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素鸣衍对武获嘉所率领的一千多老弱残兵不感兴趣,只令武获嘉将没有战力的士兵从军中剔除出去,另从乡民征选青壮补充。
尤溪说道:“虽然不知银城郡的兵力部署,但是帝都在战争之初就有放弃银城郡的想法,两次从银城郡抽调兵力,推想来,留守格图地区的兵力极为匮乏。银城郡之所以保全,乃贝迦人此战意在掠夺,此时又被南面的西六郡联军与帝君亲自率领的大军吸引住,万万格图地区的异动,令贝迦人认为会威胁到他们的侧后翼,他们一定会分派兵马进击的。”
纳吉悟言跪在地上不言语,神色间甚为坚持,素鸣衍袖手一甩,将卷到铁甲上的战袍锦袖甩下来,脸上浮出一丝压仰不去的怒气,说道:“你要我的手令,我这就给你,看你能救得了几人?”大声喝斥着让军中书吏过来,让他起草手令,“兹任一等云都尉纳吉悟言暂代河洛戈耳保民官,着各郡府守护、都事以救济为念,予以方便,羽嘉郡王、羽嘉郡留守使、银城郡招讨安抚使檀那明河即日。”
檀那耿明要是能让羽鹫骑士装备烈炎魔弓,其机动性与打击烈度足以压制地面上的地龙骑兵。檀那耿明显得将两百名烈炎魔弓手当成看家之宝,贝迦人在博重、尼密地区用役兽术聚集大郡的野生猛鹫,他绝不愿烈炎魔弓手进入危机重重的空中战场。
在银城郡、九原郡、关河郡之间是茂密的尼密丛林,格图城筑在进入银城郡的岭口,站在城头往东南望,层层叠叠的林涛草海,望不到尽头。有两条主要道路贯穿尼密丛林,一条边接东南的博重,一条往东延伸,连接九原的克雷地区。
帝国没有像地龙这么强横的骑兽,能用来对付龙骑士的只有魔弓手与教廷派出的苦修士营,但是在战术运用上,远不及龙骑士那么灵活。三殿下檀那耿明麾下的二百烈炎魔弓手虽然令素鸣衍眼馋不已,但是日后真与檀那耿明起了冲突,却非没有对付的办法。在掌握主动性的战场上,移动性较弱的烈炎魔弓手极可能被少数的兵力牵制住,从而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
在中陆,或许只有迦南的龙象骑士能在地龙骑士一较高下,但是素鸣衍亲自见识过龙象骑兵的威力,私下里以为龙象骑士稍逊一筹,何况纠集迦南一国之力,也凑不足一千之数。
眼前四百多人,至少够得上精锐戟士营的标准,不是想招多少的问题,而是有多少招多少,但是十几万难民,真正够得上这个标准的壮勇只怕还不足两千人。
第三天,第一批难民在粮食的诱惑下抵达格图。从戈耳到格图,有三百余里,侍卫营骑乘帝君赏赐的银角风马兽还用了一夜加半个白昼的时间,这些难民徒步而行,每顿只能获得三分之一人份的粮食,竟在三天之内就抵达格图,脚力之健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次日午时,烈阳当空,侍卫营在路上策马飞奔已经一夜加半个白昼,此时又饥又渴,然而神色间未露疲态。银城郡准备的第一个两千人份的粮食早在清晨就出城去,此时正往外运第三批粮食。格图守护卫伯崖、镇守将军武获嘉只当六殿下此次带来的援军甚众,完全没想到运出城去的粮食是诱使难民北上。
当戈耳难民大批进入格图的时候,贝迦人的巡兵前哨也穿越尼密丛林,抵达格图边缘。这群以沙漠游骑为主的贝迦军团前哨只有五百人,侍卫营倾城而出,在尼密丛林的边缘打了一个完美无缺的伏击,最后只有两百名贝迦人逃入尼密丛林。
素鸣衍与尤溪一行人在关河郡城停留了十天才得以离开。
众人不由的将目光看向素鸣衍,不晓得他会不会做什么选择。
“戈耳难民不下十万,你如何去安置他们?且不说此地官衙残坏,官吏贵族早就逃之夭夭,就算你来主持,从何处筹粮?六郡联军驻渥泽,从各地调运的粮食勉强够联军所用,你想从六郡联军那里分粮吗?这点我都做不到。”素鸣衍严厉的训斥道,“格图或有余粮,但是从格图运粮,必会惊动贝迦人,连我们经过此地都要趁夜赶路,到时贝迦人过来劫粮,你如何应付?难道还是想我将此地的流民都带到格图去?”
