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婉婉管家日记
养心殿，乾隆正在批复奏折，听到进忠端茶进来请安，百忙之中抬了下眼。
“炩嫔那里差事办得如何？”
魏嬿婉考虑事情周到，向皇上提议不要只放惢心和莲心出宫，还应该察看内务府籍册，将各宫的超龄宫女都登记起来，询问她们是否有意愿出宫。
这些宫女有的是因为深受信赖，主子不舍得放走，有的却是被刻意磋磨。
乾隆没有意见，甚至颇为赞同，这样翊坤宫突然放两个宫女离宫归家就不显突兀了。
他怕魏嬿婉一人应付不来，还派了进忠去协助。
进忠刚从嬿婉那儿回来，他微微躬身，给皇帝续上茶水。
“回皇上的话，炩主儿是第一次上手宫务，内务府和各宫协调起来确实不容易，难免有波折。”
“但炩主儿适应得挺快，办起事也不拖泥带水，倒叫奴才佩服。”
干不好皇上肯定不满，干得太好又会让皇上生疑。
唯有说嬿婉人聪明，学东西快，才更讨喜，皇上说不定还会有兴致指点一二，或者帮帮忙。
果然，他问道：“炩嫔可遇到了什么麻烦？”
进忠略显迟疑，缓缓答道：“娴妃娘娘那里好像有点儿舍不得惢心，还有慈宁宫，太后娘娘也有些不乐意……”
他话音一转：“不过那些愿意出宫的宫女们都高兴极了，人人感恩戴德，称颂皇上的仁心呢！”
“是炩嫔做得好，与朕没什么关系……”乾隆不在意地笑了一下，但对这种奉承和美名还是受用的。
如懿不乐意放走惢心是他早就料到的，而太后在打什么算盘，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太后哪是在意几个宫女，分明是在意魏嬿婉越来越受宠。
他摆了摆手，使唤进忠：“去娴妃宫里取几卷她抄的佛经，再给太后送去，就说是如懿替朕献的孝心，让太后收下这份福泽，以后福福泽泽的。”
人敷衍的时候，说话根本懒得过脑子。他只想所有人都消停点儿，别成天为难能让他开心的人。
昨晚跟嬿婉谈了一番，倒让他有些许感悟。
当皇帝已经够累，何必再给自己找不自在，应该是谁能让他高兴，他就对谁好。
魏嬿婉如果听到他的想法绝对会拍手叫好。
什么墙头马上，情啊爱啊，他已不年轻了，偶尔扒出来想想，得个乐子就好，若整日为这种事烦恼，岂不是舍本逐末？
若要受这种气，他这皇帝不做也罢，洗手与那拉家做赘婿吧。
……
永寿宫里，又是忙碌的一天。
敬事房秦总管正在诵读名册，对着魏嬿婉一一清点人数。
“……共有超出离宫年龄宫女一百八十三名，其中一百三十二名自请离宫归家，三十四名自愿留宫。”
“剩下十六人因为没有家人等原因不愿出宫，但年老体弱无力留下来侍奉主子，有待娘娘定夺。”
“还有一人，是翊坤宫的惢心，她似乎还没拿定主意是否出宫……”
魏嬿婉边听边点头，处理起宫务来驾轻就熟。
“你先去准备那一百三十二名宫女的出宫事宜吧，务必把钱银算清楚，记得向纯贵妃禀报一下……年迈宫女的安置问题我得先与皇上商量过再说。”
“至于娴妃那里，本宫亲自去问问，想来也是她们主仆情深，一时难以抉择。”
秦总管就喜欢这样的主子，下命令清楚利落，有难事会担在自己身上，不会为难奴才。
更重要的是出手阔绰，他领了满满一袋赏银，乐呵呵地办事去了。
魏嬿婉又翻了翻宫女名册，确认没有其他问题，起身略作打扮，带上春婵往翊坤宫走去。
翊坤宫与永寿宫一墙之隔，永寿宫繁花似锦，被嬿婉打理得一步一景。
但翊坤宫门庭冷落，殿门长闭不开，院里的花都被太阳晒得败了几朵，一看就知道是没人精心照顾。
钦天监说，在翊坤宫方向观得狱汉星出现，预示战乱不宁。皇上正在担心金川战事，便命娴妃呆在宫中寸步不出，抄经念佛为将士祈福。
除了乾隆，就连如懿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在禁足。
所以见到魏嬿婉时，她神情里还带着对世俗漠然的傲气。
魏嬿婉没理她的傲慢，只在坐下时扫了眼惢心。
“内务府的人来禀，说惢心姑娘还没确定是否出宫。本宫第一次奉皇上之命处理宫务，怕这其中有什么问题，或是内务府传话不清，特地来询问一下。”
这次放宫女归家是半强制的，只要宫女想离宫，不用管主子放不放人，更何况惢心算是被皇上钦点出宫，所以嬿婉干脆越过了如懿。
被忽略了的如懿面庞紧绷，她从来都受不了不在别人的视线中心。
她冷冷出声，企图为自己找回场子：“惢心跟在本宫身边已久，她的事本宫自有打算，不用炩嫔操心。”
