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 章 记忆
张小义回来了。
就在别人想吃掉他的时候。
他的车辙在雪地里碾过,留下两串血的印迹。
他给他们送肉来了,当然不是他的肉。
车上是两具尸体,可在一众面红耳赤的人眼里,那不是尸体,是美味,就如同是正常的人见到了两只被杀死的猪。
“有了张小义,我们的伙食就没差过。”
厨子在忙碌。
食客们开始夸耀起张小义,他们忘了刚刚还在众筹杀了他。
“可是,我听说,你们要杀了我儿后快?”
张小义阴笑道。
“对,就是要杀了他,加餐。”
众人开始对面红耳赤的老者口诛笔伐,谁叫他是出头鸟?
张小义淡淡一笑,“多大点事啊,我乐意效劳。”
“唉,大家伙可不要”
脑袋搬家,所以话自然是不全的了。
加餐!众人为丰厚的晚餐开始翩翩起舞。
只有厨子一脸的不爽。得,刚刚忙活完,现在又有得忙碌了。
“哇!”
乔雅开始呕吐,在众人诧异的眼神里开始干呕。
忽一阵北方狂啸,一个声音在外面大叫:“鹤公子驾到。”
雪地之中,一抬大轿缓缓而来,轿子不停地振动着。
女人的声音娇媚:“讨厌。”
男人:“快穿好衣服了。”
女人:“不穿又有什么关系?”
男人:“不穿会冷,鸡心会塌。”
“讨厌。”女人说着,“咯咯咯”地笑起来。
鹤礼头戴毡帽,身子疲惫,女人娇媚,一脸红润。
而那八个大汉身姿健硕,但个个脸上都汗珠就像泉涌。直到现在,他们似乎才卸下了枷锁,轻松起来。
鹤礼扶起女人,走过雪地,径直向屋内而去。
“快收起来。”
主厨开始催促。
厨子们把白肉放到簸箕下面,把牛肉摆上,算是应付检查了。
“别装了,大伙爱吃就吃吧。”
鹤礼眼神如刀,看得主厨不由地地下头去。
他打量了一番,如此说道。
“是。”
听主厨说是,那些厨子便自作主张,都从簸箕下面拿出肢体,继续砍起来。
鹤礼似乎要吐了,女人是真的吐了,喷射而出,就如同颅内高压的病人一样。她就吐在他的锦衣上,就像他的那东西喷射在她的肚脐上还没干一样。
“你啊”
他有些愤怒,但没有发作。
女人很慌张,但没有求饶。
他们就那样走进内屋。上面写着“闲人免进”四字。
鹤礼是王爷世子,虽说夕不如朝,但也是王子,这里好多人的生死全靠他的一念之间。
所以,他们都屏住呼吸,就怕一不留神丢了命。
“显你能耐?”
主厨就近原则,一巴掌扇在旁边的厨子的脸上。事是所有厨子干的,怒气是他一个倒霉蛋承受的。谁叫他们自作主张呢。
“主厨,鹤先生叫你进去议事。”一个黑衣人从“闲人面进”里挑帘而出,主厨的脸立刻僵硬了,死一样的苍白。其实,这本来就是和死差不多了——进入那扇门的主厨就没有活着出来的。
但她还是一个洗菜工的时候,他就见过一个一个都主厨从那里进去,第二天,第二个主厨就上任了。
“你,暂由你代理主厨。”
算是苦尽甘来,被打被提拔了。
主厨被拖着请进卷帘之后,里面就传来杀猪一般的叫声。
他死了,唯一聊以寄慰的,他并没有被加餐,至少没给这些面红耳赤的加餐。而是喂了狗。狗吃饱了,对着院子大叫,一边还摇着尾巴。
灯火昏暗,男人和女人可能一路上没有尽兴,又在灯火下缭乱。
喘息,女人开始喘息起来。
“你认识他?”
“不认识。”
“那你那样看他?”
“你不觉得他很英俊?”
“动心了?”
“我是鹤爷你的人。”
“你知道就好。”
庭院里开始狂吠不止。一双眼睛,在窗台,那里堆满雪,雪花还在不停地下着。
女人依偎在男人的怀里,他显然已经筋疲力竭。
男人忽然问道:“关于你的老师,你知道多少?”