卢青叶在一旁小声解释道:“这人叫雷泽,在戈耳难民中有些威望,纳吉佐领在戈耳代殿下允诺,只要前往格图就能得到足够的粮食,他们是先来取粮的人。他们每走百里,才食一顿,三天只食三顿,从不贪食,也不独取。”
用难民逐粮的办法,素鸣衍本来就只打算将最先抵达格图的两千名壮勇征入侍卫营,但是卫伯崖的话让他相当不悦,心想:我人在格图,都压制不了你们,银城郡其他地方的官员将领只怕拿我的手令当厕纸了吧?入鬓的眉毛一跳,冷冽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卫伯崖,说道:“你认为我招多少人合适?”
帝君亲征,各郡兵马皆来勤王,虽然都有表功之嫌,但也由此可以看出帝室的威望还没有完全殒落,进入炎夏的第二个月,关河郡南部、楚原郡西部、河洛郡东部所集结的总兵力超过贝迦人的两倍,但是慑于地龙骑兵的强大战力,加上帝国内部的关系没有完全理顺,预想中的大会战迟迟不来。
格图是帝国的三大产银地之一,帝国在此专设铸币司,席间,素鸣衍自然要问存银的去处,卫伯崖说道:“战争之初,铸币司就将四千万存银一并运出格图,贝迦人突入河曲郡,这些存银据说都交给西六郡联军了。”
卫伯崖对六殿下的事迹早有耳闻,苏颜士吉的幼子苏颜澹也是一言不和被他击杀,苏颜士吉身为帝国第一权臣,却依然拿他没有办法,此时后悔拿言语上挤兑他,忙说道:“殿下招多少人都合适。”
素鸣衍见明石羽欲言又止,不耐烦的问:“煮什么?”
素鸣衍拿过书吏起草的手令,掷到纳吉悟言的面前,说道:“给你三天的时间,组织这些难民向格图地区疏散!”
格图三大银矿的苦役加起来有好几万人,这也是帝国在格图驻扎重兵的原因,暴动很快就给平定,给投入死囚监牢的苦役多达数千人。后来铸币局匆忙迁出格图,也没有来得及对这批死囚做出处置,地方上的官员无权干涉铸币司的事务,所以格图银矿的死囚监牢依旧关押着数千死囚。
格图原有驻军八千众,两次抽调兵力,只剩下些残弱兵勇。贵族大户早就逃出格图,也无法从豪族征用武士,卫伯崖、武获嘉等格图的官员将领心中早就打定主意,只要贝迦人来攻,他们就献城投降,倒是六殿下以银城郡招讨安抚使的身份过来,让他们以为可以免去家破财亡的忧虑,一时间人心振奋。
素鸣衍微微一笑,指着雷泽这郡人,说道:“取四百套铠甲、刀剑、长弓过来给他们换上,不晓得武镇守可有信心率领所部兵马与他们一战?”
左翼的西部六郡联军与关河郡城之间的空隙足以让整个贝迦人的入侵军团穿插过去,虽说帝国的兵力逐渐聚集起来,但是危机还没有渡过,帝国仍然没有反动的能力,而防御体系却处处暴露出致命的漏洞。
“卢将军将人拿下,欲当场处死,纳吉将军却说乱世之饥,煮人也是无奈,两人正为此事争执不下,所以我来请示殿下……”
卫伯崖轻轻叹了一口气,此时阻止难民进城,不需六殿下亲自己动手,挑唆这些难民,就足以将他们撕成碎片,问道:“戈耳地区有多少难民会涌入格图?”
