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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扫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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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翻开记事本,用手机逐个拨打上面的电话。我宁愿花自己的钱找客户,也不想在办公室里待着。这很蠢,但我会感到舒服些。为了装扮得像个业务员,我花了70块钱买了个皮包,卖包的大婶保证她的包是真皮的,她说“鞋(蛇)皮的,绝对是鞋(蛇)皮的!”要收我一百块,被我砍到70,她才不大情愿的卖给了我。我看她一脸的不高兴,心里十分内疚,好像我抢了她的30块钱似的。我生平最不喜欢做对不起人家的事情,但是生活所迫,我也没有办法。我坐在一块大石上,皮包放在膝头,本子摊开,左手拿手机,右手握笔,随时准备记录。在外面打电话效果好多了,心理上没有任何障碍,表达清晰而简练,显得又干脆又专业。我抄的电话号码有很多都不对,不是号码不存在,就是与公司名称不符,老是打到别人家里去,搞得我又是一通道歉,还浪费了不少电话费。有些号码是对的,但是没有一家公司有合作的意向,不是说“不需要”、“不用”、“已经做了”,就是要我留下联系方式,等需要的时候再跟我联系。有些公司接电话的是男的,说话粗声粗气的,像流氓一样。大多数电话都是前台小姐接的,声音温柔是温柔,但是很冷漠,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有的人更过分,我刚自报家门,还没问他们公司的情况,对方二话没说就把电话挂断了。一开始我又羞惭又恼怒,后来想想,何必!做业务本来就是要受气的,赚钱哪能那么容易,于是自我宽慰一番,心里也就平衡了。出来混是为了求财,不是求气。想开了也就没事了。

    11点半我就已经饿得不行了。等到12点下班时间再吃饭?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规矩是人家的,肚子却是自己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是饿坏了,对工作的影响更坏。这样想着,我找了家快餐店,要了份猪脚饭,花了12块钱,吃完了感觉还没饱。在塘朗,8块钱你就可以吃到撑。福田区委,不可同日而语啊。同样的事物在不同地方就有不同的价格。而价值是等同的。这就是经济的奥秘之一。这也是不平等在物价上的表现。吃饭的当口我也没闲着。我一直在想着工作的事情。业务应该怎么展开,应该有一条总体思路。从这一点来看,我并不是狡猾懒惰之辈,天地良心,我提前半个小时吃午饭是因为工作需要,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仍然处在工作的状态之中。我这人就是这样,当我在认真做事时,我总是全副身心扑到上面去。我也不想吃饭,一直以来我对吃东西都有一种解不开的心结。我觉得吃东西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一种侮辱,一种无法摆脱的苦役。不可否认,有时候,吃东西给我们带来愉悦和满足,吃是一种享受。但更多的时候是一件十分苦恼的事情。如果可能,我宁愿不吃。记得小时候大人总是问我想吃什么,而我总是摇摇头,不吃。如果我贪吃,以我家那时的条件,在我青春发育的时候肯定是另一种样子。正因为我吝啬于摄取食物,我现在的个头才会这么矮小。读中学的时候,在公共食堂吃饭,我总是尽量躲在角落里,不让人看见我的吃相。我认为吃饭是一件极为羞耻的事情,别人总是不理解,认为我装模作样,这实在是对我最大的冤枉。我虽然以吃饭为苦,但是我从不浪费。我对食物十分珍惜。除了几种我忍受不了它的怪味的食物之外,我并不挑食。吃肉的时候我总是把骨头啃得干干净净。有的朋友不解,说我吃饭就像某种艺术表演。我不敢有这样的掠美之心,我避之唯恐不及呢。有时候我认为吃饭是一种罪恶,这同样令周围的人不解。我记得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过一个节目,讲的是澳大利亚有一个民族,他们捕获了一头野猪,在吃掉这头野猪之前,人们围着它跳舞,感谢野猪给他们带来了食物,带来了活命的机会。我被这个故事感动了,所以一直记着。在吃之前跳舞,把吃变成一种宗教仪式,对野猪表示感谢,这些做法在我们的生活里是不可想象的。我却认为更真实,更可取。基督教徒中有一些在吃饭前也感恩,但他们感谢的是上帝,是主赐予他们食物,使他们得以存活,他们感谢的不是食物本身。我更钦佩电视里那些澳大利亚的土著居民,他们感谢的是食物本身。吃是一种罪过,如果我们不能忏悔,至少要懂得感恩。我想,以前我对吃饭感到羞耻,也许就是出于这种同样的心理吧。如今我当了业务,更有千万种理由要避免吃东西了。有时候我为“吃什么”感到苦恼,也为“要吃”感到痛苦。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们这一代人共有的特点,还是仅仅是我一个特例。我的父母好像从未对这类问题产生过苦恼,至少我没有发现过。啊,真羡慕他们,可以轻易跨越我视为痛苦的难题。我是一个怪胎,这一点我早就发现了。有的吃是幸福的,但是必须吃,却使我痛苦万分。有谁跟我一样吗?如果所有人都跟我一样,那么,我建议:重新审视吃饭这个问题。

