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无福
琅嬅病情突然加重，皇帝下令尽快结束东巡，走水路返京。
然而就算走了水路，回程也显得极其漫长，十几艘御舟浩荡行于江上，水面看起来却平静无波，唯有暗流深涌。
所有御医都说皇后已油尽灯枯，但她好像在为了什么一直支撑着。
“皇上大喜。”
进忠满面喜色地走进龙船。
乾隆不悦地训斥了一句：“这节骨眼有什么大喜？”
进忠赶忙低头认错：“奴才妄言，请皇上恕罪，只是玫嫔娘娘今日偶感身体不适，传了太医院的人去看，被御医诊出可能有喜。”
乾隆抬起头，脸上那点儿怒色消失殆尽：“玫嫔有喜了？”
他不久前才刚失去了嫡子，皇后又性命垂危，大小金川战事不顺，如果玫嫔现在怀上孩子，那确实是件能让人宽心的事了。
进忠谨慎道：“太医说娘娘体弱，脉象向来不太明显，所以还不能确定。”
玫嫔一直有下红之症，近来才稍有好转，皇帝也觉得有诊错的可能，但还是欣慰颔首。
“那也不能疏忽，回京路上颠簸，让太医勤照看着点儿，再多拨些伺候的人手给玫嫔。朕先过去看看。”
刚走到玫嫔船上，就见魏嬿婉正搀扶着琅嬅缓缓而来。
皇帝迅速上前两步：“皇后身体不好，怎么也来了？”
琅嬅勾起嘴角，脸色尚且苍白，但笑意十分温婉：“玫嫔这么大的喜事，本宫作为后宫之主该来看看。”
乾隆心里动容了三分，无论如何，琅嬅这个皇后做得极为合格，他握起她的手拍了拍：“皇后辛苦了。”
两人一同进屋。
玫嫔出来相迎，可请完安却跪在地上不起。
“皇上，皇后娘娘，嫔妾有一事相求。”
乾隆抬手让她起来：“你已有身孕，坐下说话。”
白蕊姬被宫女扶着站起，小心地坐到椅子上，精致的面庞上溢出些哀伤。
“皇上也知道，嫔妾之前的孩子刚生下来就没了，想了又想，大概是嫔妾出身低微，自己无福，才没能保住孩子……”
皇帝皱眉：“玫嫔啊，别这样说，你这次定不会像上次那样。”
白蕊姬眼眶微红：“但嫔妾还是心慌，害怕得什么都做不了，所以请皇上和皇后娘娘允准，把这个孩子记在皇后娘娘名下，为他求得中宫的福气庇佑。”
乾隆怔了怔，迟疑开口。
“你要把孩子记在皇后名下？”
“是，请皇上和皇后娘娘垂怜。”
“这……倒也是好事儿……”皇后的身子已经不能再生了，若是玫嫔生个儿子，养在皇后名下他也算有了嫡子，还能给皇后冲冲喜，乾隆转头看向琅嬅：“皇后，你怎么看？”
琅嬅看起来精力不济，但还是撑起一个微笑。
“能得玫嫔妹妹如此信任，也是臣妾之幸，只要皇上和玫嫔妹妹都同意，臣妾定会对孩子视如己出。”
皇帝大悦：“好，朕回去就下旨，玫嫔你什么都不用想，只需安心养胎，皇后也要自己养好身体，等小皇子出生免不了要你费心。”
东巡队伍还没回銮，玫嫔怀孕的消息已经先传回了宫。
启祥宫里连砸了好几件瓷器，满地狼藉，嘉妃扶着微隆的肚子头晕目眩地坐下，胸膛气得起伏不定。
“贱人，当初就该再多下点儿朱砂，让她一尸两命！”
贞淑小心翼翼地给她倒茶：“主儿别动怒，小心身子。玫嫔身子已经不好了，只要我们再故技重施一次，定能叫她……”
金玉妍斜她一眼：“皇上又不是傻，同一个法子怎么能用好几次？”
贞淑：“奴婢愚钝，那应该怎么做？奴婢都听主儿的。”
金玉妍雍容华贵地扶了扶鬓角，眼中全是算计：“玫嫔低贱，肚子里的孩子无关紧要，只有养在皇后名下才会成为我们的威胁。”
只要皇后没了，剩下的事都简单。
贞淑瞬间领悟，忠心俯首：“请主儿放心，交给奴婢去做，定不会脏了主儿的手。”
春三月，草长莺飞，万物欣欣向荣，东巡人马终于还京。
启祥宫正在酝酿一场阴谋。
贞淑匆匆走进来：“主儿，您猜奴婢今日看见了谁？”
嘉妃懒散地喝了口茶：“谁啊？”
“茉心。”
……
茉心被贞淑引进了启祥宫。
“奴婢茉心给嘉妃娘娘请安。”
嘉妃抬了抬手，示意她免礼：“多日不见，本宫还以为你出宫就不打算回来了呢。”
茉心痘疫好了后，就又自请回古董局做事，她低着头轻声道。
“奴婢已经到了出宫的年纪，确实是可以不用回宫的，但是慧贤皇贵妃香消玉殒在这深宫里，奴婢别无所求，只求一辈子都伴着皇贵妃的亡魂，免她寂寞……”
嘉妃：“哦？听你这意思，是不打算为高晞月复仇了？”
茉心蹙了蹙眉，有些为难。
她本来是这样的打算，当时她快死了，将死之人总是有很多豁出去的勇气，她想带着皇后和七皇子一起下地狱。
但现在，七皇子已薨，皇后也行将就木，她捡回一条命，没必要再冒风险做害人之事，划不来。
“中宫命不久矣，仇怨将消，奴婢无需再做什么了。”
嘉妃假装怜悯地看着她：“你还不知道呢吧，玫嫔怀孕了，她要把孩子过给皇后，将来就算皇后没了，她名下的嫡子也能继位。”
茉心瞪大了双眼，目光中透出惊愕和迷茫，僵着身子动弹不得。
嘉妃虚伪地叹了口气：“只是可怜晞月，到了也没能怀上个孩子……”
许久，一道倩影悄悄离开启祥宫。
魏嬿婉看够了，回身要走却撞到进忠身上，进忠还在直勾勾地盯着启祥宫宫门，微眯的双眼里眸光锃亮，像是等待猎食的鹰犬。
魏嬿婉：“你看起来好激动。”
进忠望着茉心的背影啧啧两声，在嬿婉耳边兴奋低语。
“放虎归山，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