素鸣衍又问矿上银石的去处,铸币局早就在战争之初迁走,那么格图银矿所产的银石一年积累下来,一定达到一个相当惊人的数量。
雷泽说道:“能为殿下效力,雷泽有生以来的荣幸。”学许伯熠的样子,给素鸣衍行礼致意,领着四百多人壮勇跟随素鸣衍指派的武官先到军营中吃饭休息。
“好像是婴儿……”
侍卫营策马疾奔,一夜就能抵达格图,就算饿着肚子,也能坚持到格图,每隔三十里准备两千人份的粮食,自然是诱使难民向格图迅速疏散。
“杖毙之!”素鸣衍愤怒的下令道,“纳吉悟言为乱民求情,杖十,暂削佐领之职,令其待罪!传我令谕,乱世当用重典,沿途发现趁火打劫者,处死刑;拦路抢劫者,处死刑;奸淫|女子者,处死刑。”
素鸣衍神情肃穆,尤溪所说的事情,他都有考虑,却置之不理,对纳吉悟言说道:“我会将粮草都留在前方三十里外,你以此诱使难民向北疏散,另外只能拨二十名人手供你调用。”
素鸣衍在残破的城池中缓行,看着难民将青草与树皮塞进嘴里,心有不忍,正待硬着心肠离开时,却见明石羽策马从城外驰来。
素鸣衍在随帝君视察敌情时,隔着辽阔的洛河川遥遥看过厄喀德,看着她庞然身躯,心想她是女子,大概让人难以接受。
素鸣衍有些诧异的看看左右,他确实不知此事。详问之下,才得知贝迦东路军刚入九原郡掠夺时,格图三大银矿的苦役联合起来暴动,但是很快就平定,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但是作为帝国的上层,素鸣衍确实没有不知道的道理,但是他那时已经不在羽嘉郡。素鸣衍连贝迦人入侵九原郡的事情也不闻不问,江采离等人自然也不会拿格图银矿暴乱的事来烦他。
在强大的地龙冲锋集群前,一般的堡垒与城池就显得不堪一击,没有发挥出以往战役中强大的防御能力,只有一些主要城镇,城墙才足够坚固,但是贝迦人的攻城方式又不是一种,只要让贝迦人避开帝国防御军的主力,在他们的行军路线上,几乎没有城池可以保持完整。
看着空旷的营地,看来格图官员将领以为援军还有万人之多,素鸣衍也不说破,与侍卫营将领便去赴洗尘宴,驻军精锐早就被抽尽,贵族也多逃亡,陪宴的人中,除了卫伯崖、武获嘉等少数几人外,实没有让素鸣衍看得上眼的人物。
尤溪上马之前,拉来纳吉悟言,匆匆吩咐道:“能不用殿下赐你的手令,就不要用了。”
明石羽还嫌雏嫩,卢青叶见六殿下杀气弥漫,浑身热血禁不住也沸腾起来,率领武士将卫伯崖、武获嘉随身带来的卫兵隔开,只待六殿下一声令下,就保证卫伯崖、武获嘉刀起人头落,武获嘉手下的一千多残兵弱将,根本就不在卢青叶的眼中。
素鸣衍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使难民北涌,吸引贝迦人的注意力,你说银城郡的贵族官吏能不能痛恨我吗?”转过身来,对侧后的卢青叶说,“粮食都留在此地,我拨给你一百名武士,每人至多分三分之一人份的粮食,让他们吃饱了,就没有往前走的念头了,最先赶来的难民若想饱食、私藏,尽毙之,不得手下容情。此地粮尽,你就领人赶去下一处。”
许伯熠愣在那里,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遵从六殿下的命令,将卫伯崖、武获嘉的亲族都拘禁起来,势必会将这两人得罪得死死的,但是想手下留情,只怕自己的命运会比他们更惨。却是他手下的侍卫推了他一下,才发现六殿下对他的犹豫相当不悦了。
随行而来的千贺武士虽然只有二十人,但都是五阶的精英武士,足以监控全城。素鸣衍的命令刚下,十名千贺武士就展开青黑色的羽翼,飞上格图城的天空。
素鸣衍摇摇头,说道:“卫伯崖、武获嘉也不是我哪个兄长的人,他们为什么不欢迎我?我身上有渎神的污迹啊!帝国的有识之士毕竟不占多数。何况易氏蠢蠢欲动,羽嘉那里也少不了千贺武士营啊!”
