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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噩梦之后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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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到半夜,我被一堆乱七八糟的女人腿压得喘不过气了。那些女人腿还在增多。我无法呼吸。我快要死了。我惊恐,想从女人腿下钻出来。可是我被压得动弹不得。我怒了,大喊一声:“去你的!”就醒了过来。原来是个噩梦。

    我坐了起来,眼前一片黑暗,我才放松了下来。我用手摸摸额头,全是汗。我想喝点水,一瓶矿泉水被喝得差不多了。我平时不烧开水,饮用水是买来的瓶装矿泉水。这是我从海南带过来的习惯。在海南,我通常都喝椰树牌矿泉水。椰树矿泉水有种淡淡的味道,很好喝,优质水都是这样的。深圳没有海南的矿泉水,不知道什么原因没人卖。在深圳人们都喝怡景、益力、康师傅,前段时间媒体披露康师傅矿泉水是用自来水过滤制成的,因为被骗了,消费大众感到愤怒而恶心。康师傅集团新闻发言人面对摄像机镜头向社会道歉,请求原谅!现代名企居然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

    水不够喝,无法解渴。我走进厨房对着自来水龙头咕咚咕咚灌了起来。这才真叫解恨呢!

    我看了看手机,3点50分。我完全清醒了,要不要继续睡?找本书来读吧。我找了一本《瓦尔登湖》,坐在床上读了起来。

    夜很静,窗外球场上的高大灯柱顶上的复眼依然睁得大大的,这个时间它也许要感到无聊了。我可以想象,整个村子此刻就像睡熟的婴儿一样恬静可人。我喜欢这样的场景,没有太多挠人的喧闹,没有该死的悲伤,没有人过生日,也没有人死去,所有人都在梦神的怀抱中轻轻呻吟,有几个丢人现眼的不可自制者嘴巴大张,嘴角淌下的口水洇湿了枕头。有人在梦中尖叫,可能是看见了死去几个世纪的祖先情不自禁发出的,也可能是因为被鲨鱼吞食。我喜欢在别人毫无意识的时候保持头脑清醒。这使我产生一种错觉:我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主宰。我喜欢这样的感觉,仿佛别人都蒙在鼓中,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秘密。

    我的听觉变得十分敏锐,我的空间扩大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我的听力范围之下。什么都逃不过我的耳朵。我想,蚊子打喷嚏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这不是吹牛,如果你也试过在凌晨4点钟醒着,我敢保证你可以听见白蚁偷啃床腿的声音,那种声音比鬼叫还要恐怖,就像在你耳朵后边发生一样。

    这时,远处传来一两声狗吠,就像从地府传来的那般虚无缥缈,刚好清晰到你能听到的程度。不会是地狱之犬刻耳柏洛斯吧?冥王哈得斯夫妇没给它骨头吃?我猜它可能更喜欢啃吃地狱里那些赤身裸体的罪人。那些在阳世犯罪的污浊灵魂喝过孟婆汤,肠子被洗得干干净净,经油锅煎炸之后再撒点辣椒盐,一定非常好吃,松脆可口,不含防腐剂,没有农药残留,是上好佳的绿色食品。

    “沙,沙,沙。”什么声音?牛头马面?不会的!“沙——沙——”鬼走路是无声的。宋定伯捉鬼时鬼走路都没有声音,鬼涉水亦无声。那么会是什么呢?在夜里想到鬼真是自己吓自己,我不该想什么鬼怪之类的玩意。这声音分明是自然界里的,绝不是什么鬼怪!我不相信有鬼。“沙——”是刷东西的声音。噢,是清洁工在扫地!妈的!吓我一跳!

    谁起得那么早出来扫大街?清洁工!这是我见过最勤劳的人。这些微不足道的人,这些半夜三更起来工作,使整个城市保持整洁美丽的人,那个平凡的被人轻视被人遗忘的部落,在别人酣睡的时候默默的奉献着自己。啊,谁是最可爱的人?就是这些清洁工!就是这些无名无姓、把最脏最臭的废弃物从人们眼前、从人们的生活中清除掉的天使!她们是21世纪的伟人!而我们,貌似高贵的氏族,只会拼命享受,制造垃圾。这是多么不同啊!

