模糊的罪人。
一个宫女进了慎刑司,如果没有格外照顾会是什么下场?断胳膊断腿都算好的了。
他忽然怨恨起自己的无能,当了十几年的太医却没攒下半点人脉,到这种关键时候,他所能求助的人只有娴妃,而娴妃却压根帮不上忙。
如懿见他满脸痛苦,淡淡出声宽慰:“江太医且放心吧,这件事没有实证,只要惢心和李玉咬紧牙关不承认就不会有事。”
她想江与彬应该是怕惢心受不住苦,承认与李玉有染,而断了与他的情,又继续补充道。
“惢心爱你至深,就算受尽苦楚,也必不会承认下来的。”
江与彬声音嘶哑,眼眶红了:“那微臣,宁愿她不爱我……”
如果惢心能不受苦,能保住性命,就算嫁给李玉,他也甘之如饴。
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没有任何意义,他只要惢心安然无恙。
如懿缓慢眨眼,不理解地望着江与彬:“你这样想是在玷污惢心对你的情意,她与你相知相许多年,你现在却要她嫁给别人吗?”
指责中充斥着傲慢,让江与彬的戾气瞬间膨胀起来。
“那娘娘觉得微臣该如何……”
是他不想跟惢心成亲吗?
如懿都救不了惢心,他一个无权无势、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医除了认命又能做什么?
用针把皇上扎死吗……
他心如死灰,最后一次试着请求如懿:“娴妃娘娘,如果惢心真被认定与李玉公公有私情,求您一定要保住她的性命。”
“她能活着就是微臣最大的心愿,至于别的,微臣不敢想了……”
如懿将他打断:“你为何如此悲观,如今皇上只是因为上药之事怀疑他们。”
“先不提这件事的真伪,就这举动本身也并无不妥,女子给男子上药很正常,并不一定出于爱慕,有一种感情是超越男女之情的。”
“娴妃娘娘,你在说什么……”
江与彬脑子嗡嗡的,好像听人念了一段经。
如懿不怪他的愚钝,毕竟清醒的人太少,并非所有人都能理解这样超越情爱、不流入庸俗欲望的美好感情。
她淡淡地叹口气。
“你不懂,但皇上会懂的,所以无须担忧惢心。”
江与彬懂了。
他懂了,他再在这里浪费时间,惢心就会没命。
莲心敲门进来。
“主儿,您的话奴婢给惢心带到了。”
如懿让莲心给惢心带话,要她撑住,自己会亲自接她出慎刑司。
如懿欣慰点点头:“那就好。她怎么说?”
莲心抬眼看向如懿,又看了眼江与彬,低下头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笑。
“她说,定不负娘娘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