许伯熠惊醒过来,忙复令道:“末将即刻就将卫氏、武氏还在格图的亲族请入军营,对他们实行严密的保护。”忙率领麾下匆匆离去。
卫伯崖大感头疼,要知城中贮粮已不足一万车,格图又非产粮地,仅供应格图十数万人已有不足。凭空涌入十多万人,哪有那么多粮食可供消耗,谁又知道这场战争会持续了几时才会结束?说道:“殿下欲从难民中征募勇士守戍格图,卫某人自当极力坚持。格图丰粮虽然不多,但是勇士为国效力,其家人断无受饥挨饿的道理,格图愿意接受所募勇士的家人进城避难,像眼前的勇士,不晓得殿下准备招多少人?”
素鸣衍锐利的眼神注视着纳吉悟言,直勾勾的想要剐进他的心里去,沉默着不说话。
贝迦人不敢从正面战场抽调主力军团,但是这支武力也不是格图一城能够抵挡的。素鸣衍虽然击溃贝迦人的前哨营,但是城中人心惶惶,虽然消息被封锁,但是格图当地人都猜到在这之后会有贝迦人的主力军团入侵。在戈耳难民涌入格图的同时,又有大批难民离开格图。
纳吉悟言比卢青叶、明石羽的年纪都大许多,与纳吉天仕算是兄弟辈,素鸣衍也有意在外人面前杖罚他,以试其心。听他这么说,素鸣衍的语气稍缓,说道:“你先下去疗伤,不要留下后患,我们要赶夜路去格图。”
“约有十数万,具体人数,谁能知道?”
纳吉悟言点点头,领着素鸣衍拨给他的二十名武士目送侍卫营远去。
“什么!”素鸣衍心中的怒火燃起,睁着明石羽,好像煮婴儿的人是明石羽似的。
素鸣衍问尤溪:“当贝迦人向楚原、关河、河洛进袭的道路渐渐给封死之后,会不会派人到银城郡来掠夺?银城郡虽说贫瘠,但好歹也是一个大郡,何况还威胁到贝迦军团的侧翼。”
如今看来,战后不管找多烂的借口,也不能让石京度与巫弥生率所部兵马返回羽嘉了,至少不能进入上唐关城以西的地域,不然羽嘉郡真的极可能脱离自己的掌握了。
巫弥生与石京度又聚在一起,西部六郡联军名义上以樊川郡总督夜啸霭为帅,巫弥生与石京度虽说同出羽嘉郡,但是素鸣衍并没有说明两者之间的统属关系,虽然各率所部进驻一处,却是各不搭理的。
素鸣衍听了暗恨:好歹羽嘉也是西部六郡之一,却连消息都没听到,难道都给夜啸霭与摩揭芪私分了,日后相遇,这结一定不能忘了。
“难民大规模的北涌,一定会引起贝迦人的注意,不管怎么说,贝迦人都会派兵马过来试探,殿下早有在此一战的准备吧?”
纳吉悟言叩头不止,不敢应承,说道:“末将不敢陷殿下于险境……”
尤溪微微一笑,说道:“要不要将千贺武士营调来?”