女人道:“她就是一个青楼女子,教教别的女孩勾引男人,摆弄摆弄风骚罢了。”
男人道:“这么说,雯雯拿到的东西一文不值?”
女人道:“应该是的。”
男人有些愤怒,道:“这个司马婉儿,早晚我要杀了她。”
女人幽幽地道,“鹤爷,咱们还是忍一忍吧,今时不同往日往日了。”
“帝都早晚也是我们的。”男人愤愤地道。
女人用指尖阻止了他继续豪言壮志下去。
“谁?”
“你大爷。”
黑夜中一道闪电,一个人影落在雪地之上。随后一个黑影已追至身后,见那人站住,他也站住了。
“我大爷早死了。”
那人诡异的笑了笑,然后很风趣地道。
“竹默先生!”
“你是?封骨?”
老人有些许激动。
“真的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
顾凡也惊道。
原来竹默中了枪后,和冷青山一起在白蝶谷被顾凡所治,伤愈后回到蝴蝶谷,但是想起兄弟三人曾经的美好,现在已经物是人非,百般闹心,便一把火烧了整个竹林,之身浪迹江湖,又恰巧张小义的名声日渐高涨,现在已经盖过了顾凡。他好奇之下追随他而来,于是亲眼目睹了“醒娘包子铺”种种骇人听闻的故事。
今日见鹤礼前来,便尾随到此,没想到竟然遇见了顾凡。
“此地不宜久留,换个地方细谈。”
两人刚要走,庭院里火把亮起。
“两位先生,小女子恭候多时了。”
在一众黑衣人中,林婉如摇摇晃晃走来。她的身后是另一个女子,她是被两个黑衣人压着来的。
“顾凡哥哥!”
乔雅无助地叫喊着。
顾凡现在才明白,这里随时随地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中,无论昼夜。乔雅是被他藏在张小义的车下的,当时乔雅很害怕,一直拉着他的手,“顾凡哥哥,我怕。”
顾凡安慰她,“我很快就会回来。”
按说,那是最安全的地方了,但是,一双眼睛在雪夜之中一直监视着,等顾凡一走,乔雅就被他们抓获了。
那么,暴躁无常的竹默是怎样在此的呢?
顾凡望向竹默,竹默却在环顾四周,似乎在做逃生之策。
“别怕!”顾凡安慰着乔雅。
“顾少侠,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见面了。”林婉如娇媚地说道。
顾凡还没说什么,竹默就笑了笑,道:“林姑娘,令郎林笑和林欢两个孩儿着实可爱啊。”
女人的脸色变了,“死老头,你敢威胁我?”
“是的。”竹默笑道,“据说那些食客还没尝过小孩的嫩肉,我有信心能劝说他们。”
女人有些惧怕起来,嘴里却道:“你敢!”
“烦死了,怎么总有人打扰别人的好事呢?”
二公主叶孤红拉着鹤礼,一步一个台阶。
顾凡从未见过私生活如此混乱的地方。没有纲常,没有礼仪,没有廉耻,不惩恶,不扬善。他不知道这样的地方会有什么希望,也看不出任何的希望。他想改变这一切,但是,似乎,所有人都在麻木,像司马婉儿吸食的烟雾,虽是那样翩然如仙,却是这般的堕落如狱。
“所以,那人一直都是你?”
张小义的瞳孔在不断地扩大,像死人那样。
本来,叶孤红会慌,会怕,会羞耻。但是她并没有,她只是把手放在张小义的胸前,抚摸着他受伤的灵魂,刚刚和他翻云覆雨的鹤礼,也若无其事地呆在一边,脸上还带着满足的微笑。多和谐的社会!
顾凡一阵犯呕。
“竹默,你要干什么?”林婉如对竹默吆喝道。
“夫人言重了,老朽只是要个退路罢了。”
“宫主,救救我孩儿。”
所谓为母则刚,这大概也是为数不多人情的地方,林婉如居然在儿子面前,人性未泯,这也是让在座的都始料未及的,叶孤红道:“放心吧,林堂主,贵公子若死了,我灯笼会必将风光大藏,并且我能保证,不会送上那些个红脸怪的餐桌,我以我的名义担保。”
大概她的名义不是太值钱,林婉如凡儿央求起顾凡来,像绝了一个病急乱投医的绝症患者。“顾凡,你认我这个老师不认?”
