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章 孙儿
青山涧水,绿竹成荫,不知名的鸟在山间叫唤着,绿竹中有一座竹楼,在这样的雨天,有一个这样的歇息处,可谓是天赐厚恩。
溪水就是绕着竹屋流去,在山间时还有些湍急,到了屋角就变得平缓起来,门前也是三三两两的竹椅竹桌,若是两三文人再次流觞曲水,定能写出某些佳作。当然也可以是几个麻友,再次围了搓个麻将,搞一个烧烤,也是相当的不错。
这实在是一个富有诗意的地方,只可惜,顾凡现在累得只想呼呼大睡。
冷雪用一个竹杯给虚弱的冷青山喂着水,雨滴从屋顶上线一样地往下滴。
狂风呼啸,一阵整齐的马蹄声,而且越来越近。
冷雪望了一眼顾凡,顾凡抱着一个笙倚在门上闭目养神,又兴许是睡着了,因为竹屋里的雨太催眠了。
“带冷前辈到后面去。”
就在这时,呼噜声连天的顾凡忽然冷冷地说道,但是,他还是闭着眼睛,说完话又开始打起呼噜来。
冷雪白了他一眼,心里叫了一句“死孙子,敢命令我。”但还是安心了许多,顺从地把冷青山带到了里屋。
来人有七个,人人骑着一匹高大的棕色马。没有马鞍,没有缰绳。但是他们的马就像懂他们的心意,他们需要去哪里,它们就带着他们去。那七个人全身穿着一身铁的铠甲,就像七个铁人一样,雨点在铁头上涧出水花,伴着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和尚敲钟一样。
一把黝黑的长刀死死地握在他们的手里,就像焊接上去的一样,他们的关节很是灵活,就那样冲向顾凡。
“将军服?”
顾凡自然知道将军服是枫林阁的至尊之物,比百步穿心还贵重。于是,很快他就明白这七个人跟枫林阁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少了一个吧?”
顾凡扫了一眼,大声问道。
“足够杀死你了。”
带头的铁头人说道,他的声音带着绵绵不绝的回音,就像机器人说话一样。
“鼹鼠,头上戴个龟壳就以为天下无敌了?”
顾凡嘲笑道,果然,来人正是十三猫王剩下的八个中的七个,少来一个可能是掩人耳目,但是顾凡何等眼里,当然也怪他们自己那猥琐模样,即使穿上将军服也难掩其鼹鼠道气质,也不怪顾凡一眼就认出来了。
听到被嘲笑,猫王当即就破口大骂,“臭小子,我忍你很久了。狗屁不是,靠着一张嘴屁上位,妈的。”
他的声音依然回音。
正说着,七个人团团围了过来,七匹彪马不停地嘶叫着,竹林中的雨也越下越大。
“嘭!”
一声枪声穿过竹林,带头的猫王惨叫了一声,但是子弹却只在他的胸膛前打出一个凹面,“宕”的一声软绵绵地落在湿漉漉的地上,虽然如此,猫王还是被震得从马上摔倒,半天才站了起来。
七个铁人见“百步穿胸”如此神威,也不敢怠慢,“吁”的一声,那些彪马何等烈性,被枪声一惊,再被铁人勒住鬃毛,开始双腿扑打起地面来,不停的嘶鸣着。
顾凡见枪弹尚且穿不了铠甲,心里微微动了一下,“这东西很是厉害啊!”但面上装作很是淡定,目不转瞬地盯着那几人,在他们的身上找着铠甲的缺陷。
因为他知道,那几个人现在也在他的面上找破绽,所以,他的面部像被擦去了字迹的白纸。
这绝对是冷兵器时代的一项伟大壮举,顾凡是这样认为的,因为他毫无破绽。
事已至此,只有硬上,现在先发制人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顾凡一个闪转藤萝,挥剑之间已斩断了七匹马的腿,那七个铁人见马摔倒,不慌不乱地一跃而起,站在十米开外,把他团团围住了。
七个人开始组成一个阵型,刹那之间,像一个铁通一样罩住了顾凡。乱刀向他砍来,顾凡心道:“妈的,这悲催的一生,糊里糊涂地活着,到最后竟然死在这恶心的鼹鼠手里,真够悲催的。”
就在顾凡沮丧之际,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里——“眼睛!”