但是素鸣衍没有丝毫的得意,毕竟侍卫营是他手里最精锐的兵力之一,贝迦人的前哨营的背后则是一个五六千人规模的主战军团,岐伯亲自前往侦察,甚至发现这次过来的贝迦军中甚至有二十多头地龙。格图守军的战力很不容乐观,至多维持城中轶序,此外还有铸币司矿监所辖的五百狱兵,战力也很一般。从难民中招募武勇近两千人,但是要将他们真正训练成一支精锐之师,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惟一令素鸣衍欣慰的是,银城郡的人至少不会将贝迦人入侵银城郡的事归罪到他的头上。
卫伯崖有些惊讶的看着素鸣衍,问道:“殿下难道不知道格图银矿大暴乱之事?”
素鸣衍率侍卫营换乘帝君额外赏赐的银角风马兽从河洛郡南部绕行,说是代帝君巡视各地的守御情况,其实是害怕贝迦人会派兵渗透到关河郡与河洛郡之间的空隙处,与其遭遇。
雷泽等人也面面相觑,人总是自私的,能让家人受到庇护,已经达到他们的底限,但是这么一来,能进入格图城的难民或许只能有一万多人。
素鸣衍一面以招讨安抚使的身份从银城郡各城抽调兵力、粮草、武器军械,一面让卫伯崖、武获嘉配合尤溪、明石羽等人以招讨安抚使府的名义全面接管格图的军事、地方事务。素鸣衍知道自己仅以侍卫营的兵力无法接管整个银城郡的防务,从各地本来就很匮乏的守军中抽调兵力,也不大可能,但是调拨粮草、武器军械不会受到拒绝,毕竟格图是银城郡的门户之地,谁也不望格图失陷。当然,小小的格图逃不脱素鸣衍的手掌心。
“末将追随殿下,心已不属家族,殿下责罚,心悦诚服。”
素鸣衍回到城外军中,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毙,纳吉悟言实实的吃了十记军杖,没敢运劝相抗,过来参见时,一瘸一拐,还有血从战袍中渗出来。素鸣衍冷冷的看着他,说道:“你是纳吉氏的家臣,今日受我杖罚,心里可有不服?”
“殿下令我等率侍卫营从城外过,经过一处民宅里,闻到异香味,推开门看见院中竖一大锅,一男一女正在锅里煮……”
尤溪赶到队列的前头,稍落后于素鸣衍,问道:“就算纳吉悟言不主动请缨,殿下也不会对难民置之不理吧?”
贝迦人的地龙骑兵超过一千人,这个数目远远超过军情部门对贝迦帝室的军情预测,这也是被贝迦人打得措手不及的主要原因,由此可见贝迦人在驯养地龙方面取得突破性的进阶,遂使中陆最强大的陆战兵种在贝迦国激增。
在河洛东部的渥泽,素鸣衍见到摩揭伯岑的长子摩揭芪,还有当年随摩揭伯岑进燕云的师楚、巫成等人,师楚、巫成分别是摩揭氏与巫氏的家臣,燕云经院里的仆役素鸣衍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印象,他们只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是权势甚重的羽嘉郡王。
岐伯午夜携素鸣衍的手令抵达格图,到清晨时,格图官员将领就准备好驻营地,还准备好盛大的洗尘宴。
素鸣衍言辞诚恳的上表言事,指出帝国各抵抗军的弊端,但是知道经帝君此时的威望,可能无望迅速纠正过来,青岚的命运还要看命运之神的垂青与否。
