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 章 顾兮兮
“你太让我失望了。”
水晶宫里,一间无比豪华的包厢徜徉着大门。
顾凡站在门口,呆呆地听着顾昌明与顾平的对话。顾长明摔碎了一个杯子,然后骂道。
“爸,我错了,我错了!”
顾平一个劲地恳求。
“手足啊,手足,你懂吗?”顾昌明恨的牙痒痒。
“我错了。”
顾平还是那句话。
“你起来吧。”
“是。”
“准备怎么应付林啸天?”
顾昌明忽然说道。
“我会在警察赶来之前把一切证据毁了。”
“最好给我弄干净点。”
“是。”
“你去吧。”
“是。”
顾平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顾凡就扬长而去。
“凡儿,进来。”
“是。”顾凡应了一声,大踏步进去。
屋内金碧辉煌,皇宫大概也不过如此。顾凡想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左一句“卧槽”,右一句“卧槽”地赞叹起来。
“还行吧?”顾昌明显然是在得意的口吻说的。
“还将就,起码不算寒酸。”
顾凡怕被人看扁了,嘴一撇,装作一副见过大风大浪的样子。
顾昌明没有得到应承的褒奖,但还是笑嘻嘻地在顾凡的脸上扫上扫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太像了。”
“怎么?我脸上有花?”顾凡不耐烦地道。
“这些年你受苦了,我会补偿给你的,想要什么随便说,普天之下,若我都办不了的事,那恐怕没几个人能办到。”
顾昌明似乎在展示自己的实力,又似乎是在宠溺自己的儿子,天下的父母无不为儿女为傲,也无不想让儿女以父母为傲吧。
“我只想知道,关于我的一些事情,我想不起来了,我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顾凡眼圈泛红,有些虔诚的望着顾昌明。通过顾昌明的说法——顾凡和顾平是顾昌明的亲生儿子,而顾平则是顾昌明领养的,十年前,顾昌明生意失败,借高利贷还债,之后一直被债主追讨,四处躲债,也就是那时候他和顾凡走失的,他以为顾凡暂时安置在乡下父母哪里是安全的,等他东山再起时,那个她从小长大的小镇却无缘在世界上消失,从此他与顾凡天人两别了。不过他一直怀疑顾凡并未死去,于是四处打探,但是多年来杳无音讯。至于其他的,他也就知之甚少了。
最近他听说平的电影基地出事了——电影拍摄出了事故,死了许多人,因此引起警方的关注,但是林啸天的斡旋下,事故被判定为“意外事故”,以赔钱了事。但据说,这是一场谋杀。
就在这时候,顾凡的出现让顾昌明不得不怀疑顾平,一番追究下才知道,原来是顾平为了家族企业的继承,先是把顾凡谋害成为神经病人,和阿基等两百余人一起关在枫林小镇,然后找了许多群演,上演一些鬼魅故事,让顾凡在推理中失去理智,让他自己认为自己真的是精神病人。
顾凡算是明白了,这么说,他的记忆碎片应该与此有关。
就在这时候他就想起了冷雪,那仙女一样美丽的女孩,她的笑靥似乎还在眼前看着一朵香喷喷的梨花,也越是这样顾凡就越心痛。——这么说,她不过也是一个群演而已。
顾凡似乎都要崩溃了,顾昌明说什么他都没再听。
“孩子,你受苦了。”
顾昌明见顾凡异常举止,如此安慰道。
“啊!”顾凡头疼欲裂,大叫着破门而去。
“凡儿!”
顾昌明大叫几声,但顾凡那听得见,咆哮着向远处跑去。
这里是海边,也是闹市街区,这座城市的头伸进海里,尾就埋进沙漠之中,所以,这里什么样奇怪的趣闻都会在一天之中反复上演。
顾凡彷徨地走在大街上,海风灌满了这条街道,他的身上披着那件印有“枫林疯人院”的衣服,引得一浪一浪的回头率,只不过迎面而来的人又避之不及。
顾凡倒完全不在意这个,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那个摄影基地。他要找到那个叫冷雪的女孩,亲自听她说。
他已经编排了很多场景,她或许会嘲笑自己,像马若兰那样;她也许会很抱歉,如果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她一定会很抱歉
“《七影》已经开拍了。”一个穿着皮草的性感女郎说道。
“我都偶遇丹子了,真人比电视上还帅。”旁边一个圆脸的女孩激动地说道。
那个皮草女孩很是羡慕地道:“你这什么运气啊,我怎么就遇不上呢?”
两个女孩被慢吞吞地顾凡给强迫分开,一左一右的向前走去,皮草女嫌弃地道:“神经病,这么冷的天穿这么一点。”
圆脸女孩道:“你没看见他的衣服?”
皮草女孩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两个女孩都突然安静下来,带着小跑往远处跑去。
“唉,你好。”顾凡一个闪转腾挪就来到了两位女孩身后,大声叫嚷道,“你们知道,附近哪里有剧组拍摄吗?”
两个女孩这才停下脚步,警惕地打量着他。顾凡笑嘻嘻地道:“别误会,我是演一个神经病来着。跟丢剧组了。”
圆脸女孩将信将疑,道:“可是,近处确实有一家‘枫林疯人院’啊。”
“写实嘛。”顾凡哈哈一笑,故作轻松。
见他这般,两个女孩也是放下戒备,皮草女孩问道:“帅哥,你们拍什么剧啊?”
顾凡一怔,不假思索地道:“《七影》。”
“《七影》?”两个女孩异口同声,两张嘴张得大大的。
“你知道丹丹吗?”
“可以帮我找丹丹要张签名照吗?”
“丹丹,我的丹丹。”
两个女孩簇拥着他。
“宋丹丹吗?”