顾凡一怔,“眼睛?”随即明白所谓何意,时间根本没给他考虑这人是谁,甚至为什么要帮助他,从那七人信心满满地表情,这个隔空传音是只传给了他。顾凡何等悟性,瞬间明白了“眼睛”的意思——那个铁头的眼睛处留着一条缝,不认真看自然看不清,这样的设计要是避开冷兵器自然是绰绰有余,但是火枪呢?
顾凡大喜,就在这一愣神间,刀已经砍在他的胸膛,他咬着牙,忍受着疼痛,一枪瞄着一个铁人的眼,“嘭”的一声响,那人痛哭着倒下,一手仍死死地握着刀,一手拆下头盔,死死地捂着眼,“啊,我的眼!”
“砰砰砰!”连着三声,又倒下三个,同样捂着眼睛。
现在还剩下三人,猫王全身的麻木已经过去,现在又威风凛凛地站在雨中,显然他是哪个幸运者。“他的暗器已经用完了,砍死他!”
闻讯,那两个铁人发了疯一样向他扑来。
顾凡眼疾手快,一个闪身从两人的夹缝中逃了去,从背后锁着了一人,那人被他缠着双臂动弹不得,只得往后倒去,全身压在顾凡身上,两人在泥地里挣扎起来。顾凡一把扯下他的头盔,那铁人就露出了一个秃噜的头,两排大黄牙张着,嘴里散发着大便一样的味道。他大叫着,“去死吧!”
顾凡拾起一根竹,对准了他的额头扎去,“破”的一声,那大黄牙的头颅就像一个西瓜一样碎了,鲜血喷涌而出。
猫王吓得连连后退,虽见不到他面上表情,但此刻应该早吓得魂飞魄散了。最后被一块石头给绊倒,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地逃出竹林。
现在雨地里五个人在哀嚎,就像鬼魅一样哭天抢地,只剩下一个站着打铁人,四处张望了一下,吓得瑟瑟瑟瑟发抖。
“南宫白叫你来的?”
“是。”
“南宫白背叛了枫林阁?”
“是。”
“放下武器,我放你一条生路。”
“不可能。”
顾凡全身是泥浆,胸口的刀口正在喷血,他面目狰狞地一步一步向那铁人走去,铁人吓得直哆嗦,一把抓下自己的头盔,带着哭腔说道:“刀焊在我的手上,我无法丢掉,我投降,别杀我,我投降。”
顾凡一看这鼹鼠这怂样,骂了一句,“也就南宫白那老小子仰仗你们,看看这副德行。”
说着,一件一件脱掉了他们的将军服,“滚吧。”
那没受伤的鼹鼠自顾自跑了。
那些个独眼龙一边惨叫,一边东倒西歪地走出竹林。
竹林里开始安静下来。
“你别动。”
冷雪在清洁顾凡的创口,见着他匀称的肌肉,和一起一伏的雄厚胸膛,少女羞红了双颊,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玉手都触摸到了他的肌肉,这让她一颗小心脏小鹿乱撞般扑通扑通跳起来。
“没事,我顾凡皮糙肉厚,自己干了就好了,皮外伤。”
顾凡一副轻松样子。
“你别不把它当回事,会烂掉的。”
冷雪用自己采摘的草叶捣鼓成碎末,然后敷在他的创口上。顾凡知道伤口需要抗生素,否则就会感染,但是,在这个世界里有没有抗生素就难说了。
他有些迷迷糊糊地看着冷雪,她美得不可方物,顾凡甚至都怀疑真实有这样一个人,现在还细心温柔地照顾着自己,一阵暖流从心里流过,终于疲累地昏昏睡去。
再次醒来时,就闻到了饭香味。
竹桌上摆了丰盛的晚餐,猪肉、鸡肉还有鱼肉,一个白衣倩影在桌前忙来忙去。
顾凡掐了掐手,这是在做梦吗?很显然不是。
“你醒了?”
少女听到动静,转过身一看,嫣然一笑,如此说道,那声音也是极其温柔。
“这些都是”
顾凡指着一桌子的饭菜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库仓里剩着的。”冷雪笑道。
“库仓?”顾凡有些惊讶,一句话脱口而出。
“这些都是我和爷爷留下来的,恰好这些时日赶上了,放心吧,还能吃很久。”
“爷爷?”
冷雪两只大眼像星星一样闪着,点头道:“嗯。”
“冷前辈呢?”顾凡问道。
“你是说我爹,还是我爷爷?”