魏嬿婉这才把目光挪到她身上，比起如懿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她显得格外平静。
“嫔妾是不想多问的，但为了防止后宫主子欺凌宫女，皇上特别叮嘱，要查清每个不归家宫女为何选择不离开，所以为避免误会，还请娴妃娘娘告知原因。”
魏嬿婉一口一个“皇上之命”、“皇上叮嘱”，让如懿愈发控制不住情绪，冷哼一声。
“原因本宫会亲自去找皇上说明的，用不着你在中间当传话信使。”
她的话让魏嬿婉有些想笑，这么多天过去，如懿难道还没想明白自己是被禁足了吗？
还是她觉得皇上会永远无底线地纵容她？
魏嬿婉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按理说娘娘位分在嫔妾之上，不该由嫔妾来教育娘娘，但皇上这几日正为战事烦心，宫女出宫这种小事还是不要拿去打扰他了。”
“炩嫔慎言。”如懿渐渐扬起声音：“惢心是潜邸里皇上赐给本宫的宫女，本宫找皇上给惢心赐婚也是小事吗？”
又拿出潜邸的情分和资历压人了。
她似乎想看到魏嬿婉自尊心受挫的样子，但嬿婉只是笑了一下。
“原来如此，那嫔妾就不便管了，至于内务府那儿，就先把惢心的名字登上吧，反正她早晚要出宫的。”
魏嬿婉起身准备告辞，又让春婵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惢心。
“刚才闹了些误会，只能略备薄礼给惢心当添妆，也算为刚才的事赔个不是。嫔妾刚入宫，银子不多，肯定没有娘娘准备的嫁妆「精彩」，还请娘娘别嫌弃。”
春婵适时提醒惢心：“惢心，你当面清点记册一下，免得与我们主儿在钱的事上出岔子。”
嬿婉把钱直接给了惢心，如懿想插手管都没办法。
惢心打开荷包，里面竟然装了张三百两的银票，对于几乎没有瓜葛的两人而言，属实给得够多了。
惢心惶恐地看看如懿，捧着银票不知该不该收。
如懿心中生厌，鄙夷地瞥了眼银票，看不起魏嬿婉用银子收买人心。
“惢心，既然是炩嫔的好意，不过百两银子，收下就收下吧，本宫在嫁妆上也不会亏待你的，你以后缺了钱只管跟本宫要。”
这种空口白话一般没人信，但有嬿婉在，就算如懿人没了，嬿婉都会帮她刻在墓碑上。
“娴妃娘娘果然大气，虽然嫔妾随的添妆不多，但惢心大婚那日，您可别忘了叫嫔妾来翊坤宫观礼。”
嬿婉协理宫务第一天：如懿败阵。
……
出了翊坤宫，春婵忍不住笑出声，看抠门的人吃瘪可真有趣，但笑着笑着又叹了口气。
“主儿，惢心可真可怜，等那位求来皇上的赐婚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魏嬿婉点点头：“所以我跟娴妃说给惢心登上名字，这样就算求不到赐婚，到时间了她也能跟着这批宫女一起出宫。”
春婵惊喜道：“主儿可真是心细，奴婢都没想到这层。”
魏嬿婉想起另一件事，笑着揪揪春婵的脸：“你的事还得先等等，这次出宫的都是超龄的宫女，你年纪还没到，我要是把你放进名单里，怕会被人说是徇私。”
“不过也不会让你等太久，等孝贤皇后孝期一过，我行了册封礼，放你出宫就名正言顺了。”
春婵又扭扭捏捏地红了脸：“我才不急呢，主儿怎么又说这个啊……”
魏嬿婉笑得开心：“怎么不能说啊，我给你准备的嫁妆也攒得差不多了，改天再问问郭太医，看他那里进展如何……”
两人不知不觉走回了永寿宫，魏嬿婉正好可以给春婵仔细讲讲她的安排。
“婚事嘛，我想还是等你出宫后再办，宫里规矩多，宫女大婚不能超规制，还得绕紫禁城一大圈，走小门受委屈，不如出了宫风风光光地办。”
“当然，嫁妆不会少了你的。”
“还有，赐婚我就不帮你向皇上求了，如果是皇上赐婚，万一你哪天想要和离就麻烦了。倒不是我盼着你们夫妻不睦，只是……”
春婵紧握住她的手：“主儿别说了，春婵都懂。”
魏嬿婉絮絮叨叨的样子，让春婵难以自控地蓄起了泪。
从相识那天起，她就从没怀疑过嬿婉的真心。
但魏嬿婉敲了把春婵易感动的姐妹脑，她才没与春婵煽情，说的都是实实在在的正经话。
“若有人让你受了委屈，就回来找我。”
“你记住，我可是皇上宠妃，八阿哥养母，有协理宫务之权的永寿宫主位，背靠养心殿庞大宫女势力的前御前宫女……”
“总之，任何一个身份拿出来都能为你撑腰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