    刚才我还以为自己是世界上唯一清醒的人呢?看来我真的是太过自以为是了。

    我是由于不睡觉才重新发现了这个群体的。其他人呢?他们有没有注意到清洁工部落的存在?人们会如何认识这个被重新发现的部落?他们的价值应该重估。应该用一种新的眼光去看待这群人。说不定她们就是创造玛雅文化的无名氏族消失的族谱上仅存的一支的后裔。有考古癖的高智应该详细考证一番。我个人认为这种考证比浙江某著名学者专家考据出来的孙悟空的墓碑要有价值得多。

    清洁工这种工作向来对我来说是神秘的。我一直对从事这种工作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很好奇。我不知道他们中任何一员的名字,不知道他们总共有多少人,每个人负责多大的区域,但是我实实在在受惠于他们的工作。有时路过看到他们在忙,我很想停下来跟他们聊聊,谈谈他们的工作,谈谈例如他们的薪资多少,垃圾集中之后怎么处理,他们的工作需要公众如何配合等等。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却从来没有付出实践过。我不知道今晚在楼下辛苦的那位清洁工是男是女,多大年纪。我想知道的是他或她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间,凌晨4点钟开始忙碌。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么?扫把拖过地面的摩擦声在静静的夜空传得非常远。我观察到他们白天的工作主要是将道旁垃圾桶里的垃圾运走,尤其是在中午,大热的天,垃圾散发着恶臭。很少看见他们在大白天握着长柄扫把清扫大街。可能是白天人来人往不好工作,搅起来的尘土也会弄脏路人衣物,路边的商店摊位也无法容忍尘土满天的景象。有些摊位是搞小吃的,尤其注意卫生。因此清晨是他们最佳的工作时间,他们必须赶在商铺开门营业、工人上班、世界开始运转之前把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对,就是这样的。之所以在4点钟开始忙碌,那是因为工作量太大,需要耗费很多时间才能把该干的活干完,还因为他们要等其他人彻底歇息之后才能开工:烧烤摊最迟要到三点以后才会收摊,才会弄走烧烤工具,留下垃圾。

    我的这般分析肯定没错。楼下的扫地声又传到我的耳朵里来。“刷——刷——刷——”不紧不慢,这是他们的语言。他们好像在说:“你分析得很对!”

    我继续读《瓦尔登湖》。书中的字句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我感觉大脑好像塞了一团棉絮,思维越来越慢、越来越吃力。后来我终于躺下,睡着了。

    生活是什么?不同的人可能有不同的理解。对清洁工而言,生活可能意味着跟垃圾打交道,清扫那些永远扫不完的垃圾,今天扫干净,明天地上又是散乱的一堆,一天又一天,就像西绪福斯滚动巨石一样永远没完没了。我对生活的理解则不同。生活在我面前展现出来的东西是读书、思考、上网、写诗。生活包裹着我,同时变成我观察、思考的对象。一只长臂猿。生活对我来说远不是眼前所见,不!它的身躯要宽广得多,它是无法驾驭的现在和茫茫未知的未来。生活在任何人面前展露的都只是一个侧面,冰山一角,对我也不例外。生活没有道理独独眷顾我一个人。生活对任何一个人都是冷的,一副带着假笑的冷冰冰的面孔。

    我在试着改变。我来深圳就是为了这样的目的。

    那么,我将改变什么呢?有人说人是环境的产物,不要试图改变环境,而要适应环境,因为一个人的力量几乎什么都改变不了。这话听起来颇有哲理。但我不知道怎样评述它的内涵。我应该把它看做一种唯物主义的客观小结,还是一种对人彻底绝望的悲观言论呢?

    如果说生活是一个牢笼,那么我所谓的改变就是从一个牢笼逃出来投入另一个,抱着一种幻想,希望下一个牢笼能够舒服些。我完全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所做的一切都逃不出上帝对我的设想,我只不过把它变成现实而已。我活着是为了把上帝的念头变成我的生活。

    我内心诚挚地希望深圳能对我友好一些。

    但我始终有一种误投尘世的悲哀。

    从小我就懂得,当所有人都不能使你免于悲伤时,你要做的不是让自己快乐起来,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确信自己能够表现得无动于衷。

    如果生活戏谑,肆意地捉弄我们,那么我们也就没有必要过分认真。难道不是吗?

    当我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我尽量过得随心所欲。我喜欢读书,在灵感喷涌的时候随手写下几行歪诗。这是我取悦自己的方式。我刚来深圳,想尽兴一番,给自己放几天假,到处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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