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玉成
养心殿的混乱过去，魏嬿婉奉命送身怀有孕的玫嫔回宫。
到了永和宫，白蕊姬脸上的红才渐渐消退，激动起伏的情绪也稍有平复。
魏嬿婉把皇后娘娘每日赏赐的安胎药端到她面前，白蕊姬看了一眼，像释怀般笑了起来，摸着药盅婉转叹息。
“这药以后也不用再喝了吧……”
魏嬿婉确认四下无人，才缓缓打开瓷盖。
“这副药可以暂时让娘娘出现气血虚弱仿若落胎的脉象，太医院也已被皇后娘娘安顿过了。”
之前为引得嘉妃出手，她们用药营造出了气血充盈的假孕之象。
现在嘉妃的恶行全部败露，趁此时机装作受了刺激落胎最自然不过。
白蕊姬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手不知不觉放上去，缓慢地，极其轻柔地抚摸起来。
魏嬿婉观察到了她的神色，柔声发问：“娘娘是不舍得了吗？”
白蕊姬眼底微闪，摇头轻笑：“这里本来就没孩子，有何不舍？只不过是终于知晓真相，又大仇得报，想到我死去的孩儿心里安慰罢了。”
她透过精致的窗格子仰望外面的天，微微眯眼，天空澄澈得刺眼，像被风雨洗刷过一样。
她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喝得愤慨，娇滴滴的声音气势磅礴。
“我这后半辈子，再不要给别人做嫁衣，往后此弦只相和云霄，我命由我不由人，晚上就先去冷宫抽死金玉妍！”
“……”
魏嬿婉钦佩又谨慎地看着她的鞭子后退两步：“那嬿婉先告退了，主儿……威武！”
白蕊姬扬起脸笑得亲热，清脆的声音像莺子在叫。
“还要多谢嬿婉你，有空常来，我弹琵琶给你听。”
张飞绣花，李逵浣纱，大清第一巴图鲁就要弹琵琶！
金玉妍刚睡着就被一顿鞭子抽醒，丽心不如贞淑得力，根本护不住主子，玫嫔对付她们两人绰绰有余，抽到冷宫侍卫进来才终于解了气。
……
长春宫。
乾隆越过门口的太医一路走到寝殿里，琅嬅侧卧在床上半昏半睡，嘉妃倒台后她就泄了口气，身子急剧衰败下去。
迷糊中她听到声音挣扎地睁开眼：“皇上……”
皇帝上前将她扶住：“皇后不必起身了，好好休息，朕已让人去通传璟瑟进宫看你。”
琅嬅虚弱一笑：“新婚燕尔的，还是不要让璟瑟沾了臣妾的病气，臣妾只活下来这一个孩子，只望她此后平平安安，顺遂一生。”
她已是交代后事的语气，乾隆看着相伴十几年的发妻，回忆一幕幕闪过，感伤也漫过心头。
他对琅嬅有过疑心，但现在种种真相浮出水面，证明琅嬅只是有些私心，并无太大的错处。在其他人的衬托下，可以称得上贤后。
“璟瑟亦是朕的女儿，朕必会时时为她考量。”
琅嬅闭了闭眼，她了解帝王的凉薄，对他的诺言没有丝毫信任可言。
她与乾隆本就没什么深厚感情，皇上还会有很多妃嫔，很多子女，人走茶凉是寻常事，她得为璟瑟重新找个保障。
琅嬅捂嘴轻咳，挺着瘦弱的身子往乾隆怀里靠了靠。
“皇上，这些年来，臣妾自知不是您中意的嫡福晋，处处谨小慎微，只敢把做一个贤良的妻子当作愿望，不敢奢求您从娴妃那里挪半分真心给臣妾。”
“现在人之将死，终于有胆量问皇上一句，您这些年付出的真心可值得？”
她恨如懿的知情不报，但又无法处置对方，只能在皇上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将死之人的话总会时时刻刻萦绕在人心头。
乾隆一想到如懿的背刺就恨得咬牙切齿，但他的虚荣心不允许他表露出来，只顾左右而言他。
“当然，朕是帝王，真心只放在江山社稷上。”
琅嬅心里讥笑，知道他还没有完全放下如懿，不然不会这样在意对方的背叛。
但她带着绵绵情意，真诚看向皇帝。
“皇上的真心感天动地，可也容易伤到身边真正有情有义之人，臣妾会睁着这双眼睛在上面看着，保佑大清山河无恙，更不希望看到皇上成为孤家寡人……”
乾隆有些动容，琅嬅继续道。
“……魏氏嬿婉，蕙质兰心，品性极好，想来样貌也是得皇上喜欢的，陪王伴驾最合适不过了，臣妾有意玉成此事，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她确信，以魏嬿婉的能耐在宫中立足易如反掌，甚至很可能成为如懿的致命一击。
为了女儿，为了私心，她选择再利用嬿婉一次。
乾隆惊讶挑眉，看向琅嬅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柔和，不过还是保持住了沉稳的面容，拍拍她的肩膀。
“皇后病重着，不宜谈及此事，但既然是皇后的美意，朕自然不会拂了去。”
双方都心满意足，也算帝后交心。
翊坤宫里，一台活人印刷机抄经抄出了火星。
“主儿，抄经的时候护甲就不戴了吧？”
如懿：“本宫不是与你讲过了吗，任何处境都不要丢了身份，就算抄经，也要抄得体面。”
惢心放下裁纸刀，又揉着肩膀去取新纸。
翊坤宫里宫人被裁撤了大半，剩下的人干活也都磨磨唧唧，所以除了磨墨裁纸和端茶倒水，连洒扫院子、种花养草这些事都要她干。
主儿喜欢体面，翊坤宫里必须一尘不染。
作为奴才是不能抱怨的，她看着体面的宫殿，默默藏起了满是创痕、干枯瘦削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