    吃饭的时候,我的思绪是云游四方的。我吃饭的时候,我的灵魂常常天马行空。

    吃完饭,我休息了半个小时。然后就开始了我的扫楼行动。所谓扫楼,就是像鬼子进村一样,一个区域一个区域扫荡过去,把楼盘里的公司,需要为员工定制工作装的企业老总,这些有钱人,一一找出来,将他们逮住,一网打尽。这样的扫楼行动是单独进行的,一个人负责一大片区域。今天,我们生利服装有限公司只派出了一名勇士,确切地说是我把自己派出来,单枪匹马执行任务。今天下午我的目标是:从福田区委开始,往新洲村方向进发。我的武器是一个公文包,内装少许名片、一个记事本、一只中性笔和一个摩托罗拉手机。今天第一次执行任务,试试水,所以我轻装上阵。交通基本靠走。

    整整一个下午,我都在福田区委、新洲村这一块转悠。直到五点钟,一单买卖都没谈成。我走遍了大街小巷,任何有做制服的可能的场所我都没有放过。石厦学校、众孚小学、新洲幼儿园,各类宾馆、酒店、餐厅、夜总会、美体休闲中心、咖啡屋、洗脚房,凡是稍具规模的公司或大型建筑,我无一不涉足。但大都是在外围转,跟一些小角色打交道。比如说学校吧,校警拦着不让进校,说整个深圳中小学的校服都是统一制订的,早都联系好了,我插不进去的。我说我们是为老师做西装的,校警说那也要预约。我找谁预约去啊?说白了就是找我麻烦。当业务的和当保安的绝对是生死冤家,比猫狗斗得还要厉害。这一带酒店倒是不少,三星级四星级的也有,可是经理一律都不在。前台小姐有些热心一点的还给我一张名片什么的,有些干脆就摆着一张冷脸。有一家装饰豪华的酒店,女服务员长得挺漂亮,我就跟她蘑菇,她拒绝我都拒绝累了,在一旁皮沙发上坐的一个中年男人开口说话了:“给他一张我的名片,写上我的号码。”原来他就是经理,一直坐在旁边喝茶,前台小姐还骗我说她们经理不在呢。这实在是意外的惊喜。我接过他的名片,自然是千恩万谢,并留下我的老总名片,表示希望能荣幸地为他们酒店效劳。夜总会和洗脚房的遭遇又是一番不同,一个无比傲慢,另一个又过分热情,非要我到他们那里消费过一次之后再谈。纯粹是在戏弄我嘛!就这样,我跑了一下午,口干舌燥,脚板生疼。我是穿着皮鞋跑的,脚趾头都木了。幸好没扎领带,否则就更像傻帽了。

    奋战一下午,没有丝毫斩获。我暗自忖度,哪里做得不够。想了半天,得出两点结论:一、没找着管事的人。找不到话事人,生意肯定谈不成,对象不对,多说也白搭;二、人家都有固定的供应链,想半路杀进去抢食吃,难。看来业务这一行不好做啊。革命尚未成功,我辈仍需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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