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与朋友谈话

    我不能工作，我的职业是思想。做别的事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浪费甚至是损害。我要写作。文学才是我的归宿。也许有一天事实证明我不适合搞文学，到那时候再说吧，现在我最想干的就是写小说。诗歌我一直在写，我知道自己不是当诗人的材料，可是偶尔也会有感而发，自娱自乐。我活着，也只能自娱自乐了。我很庆幸自己一直没有放弃文学。文学的梦想和素养一直在我的血液里流淌，奔腾不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保留着我那几箱书，我的小说。我是一个为了文学而存在的人。

    除了写作，我还能干什么呢？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我爱好的就是文学，我上大学学的也是这个。也许我天生就是一个作家。哈，这种念头可笑吗？不切实际？但是做一下这样的梦又何妨？我本来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我允许自己有一个梦想。我将为了这个梦想去奋斗。就算奋斗的结果只是一场虚空，我也心甘情愿。我要为自己真实地活一回。

    我情不自禁地想着。生平第一次感到内心充满了力量。

    我还不是作家，不是别人承认的作家。但是，在我的心目中，我已经是一位作家了。我把自己当成一位作家看待。我现在只是还没有得到其他人的认可而已。读了那么多的小说，那么多优秀作品，我感觉自己也能写的出来。即使别人的技巧我学不来，我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写，创造自己的风格，在自己的作品中呼吸。啊，那将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小说的价值就在于告诉我们生活可以假设。我可以在小说中生活，过一种真正的内心生活。

    我突然想打电话找朋友聊天。几个月来我第一次感到需要找人倾诉。那种倾诉的欲望是如此的强烈，好像它积攒了几个月，现在突然像黄河决堤一般要把一切淹没。我想我是太久没有跟人聊天了。一直以来，我都是刻意寻找孤独，那是出于一种内心的需要，并不是我真的排斥友谊。真正的友情在任何时候对我来说都是最珍贵的，甚至比爱情还要珍贵。虽然长久以来我冷落了朋友，但是我们都明白，真正的友情是不变的，因为它并不是靠交流来维持的。真正的朋友即使过了几十年再见，也会像昨天才分别一般。因为我们都理解人，理解对方，把对方当做另一个我。经常沟通的不一定是朋友，不是我说的那种朋友。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里借助一个人物的口喊出了：“朋友都是婊子养的！”他所诅咒的不是我说的那种朋友。真正的朋友总是真心向对方提供帮助，而且不要求回报。爱情是需要回报的，爱情要求我们和对方一起生活，满足我们的情欲。我们常说为朋友两肋插刀，就好像为自己两肋插刀一样。而有人说为女人插朋友两刀，当一个人真的为了女人插你两刀的话，他早就不把你当朋友了，他也没有资格再做你的朋友。一个人不是因为缺少朋友才变得孤独的，而是因为一个人本来孤独，他才希望有一个朋友。孤独是因为灵魂的独立，就像人的肉体一样。孤独无法消除，就像两具肉体无法合二为一一样。男女之间结合得再紧，也永远无法合二为一，或者无法永远合二为一。但是他们并不放弃这种尝试，正是这种永远结合在一起的可能性吸引着他们，而这种吸引就是所谓的爱情。也许，事情就是这样。也许。

    我拿着手机，一个号码一个号码地筛选，然后拨过去。今天是星期六，他们应该不忙。有的关机，有的手机储值卡余额不足，有的号码没有人接听。没关系，再打。一百多个号码，总有一个会有人接通的。其实我也没有什么事情要跟他们说，只是想听听他们的声音，听听他们的呼吸，让我感到他们是如此的亲近，让感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不那么迫切地希望我去死。“喂？怎么样？最近还好吧？”你不知道，每当这种时刻，这种不经意的问候到底有多甜美。它不是普通的凡人的关切，而是上帝的安慰和召唤。有几个朋友接听了我的电话。他们都是我中学时代的同学，我最好的朋友。为什么最好的朋友往往是中学时代的？我常常问自己这个问题。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我们的灵魂才刚刚开眼，我们最天真、最纯洁，上了大学以后，我们就开始懂得了自我防护，关上了心灵的大门。大学是堕落的开始。但也不一定。凡事都有例外。对于我来说，如果我想把一个人当朋友，在我人生的任何阶段，他都能进入我的内心。

    我们聊了各自的近况。我告诉他们我想写小说。他们说好。虽然他们不知道我经过了怎样的内心的煎熬，他们也无法考证我做出的这个决定是否可行，我选择的道路能否走得下去，但是他们说好。这就是朋友。如果我不提要求，他们从不给我建议，因为他们知道我会自己考虑，他们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他们尊重我的选择，正如我尊重他们一样。他们对我说：“好，我支持你！”他们还说，有任何需要，尽管吱声。我很受感动。我虽然活得很孤独，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我并不孤单。

    “你打算写什么题材的小说？”题材？对我来说，题材是一个太过古老的名词。

    “我不知道什么题材。事实上我不考虑题材之类的问题。我只是写下来而已。我手写我口。我的灵魂在说话，小说就像蜜糖一样从我的心里流淌出来，我只是用纸去接而已。文学说到底不过是灵魂的呓语。”我说。

    “太深奥了，我不懂。不过我相信你能做好。”

    “嘿嘿，其实也没什么。你就当我在开玩笑吧。”

    “哎，我想到一个好主意。我有个朋友在珍爱网上班，听他说待遇还不错，基本工资1500，无责任底薪，我认为挺适合你的。”

    “哦，这样啊。”我没有想到当我下定决心要写作时，他会推荐给我一份好工作。

    “我知道你想写作，你跟我说过。毕竟你是学中文的嘛，写作是你的强项。你看，我说这样想的：这个珍爱网是个网络婚介公司，据说是全国规模最大的婚姻介绍公司，跟天涯论坛有合作，我那朋友做了几个月，月薪平均四五千，你肯定比他做得好，又是无责任底薪，而且，婚姻介绍所嘛，你为别人牵线搭桥，可以听听别人的恋爱故事，既可以解决温饱问题，又能为你写作积累素材，不是很好嘛？”

    “那是挺好，我去试试，星期天他们不上班吧？”

    “你星期一去面试，直接跟前台说是来面试的，登记一下就行了。我已经跟我那朋友打过招呼了。”

    说真的，这样的好消息来的不时候。我已经计划好这段时间安静读书写小说了。朋友一直很关心我的工作问题，为我提供了很多就业信息，我找不到工作，他比我还着急。啊，真是好兄弟！为了不令他失望，我决定星期一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