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火戏
好好的宫宴被这样一闹，所有人心中都像是梗上了，再没心情拿起筷子。
但毕竟是和敬公主大喜之日，面子上还得过得去。
皇帝命令南府的表演不必停。
外殿的朝臣们也听到了风声，清幽弦乐间，偶有窃窃私语。
不久，一行侍卫回到保和殿内复命，大皇子永璜竟然也走在其中。
“启禀皇上，奴才们奉旨巡查贼人，结果遇到大皇子形迹可疑，询问之下语焉不详，所以只能将大皇子请至殿前，由皇上定夺。”
“永璜。”乾隆没想到有可能是家贼，语气愈发阴沉，但又多了几分审慎，因为大臣们都在，真有家丑他也不想外扬。
“你被侍卫抓到时在那里做什么？”
嘉妃眼中戏谑：“呦，大家都在忙着给皇上和皇后庆贺，大皇子更忙，什么时候竟偷跑出去了？”
如懿想为大皇子辩解两句：“嘉妃的话太冲了，永璜想必不是有心偷跑的。”
嘉妃声音尖锐地笑了笑：“纯贵妃都没说话呢，娴贵妃急什么，看来您与大皇子比纯贵妃这个养母都亲近啊。”
如懿淡淡：“你要这样说，本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皇帝烦躁地大手一挥：“都闭嘴，永璜你说。”
永璜这才捞到了说话的机会，他向前一步行了个礼，面色如常，好像并未受到她们争执的影响。
“儿臣……确实是偷偷溜出去的，但却是为了给皇阿玛和皇额娘准备惊喜。”
乾隆眯眼：“惊喜？”
别说他不信，其他人也并不相信这套说辞，大皇子与皇后关系并不融洽，怎会费心准备惊喜？
但琅嬅却温柔地弯起嘴角。
“确实是这样，永璜之前跟本宫说过。”
皇帝愣了愣，永璜站在下面无奈一笑。
“本想卖个关子作为惊喜给皇阿玛和皇额娘献礼，没想到却遇见这等事情，差点让侍卫把儿臣当成歹人给抓了。”
乾隆半信半疑，暗暗打量着永璜和琅嬅话的神色，但最终也没从中揣摩出什么，只能缓缓颔首。
“嗯，你倒是孝心可嘉……”
他有心揭过此事，毕竟在朝臣面前闹大了也不好看，但嘉妃却面露不甘。
“皇上，即便如此，大皇子也不能轻易摆脱嫌疑，万一这是他的障眼法呢。”
皇帝撇眼：“那你想如何？”
嘉妃绞着帕子不说话了。
乾隆：“李玉，带人去大皇子的撷芳殿搜查一下是否有可疑之物。永璜，你不要多心，这是帮你洗清嫌疑。”
嘉妃似乎还想补充什么：“皇上……”
纯贵妃笑意吟吟地打断：“皇上，既然永璜说准备了惊喜，那就让他给咱们看看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吧，连本宫都被瞒着呢。”
皇帝附和道：“纯贵妃说得对，永璜啊，快把你的惊喜呈上来吧。”
永璜拱手：“还请皇阿玛和皇额娘随儿臣去殿外观看。”
夜色洒满了保和殿外的白石台基。
下面整整齐齐站了两队人，在永璜的指示下开始了表演。
“皇阿玛，皇额娘，这就是安徽民间流传已久的火老虎戏，儿臣觉得甚为有趣，望能薄皇阿玛和皇额娘一笑。”
只见那些艺人身披虎皮，点燃了身上的麻绳捻子，瞬间化为火星飞溅的猛虎雄狮，激烈地搏斗交缠在一起，抖毛甩尾，栩栩如生。
“妙啊，像是火红的烟花落在了地上翻滚，比传统舞狮更添几分妙趣，要是璟瑟看了一定喜欢。”
琅嬅施了粉黛仍显苍白的脸映上火光的暖色，燃烧的火花划过黑夜，短暂照亮了宫城，转瞬即逝，明朗之色令人微微目眩。
她看向身旁搀扶自己的魏嬿婉，不知不觉笑意已经盈满了整张脸。
多亏嬿婉。
她生命的最后一出戏，绚烂至极。
魏嬿婉感知到了对方的目光。
她不解回头，以为自己偷吃被发现了，从袖子里摸出一包银杏偷偷递了过去。
皇帝听到熟悉又陌生的清脆笑声怔怔回头，只见自己端庄的发妻耸着肩膀笑得一抖一抖，苍白脸上还洇出了少女般的红晕。
这副模样在她刚进潜邸那几年都不曾有。
也许是因为他只顾着做别人的少年郎，没注意眼前人也曾倚门回首，把青梅嗅。
他忆起年少，不由想回头看看如懿，但目光却钉在另一张婉约柔美的脸上，记忆中的少女渐渐也变成了魏嬿婉的脸。
进忠往后稍退了一步，这样既能避开杵在那儿像根柱子的皇上，又能跟魏嬿婉站成一排。
虽然中间隔着好几个人，但幻象也不必离得太近。
各怀心事，火花四溅，被派去查案的李玉带人匆匆赶来。
“启禀皇上，奴才在撷芳殿外抓到此人，他正要翻窗进去，身上还携带着赃物。”
来活了！
魏嬿婉站直几分，左右看看。
嗯？怎么都看着她……
皇帝清清嗓子，阴郁转身看向被押跪在地的贼人：“说，何人指使你偷盗财物？”
那人哆哆嗦嗦，惊恐万分地抬头看了一眼就朝永璜爬去：“大皇子，救救奴才，救救奴才……”
像是在告诉所有人他的主子是谁。
永璜一脚将他踢开：“滚！皇阿玛，儿臣压根就不认识他。李玉公公，你刚才不是说是在撷芳殿外捉到此人的吗？”
李玉朝皇上颔首：“确实是，依奴才来看，他当时的模样更像是准备把赃物栽赃到撷芳殿。”
一时半会估计审不出来，乾隆看看夜色，随意挥手。
“如此场合，朕不想听他喧哗，拉下去送到慎刑司吧。”
“不要，不要！饶了奴才吧……皇上…饶命啊……”
那人挣扎起来又喊又叫，皇上都说不想听喧哗了，太监们赶紧七手八脚地掏出布团准备堵上他的嘴。
他奋力一挣，仰起头大喊：
“是…是玫嫔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