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找个人罩着
以往一年到头也坐不了几次班车，今年过完年，倒是坐了好几趟。
司机媳妇唐小穗笑着和张妈抬了抬下巴，算是打了招呼，两个人便寒暄起来。
唐小穗看了看张妈挎的筐，问道：“今儿也是去乡里卖点心？”
张兰直接把筐上盖的布掀了给唐小穗看，回道：“哪有那么多点心卖的，去县里办点事。”
唐小穗会意地点点头，富态的身子一扭，就坐在了张兰身边。
唐小穗压低声音对张兰说：“妹子，你也别懵我，姐知道你昨个是做了点心去乡里卖的，姐也没别的坏心思，就是那天闻着那个味道，还怪让人惦记的，你看到时候你做多了，能不能给我匀两块，我不白要你的，该多少钱，我给你多少钱。”
卖东西本来就没有藏着掖着的，刚开始张兰背着人卖东西， 只不过是怕自己折腾半天，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被别人嘲笑罢了。
现在有送上门的生意，张兰又怎么会不要呢。
张兰不好意思地笑笑，才小声回道：“穗姐，你也别怪我没和你说实话，这事我也是第一次做，要是成了，没啥的，要是不成，还得被人家笑话，咱们这十里八村的，住的近，我可不想自己的事成为别人下饭的乐子。”
唐小穗理解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啥时候还做那个点心，给我来了一斤呗，让我也解解馋。”
张兰没忍住一笑，看着唐小穗那圆乎的胖脸，回道：“穗姐，这点心不按斤卖，按个儿卖，一块钱四个。这点心明个儿我还做呢，到时候给你留四个，你先尝尝味道，要是好吃你再和我说，为了给俩孩子挣个学费，我这生意得天天做，你想吃也方便的。”
唐小穗知道明个就能吃上那甜香的点心了，心里的馋虫也踏实了，又和张兰说了不少自己听来的新鲜事。
而坐在张兰怀里打瞌睡的李念，嘴角轻扬，也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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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国荣家。
李国荣盘着腿坐在炕里，面前摆了张矮脚小方桌，方桌上放着几张有潦草字迹的纸。
“你到底想好干什么了吗？不是说让我等着去县里过好日子呢？”孙大娣出去喂了鸡回来，对着在炕上埋头琢磨事情的李国荣埋怨道。
“哎呀，败家的婆娘，我这不是想着呢吗？你当做生意是小事情啊，那里面的事多着呢，又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说干就干。”李国荣不耐烦地回道。
“怎么不能说干就干？张兰这都带着孩子跑了几次乡里了，我可听别人说了，张兰就自己做点心往外卖呢，同村的小孩都闻到味儿了，说那点心老香了。”说着，孙大娣就咽了一口唾沫。
李国荣不以为然，“不是说味道是村长家传出来的吗？可能是村长又给他宝贝孙子买了好东西了。”
“再说了，就算张兰真出去买点心了，她一个只知道围着锅台转的婆娘，能做什么生意？你看着吧，用不了几天，她就得乖乖回村来等着天暖和暖和再种地去。”
孙大娣翻了个白眼，心想，婆娘怎么了，你不是婆娘肚子里生出来的？不过看着李国荣那副烦躁样子，她有眼力见的没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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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李国荣忙着自家做什么生意的事，顾不上别的，直到出了正月，张妈的蜂蜜小面包生意都做得如火如荼了，倒也不见李国荣仗着李爹大哥的身份过来掺和什么。
不过人不能总等着困难送上门才临时应对啊，有时候也要提前想个法子解决才好。
李念知道，像大伯这种人，看着自家挣了钱，想点儿法子得点儿好处都是其次的，估计心里还存着夺了生意的主意呢。
张妈虽然不会把生意让给大伯，但有时候顾及李爹还有赵秀梅，总会忍气吞声些。
可李念不想忍，大伯也不过是看李爹性子软，顾及亲情又好说话罢了，既然家里没人能让大伯犯怵，不好惹，那她李念就找一个人出来！
