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自我定位之难与现实之冷

    我经常想的问题是：一个中文系毕业的大学生在深圳能干什么？

    这是一个有趣而又颇为让人伤脑筋的问题，它促使我时刻检视自己的内心。这也是一个十分现实、性命攸关的问题。

    写小说，这是第一个跳到我脑海里的念头，一个天真的念头，像少女鲜艳的嘴唇一样让人情不自禁，可是我明白无误地听到一声“stop”，明令禁止。我不能擅自夺去人家的初吻。最要命的是这声“stop”发自我的灵魂之口！时机尚未成熟，它说。

    找一份工作，先解决温饱问题，再图发展。这是最现实的回答。现实的问题就要现实的答案。

    找工作是一件天长日久的事情。我不奢望命运女神的眷顾，只要黑暗女神不要太爱我就阿弥陀佛啦，我幼小的心灵再也经受不住命运恶意的戏弄了。神啊，救救我吧。我在网吧听到陈小春的《神啊，救救我吧》这首歌曲，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共鸣。陈小春的歌是对爱的祈祷，跟一部台湾电影《爱神啊，帮帮我》在名字上有异曲同工之妙，它们都是爱的呼唤，虽然我的需要不是爱情，但爱情与别的感情是一样的，那种强烈的呼唤是一样的。我把陈小春的歌反复听了不下四十遍直到反胃再也听不下去了才作罢。那部台湾影片却一直没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骨子里瞧不起台湾电影，觉得那些片子太痴呆，太黏腻。

    开始时我想找适合自己爱好的工作，跟写作沾边的，例如记者、编辑、电视台广播电台撰稿人、文字校对员之类。可是这样的岗位好像不缺人手。我的专业在职场上完全没有用武之地。我的写作才能就像瞎子敏锐的听觉和嗅觉一样让人瞧不上眼。当老师似乎是条不错的出路。但是不行，这个想法连我自己这关都过不了。我说服不了自己，我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做任何人的老师。我教给别人什么呢？我自己什么都不会。读大学时，我也学人家时髦的做法去当过家教，一半目的是为了赚点零花钱，可是当我真正面对自己的学生时，我感到某种罪恶在我身上滋生。那个小孩是那么的纯洁，想想我将用自己的观念玷污他，影响他对事物的看法，还可能给他的人生造成无法弥补的遗憾，这份责任我可担负不起，我的良心会不安的。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知道自己的思想多么的放荡不羁，多么具有个性，鲜明而反动，如果我教他像我一样自我、叛逆、怀疑、张扬个性、追逐自由、思考社会人生、拥抱哲学，可能会对他所受的学校教育造成不小的冲击，这样就把他给毁了。多年来，我体会到了学校教育的重要性，我个人就是最好的反证。我受的自我教育太深，掩盖了学校教育，结果陷入了困境。我不希望有人学我。他们应该好好学习，按老师的意愿去塑造自己，年年当三好学生，把学校希望他们掌握的东西融入血液里，但是不要有自己的思想，也就是说不要有反动思想，要爱国爱党，爱人民，争当小小的螺丝钉，这样，毕业时就会有一大批企业争着抢着要他们了。而我是个失败的学生，什么都得靠自己，自己学习，自己找工作，自己把自己推下悬崖。我凭什么当教师呢？我连自己都教不好，怎么教别人？把人教坏了怎么办？我怎么知道什么才是正途什么才是歧途？我要是知道，我自己早就飞黄腾达了，还会像现在这样躲在小房子里惶惶不可终日？所以，教师不是我的出路，这条路首先被我封死了。

    考公务员？这是最好的出路。俗称“铁饭碗”嘛。但是对我来说一样不行。我受不了那份清闲和呆板。再说，最重要的是，人家也不一定要我呀，铁饭碗的数量是那么少，觊觎它的又是那么多的虎狼之士，我怎么抢得过人家啊？这条路也行不通。

    成为国家的人？我从来不做这样的痴心妄想，我知道自己不够格，组织上不会要我这样的人的，我的位置在社会上，在某经济实体的某个小角落里，安度残生。

    看来只有走老路了，继续干我的秘书去吧。我不是根据自己的才能、爱好或者侥幸来选择职业的，我得根据我的过去来重新生活。我把我的经历背在背上，甩到人事专员的办公桌前，希望能卖个好价钱。

    虽然我在好几个招聘网站都注册了用户名，填写了简历，但是一开始只在“前程无忧”投递简历。一次只做一件事情。我想集中精力专攻一点，这样，成功的可能性比较大。我想保持忠贞，因为我的意愿是真实的，我希望自己忠实于自己的选择。第一天我只投了一份简历。创维集团正在为营销部经理招一位秘书。我满心喜悦，率先递出了我的橄榄枝。我选择创维，不仅因为它的名气大，还因为听说我的一位老乡在里面升到了副总的位置。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管他的，先投了再说。

    我以为很快便会有结果，谁知等了两天却毫无音讯。我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人家瞧不上咱咧。想来也是，人家那么高的门槛咱可是跨不过去的。另找其他公司吧。可惜白白浪费了两天时间。