“你爷爷啊。”
“出去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噗嗤一笑,指着桌上的菜肴道:“小孙子多吃点。”说着又笑了笑了。
“姐姐,谷主醒了。”
不知何时,屋里多了一个小姑娘,年约十八,胖胖的,用憨态可掬来形容很是恰当,但一双眼睛却冒着智慧的星火。此时匆匆忙忙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嚷。
冷雪慌乱地丢下筷子就跟着她跑去,嘴里问道:“醒了?”
小女孩欢喜地道:“醒了。”
“太好了!”
冷雪的喜悦是无以言表的,两人轻快地来到里间。冷青山躺在一张吊床上,面色苍白,虚弱无比。见冷雪和小女孩进来,面上强挤出一丝笑,“雪儿!”
“爹爹,你怎么样?”
“好,好,好多了。”
“躺着别动。”冷雪连忙制止了准备起床的冷青山,“您躺着休息。”
冷青山顺从地躺下,问道:“我昏睡了多久?”
“爹爹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说着一滴眼泪在冷雪的眼里打转,显然那是喜悦的泪水。
“那小伙子怎么样了?”
“那个小伙子?”冷雪嘟了嘟嘴,有些不悦地说道。
“救我们那小伙子,好小伙。”冷青山意味深长地道。
“他他在吃饭”冷雪更加来气了,没好气地说道。
“冷前辈,你醒了。”
就在这时,顾凡出现在眼前,冷雪感觉自己说谎,但明明没有,于是白了一眼顾凡。
顾凡也是不以为意,自顾自走到了冷青山身前,给他把起脉来。
冷雪嘟起嘴,喃喃道:“自己的小命都是我救的,还装郎中了。”
顾凡道:“冷前辈脉相很稳,休息数日应该无大碍,只是,这留在胸口的易物当取出。否则时日久了,怕怕烂掉。”
“唉,你说什么?”冷雪恶狠狠地看着顾凡,两只眼睛奶凶奶凶的,顾凡一时看得呆了,笑道:“你自己说的呀?”
“你报复我?”
“没有。”
“真的如此吗?”冷雪见顾凡一脸认真,终于不再闹,低声问道。
顾凡很确定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炭火,烧的火红的炭火,和一把被烧得通红的匕首。
冷青山的额角接连流着珠子般大的汗,一根坚硬的木块在嘴里都咬出了血,不停地冷哼着。他的胸膛也被打开,顾凡用自制的钳子在血淋淋的筋脉里寻找着那枚子弹。那钳子是消过毒的。
冷雪不敢眼看,只得别到一边,满眼都是焦急,双手合十祈祷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雨依然在下着,伴着风吹过竹林的声音,“叮当”一声,子弹被夹出,扔在一盆清水中,那清水随即被染红,并不断扩了开去。
“取出了?”
冷雪背对着问,言语紧张得都有些发抖。
那胖姑娘回道:“嗯,是的。”
冷雪转过身来,只见冷青山被破开的胸膛,似乎都看到了心脏搏动的形状。吓得脸都白了,冲了过来,质问道:“你干嘛”
顾凡厉声道:“退后,别污染了。”
冷雪心中疑惑,但还是退了开去。顾凡开始给冷青山的胸膛缝合起来。此时的冷青山已经被疼痛折磨得快要昏去了。
马蹄声,整齐的马蹄声,像是打鼓一样传来,震得这个茅舍也一晃一晃的。
一队人马,全是白色的,马是白的,辔头是白的,马鞍也是白的,人也是白的,甚至头上都是蒙着白色的纱巾。就像是林中跑来的一团白云。即使雨天的淤泥路,但他们依然那样一尘不染,马蹄都被雨水冲洗的干干净净。
“白蝶?”
冷雪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但是没过多久就阴沉了下来,那队人马在竹楼前停下,带头的人高声喊道:“叛贼冷青山勾结枫林阁,他就在此屋中,我等杀进去,活捉了冷青山。”
这人蒙着白面丝巾,但是一听就是冷暖无疑。冷雪的心凉了一截,轻轻放下父亲,起身准备迎战。
众白衣骑士下得马来,迅速向竹屋包围而来。
“那个不怕死的尽管来好了。”
那胖姑娘挡在冷雪身前,手里拿着两个齿轮,那齿轮也是锋芒无比,闪耀着白光。
那群骑士看到倒在地上挣扎的马群,满地的血迹以及一片狼藉的物体,都面面相觑,显然这里发生过战斗,而且以目前的情形来看,他们还赢得了这场战斗。
“还愣着干什么?”