尤溪等人顿感卫伯崖老辣之极,这话实在难让人回答。
纳吉悟言见素鸣衍的语气渐重,跪下来说道:“末将不敢陷殿下于险境,只愿讨殿下一纸文书,或能让难民往西疏散。”率大批流民北往格图,势必会将贝迦人的目光吸引到格图。
明石羽想要说什么,却让尤神用眼神止住。
贝迦人的两个入侵军团在尼密合兵,以武勇著称的堤丰是贝迦帝国的大将军,他以东路军统帅的身份却在合兵后甘居副帅,贝迦人的主帅是青岚人相当陌生的名字,许德拉。但是整个贝迦军团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贝迦龙骑兵的统领:厄喀德,整天以一副黑色的巨甲覆盖全身、遮住头脸的人,坐在最雄壮的地龙颈椎末端,与其称之为战神,不如说是手持世镰的亡魂收割者,侥幸从厄喀德手下逃脱的武士都宣称她是一名凶残好杀的女子,但是她有着不愧亡魂收割者美誉的武技。素鸣衍从战报中看到厄喀德正单人单骑正面冲垮河曲郡城城墙的描述,便觉得远离这个凶猛的女子是个明智的选择。
明石羽翻身下了风马兽,将斜到腰间的号角弓别到肩后,一付怒气冲冲的样子,待站到素鸣衍的面前,却又犹豫不言。
河曲郡虽然偏僻穷困,但是郡城的坚固却不亚于羽嘉城,想起一路上所看到的一座座残破不堪的城池,难道都是这名女子野蛮冲撞所致?
纠集起来,素鸣衍此时在格图的兵力也有五千左右,还有坚固的格图城可以依赖,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跟贝迦人的精锐兵团比起来,战力相差极远,能不能顶住第一波的攻势,还很值得怀疑。
银城郡与羽嘉隔着休屠、河洛两郡,但是千贺武士直线飞来,只需五六天,换作徒步行军的话,起码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在关河郡南部,除了郡城之外,再没有那座城池的坚固程度令人放心,勤王的郡兵加上帝都卫戍司的援军与北四郡联军一合兵,虽说帝国在正面的防御兵力远远胜过贝迦入侵军,但是兵力过于集中,却发挥不出应有优势。
当然,素鸣衍仅率侍卫营过去,不晓得银城郡的地方豪族买不买帐?
素鸣衍取消石京度所部编制上的限制,所部在半年时间里就迅速膨胀开来,总兵力已达到五千众,素鸣衍巡察过石京度所部兵马之后,才晓得檀那隆城早就在各地秘密的培养忠于自己的武力,只不过借这个绝佳的机会统一到石京度的麾下。
素鸣衍得知格图既无存银也无银石,大受打击,接下来话就少,饮酒观舞,可恨卫伯崖找来的舞伎都没什么姿色,舞技又拙,素鸣衍推说营中有事,早早的就告辞离去。
卫伯崖、武获嘉也没想到六殿下是如此狂暴之徒,也知道此时没有反抗六殿下的能力,拱手恨恨的说道:“为殿下征粮,乃下臣的本分之事,还愿殿下善待我族。”说罢,领着卫兵也退了下去,为了避嫌,也没敢往私宅与军营方向走,他们需要找个地方好好的商议一下。
“啊!”纳吉悟言惊讶的抬头看着素鸣衍,尤溪、岐伯、明石羽、卢青叶等人都疑惑不解,大量难民向格图疏散,无异于引火烧身,且不说格图地区有多少存粮,万一引起贝迦人的注意,就立成险境!