    我找的全是招经理助理或者秘书之类职位的公司，很多公司要求的都是女性。深圳地区的企业家好像有一种共识：助理或秘书一定找女孩子。有家公司甚至明确要求：20-25岁，未婚、思想开放、处事灵活、限女性。后来我一查，竟是一家夜总会找公关小姐。乖乖！在深圳，行政工作一般都是女孩子做的，她们不仅行政工作做的好，别的工作也干得不赖，绝对让领导满意。这可把我逼入绝路了。朋友打电话关心我找工作的事情，他们问我怎么给自己定位，我说：“我想做管理，行政类的比较适合。”他们安慰我一番，说会找到的。我心里却直叫苦。搞管理，也就是有权力啰，凭什么让你捞到那个好机会，老大谁不会当，干嘛花钱请你干？可笑！深圳可能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有领导能力、管理才能的人！深圳的管理人才满大街都是！

    我全心全意对待人家，人家可能鸟都不鸟你。我籍籍无名，又没什么本事，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机会。如果我是刘德华，也许一切都好办得多。我把自己当宝，在别人眼里连粪土都不如，这就是现实，我心里清楚得很。

    我改变了策略，几家招聘网站一齐投，公司名也不看了，全选，全都投，反正瞎猫撞上死耗子，逮着就上，管他娘的。我名义上找工作，实际上不太积极，我是冲着投简历奔的网吧，可是投简历只是一种敷衍了事，打开电脑，简历一投很快就搞定，接下来是娱乐时间。黑网吧一小时收费2元，我一上网就要坐几个小时，一周下来也花了不少钱。我老爸知道我这么干肯定又要吐血了。就像周星驰电影《唐伯虎点秋香》里的那个书生一样，比赛输给了唐伯虎吐血数升却未死。我在网吧玩乐时，不自觉想起老爸，又想起周星驰电影里的那个片段，心里忍俊不禁。在这里，我需要声明的是我并没有咒我老爸的意思，我就算泯灭人性也不会做伤害亲人的事情，绝对不会，就算我心里恨不得他们全都死去，好让我彻底自由，但是他们真的受伤的时候，我心里会难过的，因为我们是亲人。而亲情是无法抹灭也无法解释的东西。我在网吧里想起了老爸，又想起了让人忍俊不禁的电影画面，那只是因为我的想象力太过于丰富的缘故，我太善于联想了，是我的灵魂搞的鬼。我没有任何恶意。不过，我是个不孝子，这点我早就说过了。

    整整一周，一个电话都没响。没有面试通知，没有电话，连条信息都没有。怎么可能！是不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我都快崩溃了。不对，崩溃只是一种刹那间的感觉。我不是那种受不了打击的人。别忘了，我有一个超级强大的灵魂，再大的打击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只是气愤不过，怎么会连个电话都没有？我有点不甘心。

    就在我等待面试通知的日子里，我看了大量的电影。国内的国际的都看。这段时间韩国片我看得特别少。我的兴趣变了。纯粹的色情片看多了也会腻的。搞来搞去无非也就是强奸、偷情那类路数。我现在的口味转向了暴力和黑社会。香港的黑社会题材的影片拍得不错，内涵丰富，观赏性也强。像《无间道》系列、《暗战》、《黑社会》等影片对人物的刻画比起《古惑仔》系列要深刻细腻得多，人物的身份内涵也复杂而模糊了，人的斗争从斗力向斗智发展。人的身份界定在日趋模糊，这是我个人的观感。而警察这一角色似乎永远能给香港电影提供题材。枪战警匪片一直是香港电影的强项，成龙洪金宝那一批人老了，动作电影显得有点青黄不接，现在的动作片大多是在耍酷，很少人会真刀真枪地干，特技运用越来越多，耍真功夫的人里要数甄子丹最被看好。甄子丹这几年很勤奋，作品不断，《导火线》、《七剑》、《龙虎门》、《杀破狼》、《叶问》，动作场面火爆，唯一给人感觉有点缺憾的是编剧太差，剧本不怎么好看，台词不够吸引人。香港电影在关注现实，古装戏好像走到了尽头，就像武侠小说一样。《江山美人》为人诟病，台词浅薄，人物思想幼稚，电影的技术处理也不精细，穿帮镜头太明显。大片《赤壁》完全令人大失所望。倒是王家卫起用了一部旧作，给人意外的惊喜，《东邪西毒》像是一种怀念，一声叹息，电影画面打上了黄金色泛着永恒的色彩。周星驰的喜剧也在求变，从《少林足球》、《功夫》到《长江七号》，周星驰的形象从激情活力变得安静稳重，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吧，周星驰电影由原来的纯粹嘻哈搞笑渗入了深沉。

    好莱坞大片我也看了不少。我在“迅雷看看”注册了一个用户名。值得看的影片我差不多都看了。我从小就喜欢电影，讨厌电视剧，这段时间更是饱受电影艺术的熏陶。电影是我观察世界的窗口，也是引发思考的一种媒介，如同我那几箱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