冷暖拔出宝剑,在众骑士身后催促道,但似乎没有自己要冲在前面的意思。
蝴蝶,满天的蝴蝶。一条白影在空中闪过,冷雪世出武世之家,也跟爷爷一起读过一些兵法,擒贼擒王自然是知道的,她身法敏捷,像一只白蝴蝶翩翩而起,直取冷暖的脑门。
冷暖危在旦夕,哪顾得来怜香惜玉,拿起宝剑一招如彩虹般剑气刺向冷雪。满天的蝴蝶飞向众骑士,有的被打落,有的钉在白纱女郎的肩上、臂上、脚上。那些白纱女郎也是一阵骚乱。
彩虹般剑气划过竹林,那些翠竹也迎面而折,划过冷雪的身边,冷雪一闪身,虽然逃了过去,但是整个头发散了开来,长长的头发浓浓的垂了下来遮住了视线。冷暖趁此机会一剑刺向她的心窝!
“铛”的一声,火花四溅,原来是胖丫头帮忙冷雪挡下了这一剑,此时正在奋力与之搏斗。胖丫头虽憨态可掬,但是身姿轻盈,剑招熟练,一时之间令冷暖束手无策。
“众骑士一起上,此时不杀了冷青山更待何时?”
冷暖奋力挡下胖姑娘的进攻,瞧见屋内躺在床上的冷青山大声嚷道。
“嘭!”
一声枪响,带头的冷暖应声下跪,原来子弹穿过了他的右膝盖,“你欺上瞒下,罪不容诛,跪到不必跪了。”顾凡的枪口冒着烟。就像一支烧黑了的笙。枪火可以换弹夹,这秘密枫林阁只有少数人知道,他就是其中之一。他的手上还有冷青山术后的血,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传到每个人的耳。
“枫林阁的独门暗器!”
冷暖强忍着疼痛,还不忘煽动众人,“冷青山叛变了,投靠枫林阁了,给我上!”
众白衣武士见此情形,都惧怕地后退了半步。
“我们人多势众,我就不信他揣带了那么多暗器。”众人已经把冷暖一人远远丢下退了开去。冷暖还没有放弃,大声地嚷道,“掌骑士何在?”
两个白衣女郎走前一步,道:“少主。”
冷暖大怒,道:“少什么主?冷青山叛乱了,现在我是蝴蝶谷主。”
“是谷主。”
“给我带人冲。”
“是。”
两位掌骑士的调动下,众人开始摆出阵型来。
“嘭!”
冷暖的另一条腿也中了一枪,整个人终于撑不住,倒在血泊里。
“各位,我看你们是被人蛊惑了,在下确是枫林阁人,但是,这位冷暖少侠也是枫林阁的间谍,本人恩师之子。”
那两个“掌骑士”动作出奇地一致,走上前一步,道:“你胡说,你有何凭证?”
顾凡把枪一扬,那两女倒退了几步,顾凡嘀咕了一句“傻冒”,然后道:“众位不信的话,冷小姐和冷谷主在屋内,你们派个代表来谈吧。”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都不知道代表是什么意思。顾凡这才反应过来,道:“你们中谁最尊,让他进来。”
那些女郎开始互相推诿,最后还是那两个“掌骑士”被推了出来。
顾凡见她们那走路不敢迈步的样子就特别想笑,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他不敢怠慢,这些女郎虽为女流之辈,顾凡一眼就看出个个身手不凡,惹急了跟他拼命的话绝对是一番恶战,实属没不要,何况他这一辈子最拍跟女人为敌了。
“白蝶众将士听令。”
此时,冷雪从屋内走出,举着一个银白色的令牌,上面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众将士见令牌,统统鞠起躬来。呼声震天,“谷主受属下们一拜。”
“你们都起来吧。”
冷暖在地上爬起来,装出一副受害者模样,涕泗横流,“妹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你的好你都忘了?”
“哥。”冷雪叫了一声,然后才说道,“你走吧,从此以后我们恩怨两清了。”然后吩咐掌骑士,“把他带去医治。”
冷暖眼看大势已去,仍心有不甘,恶狠狠地看着顾凡,被几个蒙着白纱巾的女弟子给放在一个竹架担子上抬走了。
两个掌骑士脱下面纱再次行礼,两人都长得眉清目秀,相当之标致,略高的叫蝶倩,略矮的叫蝶十三。
蝶倩道:“谷主,黑蝶、蓝蝶已经归顺了南宫父子,恐怕此地也非久留之地,不如到白蝶大营去避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