顾凡道:“认啊,林老师,我感谢你教会了我许多。”
林婉如大叫,“少废话了,那你救不救笑笑和欢欢?”
顾凡也是弄得莫名其妙,嘴里却答道:“救啊,当然救了。”
“好我信你,你给他求情,他一定会听你的。”林婉如指着竹默说道。
顾凡看向竹默,竹默领会了,道:“那你先放了乔雅姑娘。”
“不可。”
叶孤红制止了,她的言语之中是不可分说的,林婉如失去了哦主见,像热锅上的蚂蚁,“宫主,你得救救欢欢笑笑。”
“林堂主,你镇静一点好不好,他一句话你信了?说不准令郎此番正在家中酣睡也说不准的。”
“他们已经三天没有消息了。”
林婉如歇斯底里地说道。
“顾凡,你能保证他说话算话?”
“我保证。”竹默抢答道,“顾少侠是我救命恩人,他的女人我们会竭尽全力救助的。”
“好。”
林婉如命人放开乔雅。
“你们?”那两个黑衣人似乎没有听明白,依然纹丝不动。
“林婉如,你该知道,这个女人对他意味着什么吗?”叶孤红一声令下,两个人控制住了林婉如。叶孤红走到她身边,继续说道,“她是他的记忆,你不会不知道吧?”
众人惊呼,“他的记忆?”而林婉如似乎一切了如指掌,点了点头,“知道。”
“好啊,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叶孤红大叫道,:“执法长老何在?”
两个个一身黑,但是头戴彩色帽子男人从队伍里出来,“小的们在。”
“宣!”
一人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交由另一个人,那人捧起,熟练的翻开,念道:“玄武大地灯笼会会法第四十九条,凡灯笼会在职人员,若以公谋私,知法犯法,将罪加一等”
顾凡心道:“妈的,这么黑的地方,还特么有法律,真是天理难容。”
竹默似乎失去了主见,望向顾凡。
顾凡笑了笑,道:“我若告诉你们,我的记忆已经回来了呢?”
叶孤红笑了笑,道:“你真当我们是你的那个老不死的奶奶,那样好骗。”然后得意地笑了起来,继续说道,“你的记忆能回来,除非你杀了她,但是,你舍得杀了她?你自己能信?”
“谁说我好骗啊?”
就在这时,院子里又多了一个女人。
叶孤红笑了笑,道:“三妹也来了?”
司马婉儿在叶孤红四周转了一圈,“好啊,二姐,你这里是真热闹。王爷府的公子也来凑热闹了。你就不怕大姐不高兴?”
叶孤红笑道,“大姐身体不好,说不准哪天就跟我们永别了。”
司马婉儿笑道,“这么说,小王子是提前找栖身之地咯。”
鹤礼一阵脸红,用干咳来掩饰尴尬。
“二姐,人我带走没问题吧?”
“小妹喜欢的话,自便。”叶孤红始终笑吟吟的,似乎她就是一个这样开朗的人。
司马婉儿带走了顾凡、乔雅,当然还有竹默。
走过张小义身边时,张小义弯下腰,说道:“三宫主。”
司马婉儿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冷哼了一声,就走了。
厨房里肉香四溢。
轿夫们在雪地上开始一步一步走着。他们把脚印深深地埋入雪地之中,夜不太黑,反衬着雪的光芒。
“前面有人!”
轿夫们开始惊慌起来。
那人似乎是一个冰雕,雪落在他的斗笠上,他没有动,久久没有动。
“你等我?”轿子里的男人问道。
“我等你很久了。”那个影子开口说话了,很冷酷,像地上的积雪一样冷。
“因为她?”
“是。”
“你会为了一个女人与我作对?”
“我只是要杀了你。”
“你不会杀了我的。”
“为什么?”
“如果你要杀我,你就不会在这里等我,至少不会这样正大光明地拦我的路。”
“是吗?”
“只有一种可能,”轿子里的人哈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头来,轻轻一跃,就深深地踩进积雪之中,他又哈了一口气,逐步走向那影子,“你是来跟我谈合作的。”
“是。”那男人干脆地说道。
“我喜欢年轻人,更喜欢有志向的年轻人。”
鹤礼握住张小义的手,四目相对,两人都相见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