素鸣衍没有在渥泽多作停留,从渥泽北上,准备穿越戈耳前往抵达银城郡西南的格图。
所幸在战争阴云的遮闭下,银城郡对素鸣衍的到来抱着极不欢迎态度的人也不得不放下高傲的姿态,派来的援兵虽然有限,但是分摊下去的粮草、军械却不再拖延,以雷泽为首的从难民中征募的两千名武勇都装备上精良的装备。
“别婆婆妈妈的,要救这些难民,除了北上格图之外,难道还有别的办法?”素鸣衍又吩咐岐伯,“你携带我的手令,先去格图,令格图守护卫伯崖在格图至戈耳的大道上每隔三十里准备两千人份的粮食。”
明石羽飞马离去,素鸣衍与尤溪、岐伯在城中又走了一圈,皆惨不忍睹,甚至有一群乱民围劫他们三人,素鸣衍当场痛下杀手,格毙十一人,令随后赶来的侍卫将十一具尸体吊起来示众。
素鸣衍气势稍敛,说道:“你们需知道,有碍军务者,我都有权擅杀。你们既然担忧格图存粮不足,那我就任命你二人为征粮专使,从城中调用五百军士,从银城郡各地每月征集一千车粮食。”又指着给卢青叶领人挡在圈外的武获嘉的副将许伯熠,说道,“即日由你暂代格图镇守一职,即刻领人将卫氏、武氏尚在格图的族人请入军营,不要让武将军、卫守护在外征粮时还担忧家人。”又对尤溪说道,“格图城从此时起进入军管,侍卫营全体出动,若有妄动者,可酌情击杀,无需请示。”
“只要贝迦人不将主力军团派过来,未必守不住格图!”素鸣衍平静的说,“在关河、河洛,我们这点兵力能起什么作用?名将云集,高门豪族都桀骜得很,我难道能随意调用一郡的资源?我看还是银城郡适合我,没人敢在这里跟我争什么。”
素鸣衍当即下令将这四百多人征入侍卫营当仆兵,一名青年站起来大声说道:“殿下征调我们守戍疆域,我们万死也不敢辞,只是家人还在来格图的路上,还盼望我们拿到粮食后去接他们……”
纳吉悟言站在那里,毅然说道:“殿下从此地过,若是对此地的流民视而不见,任众人遭受饥馑而死,对殿下的名声有损,末将愿留在此地为殿下处置此事……”
素鸣衍统兵征战的时间也不短,还没有大会战的经验,但是也知道真正的防御体系应该是复杂而繁冗的,四到五重的防御体系也有必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主要兵力都纠结到关河郡城,一旦这里失利,帝国的局势就会严重恶化。
守护卫伯崖、镇守将军武获嘉脸色就得极差,武获嘉恼怒的看着素鸣衍,语气不善的说道:“殿下所说的援兵就是这群衣衫褴褛的难民?”
尤溪轻叹了一声,说道:“往西,一直到休屠郡北部,情形都不会好转,至少要流徙千里,才会到达余粮的地方,让这些难民徒步流徙千里,怎么可能啊!”
素鸣衍最终以银城郡招讨安抚使的身份出关河郡城,虽然只是去银河郡的格图地区协防,但是这个附加的身份却给素鸣衍极大的便利。在战争期间,一切地方上的公共事务职务都得配合军事行动,所以银城郡的总督、守护、城守都得听从招讨安抚使的差遣。
确实如素鸣衍所料,贝迦人并没有打算放弃贫瘠的银城郡,就算不能掠夺什么,他们也想将银城郡完全推毁掉。
待格图本地的官员、将领走掉,素鸣衍说道:“没有杀人立威,待他们已是相当的客气。”转身对雷泽说道,“你领人下去先吃饱肚子再说,我让人将车马粮食给你准备好,还有铠甲兵器,格图城小,十多万难民涌进来,确实有害,但我也不会坐视不理,有一部分难民会通过格图继续向银城郡境内疏散,你回戈耳去找纳吉悟言,我任命你为他的副手。”
戈耳曾被贝迦人攻破,城墙残颓,贝迦人离开后,乡民又陆续回到残破的家园,城中聚集中大量的难民,还有被遗弃的伤兵。戈耳的行政体系完全崩坏,到处都在传言贝迦人不会重返被掠过的地方,虽然没有粮食供应,但是难民与伤员还是不愿离开此地。
“发生什么事?”
素鸣衍点点头,对雷泽说道:“你们只有四百人,徒手徒步能运回多少粮食?我给你两百匹风马兽,一百车粮食,足以供难民转移所用,但是你要保证粮食不被哄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