五屯子最能拿主意的人是谁？那必然是村长王长贵了。
出了正月，虽然天天都是晴空万里，可外面还是冷得厉害。
李念穿戴严实，告诉正忙着做蜂蜜小面包的张妈一声，就自己用干净袋子装了几个蜂蜜小面包，迈着四方步去了村头村长王长贵家。
王长贵家常有人提着东西来，今天有人提着酒过来问问田地征税的事儿，明个儿有人提着一盒烟过来问问征兵的事，总归，都是些大人上门。
今个儿，却是一个小孩子提着东西登门了，这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呀。
一进了门，李念就看见王婆子正满院子追着孙子小旺喂煮鸡蛋呢。
王婆子看到李念先是一愣，看了看李念提着的袋子，才笑着问：“念儿，这是过来找小旺玩了？”
李念看着王一旺马上就要过河的那两条长鼻涕，连连摆手，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回道：“王奶奶，今儿我是过来看王爷爷的，您拿着，这是我妈做的点心，刚出锅的，带过来给您们尝尝鲜！”
好听话谁不爱听，王婆子接过袋子，笑看着六岁的李念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往屋里看了看，说：“进屋去吧，你王爷爷就在屋里眯着呢。”
李念这次来找王长贵，当然不是让王长贵直接帮着自家应付大伯的。
自古都是清官难断家务事，王长贵即是村官，也只管村里的事，很少管家务事，就算有那家里打架的，请王长贵过去，他最多也就是和和稀泥，两不得罪罢了。
而李念要做的，就是把王长贵变成自己盟友，让王长贵不得不帮自家。
“王爷爷，眯着呐？”李念一进屋就看见王长贵正倚在炕边小憩。
王长贵听了声音睁开眼一抬头，就看李念正瞪着大眼看着自己呢。
王长贵咳嗽一声，换了个姿势，问道：“是李二家的小丫头啊，咋了，你妈让你问我啥事来了？”
在王长贵看来，李念一个六岁的小姑娘，肯定没啥事找自己，就是来了，那也是张兰有什么要问的。
不过，王长贵这回可猜错了。
李念两手一撑，就坐在了王长贵身边的炕沿上，她对王长贵说道：“王爷爷，不是我妈找您，是我找您。”
“你找我？”王长贵好笑地摇摇头，问：“那你说说，你有什么事？”
“王爷爷，我这次来，是想和您谈谈小旺上学的事儿。”
王长贵疑惑地皱了下眉头，说：“上学的事儿？上学的事已经定了啊，明年就去九屯子小学上学，我都安排好了。”
李念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问：“王爷爷，您听说我妈卖点心的事了吧？那您知道我妈今年为啥想起来做生意了？”
王长贵微微一笑，面上没说话，心里却嘀咕着，还能为啥？给家里攒点钱呗，就李国华那个大实诚，一回来就被李国荣几句话绕的团团转，钱都被李国荣哄走了，要是他们家里只靠着李国华过日子，哼，迟早过不下去。
看王长贵神情，李念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虽然王长贵想的也没错，但张妈的初衷总归是不同的。
“王爷爷，其实我妈做生意挣钱，是为了攒我和我哥去县里上学的学费哦。”李念补充道。
王长贵闻言坐起身来，眉头轻皱，眯了眯眼睛，问道：“你妈要送你们去县里上学？那县里的学校是那么好上的？”
“我姥姥家有亲戚是县里小学的，她能给我们安排。”李念回道。
王长贵听了这话，眼睛闪过一丝精光，正要多问李念几句，看到李念一双大眼，正清澈见底地看着自己，他露出点儿笑模样，正了正神色，才说：“念儿，你回去问问你妈，能不能麻烦她那个亲戚把小旺也给安排进去，那小子聪明，就是没开窍呢，县里教学条件确实好，也让那个小子长进长进，要是这事能成，那就算我王长贵欠你们家一个人情。”
李念微微一笑，圆眼叽里咕噜一转悠，回道：“其实只要我妈攒够钱，我和我哥能去县里上学，那小旺哥的事也就成了大半了。”
王长贵那可是人精中的人精，李念将将一提，他稍一寻思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他也没多说什么，摆摆手让李念先回家，自己盘着腿掏出了背后放着的烟斗，随着烟雾弥漫，王长贵脸上的神色也渐渐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