顾凡犯了一个低级的失误,两个女孩瞬间就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开个玩笑嘛,丹哥的签名嘛,小意思。”
顾凡笑嘻嘻地道。
两个女孩也是一怔,圆脸女孩道:“你们叫丹子也叫哥啊?”
“不行吗?”顾凡反问道。
“当然啦。”
顾凡也不知道是可以还是不可以,一个劲地尬笑着,笑罢,才说道:“两位美女,能帮我指一下路吗?”
“你导航嘛。”皮草女孩很热情地道。
“导航?”顾凡一顿,随即说道,“没手机。”
“哦,这样啊。”
顾凡照着两个女孩描绘着路线,一路上车流人海,这时他才发现满大街都是一个偏中性的人肖像——林婉丹。
顾凡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这个丹丹是这么个玩意啊,特么的,这鸟样,我又非她爹她娘,安知雌雄啊。”
路转入了一个小巷,巷中似乎烟雾弥漫。
顾凡走进烟雾深处,伸手不见五指,脚下是坚实的路。
青石街路沿着一条死河,那应该是护城河,不过现在是一条臭水沟。周围一个路人也没有。只听见几声黄眉鸟在树枝上惊叫。
城应该有相当悠久的历史了,斑驳的城门,盘满了藤蔓植物的根,乌黑乌黑的,像是烟熏过一样。
一个淡淡的人影在城门上游走,月很圆,很近。
城内有千余户,层层叠叠都是古建筑,此时几乎千家万户都亮着灯。
“这里应该是这座城市的老城区,不过倒确实很适合拍古装片。”顾凡这样想着,吹着口哨继续走着。
人影如燕掠过,飞檐走壁,穿街走巷来到一个木屋前。
灯光照亮了少年的脸,一张黝黑的脸,稚气中带着坚韧,正是张小义。
“阁主要见你。”张小义走到顾凡跟前。
“啊?”顾凡一惊,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无赖模样,嬉皮笑脸地问道:“张小义,你演什么角?好的还是坏的?”
张小义似乎也没听明白他的话,睁大眼睛问道:“什么好的,坏的?阁主叫你进去一叙。”
说着自己走了开去。
“唉,为什么救我?”顾凡在他身后大声问道。
但是张小义根本没有听见,一闪身,已消失在月色朦胧之中。
“唉,我还没剧本呢。”这无疑是自问自话,因为此间也无人影。顾凡嘀咕一句,“拍个戏,干嘛这样投入啊?”
但是,当他四周打探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发现摄像头,而且,这里的古典韵味那样的似曾相识,就像曾经的那个枫林小镇。
顾凡好奇心起,向着古老的城墙一跃而起,就上了刚刚张小义来的小路。
城内是层层叠叠的屋舍,千家灯火,顾凡俯瞰全城,最后把目光落在湖心的一个长亭之上。因为他看见了亭下的人,是两个老人点着灯笼在对弈。
“将军。”
对面的老人胡子花白,现在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对着他的也是一个老人,头顶已经掉光,一圈白发倔强地守着头颅,像戴了一个发带一样。但是,他的肩背坚挺,腰也保持着直立姿势,此时正不悦地说道:“老李头,你耍赖。”
花胡子的李老头一边笑着摆手,一边道:“没有,没有,输了你得认。”
“老头,看剑!”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快如闪电,更如一道风般破窗而入。
一把白晃晃的剑带着风声向那个坚挺的腰背刺去。
因为他看到了那个头顶上的一个黑痣。
“枫林阁,见着头上有痣的一类人,必杀。”
这是他刻在脑子里的命令。而老人道发隙里,那个肮脏的黑痣太明显不过了。而且,他的意识就不由自己控制一样,不,是他的双手不由自己控制,本能,一定是杀手的本能!
老人的背后像是长了一双眼睛,一根黝黑黝黑地烟枪“镫”的一声挡下了他的攻势,随即火星四溅。
老人没有转过身,闲庭信步般自在,他的注意力在棋盘上,“你的马走田了,李老头。”
顾凡对老人的无视感到愤怒,使出毕生所学,奋力地往老头的头顶直刺。
这一剑如长虹饮水,直取他的头颅。
狂风卷起老人道衣服,一个瘦弱的身躯也只能风烛残年形容,顾凡一时犯了恻隐之心,那道剑光就如同潮水退去般一泻千里。
狂风吹乱了老人道“发带”,苍苍白发如枯草一样凌乱着。
老人气定若闲,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依然在棋盘上复盘,一步一步悔着,都要快到开棋那一步了,如同倒放视频,又像时光倒流。
“凡儿?”
老人仿佛觉察到身后有人,转过身去,有些吃惊的望着顾凡,“你怎么在这儿?”
顾凡也惊讶地望着顾兮兮,“爷爷!怎么是你?”
顾兮兮狠狠地把棋子扔在地上,双脚跺着,愤愤地道:“南宫白这个小子,我剐了他。”
说着准备要走,李老头道:“老顾,走了就算你输咯。”
顾兮兮指着自己问道:“我输?”然后踌躇起来,最后还是摆摆手,“算了,算了,你一辈子也没有赢过一次,这次算你赢了。”
“我没赢过?”
李老头也气愤地站起来。
“赢你二大爷。”
顾兮兮一脚把棋盘踹飞,棋子飞溅在四角。李老头不甘示弱,端起桌子就要往窗外扔。
“别别别,上好的檀香木,自然的纹理,上哪找去?”顾兮兮一把抢过桌子,指着桌上的纹理,得意洋洋地道。等李老头的气色缓和了些,才贱嗖嗖地笑道,“打烂了,你赔得起吗?你个死老光棍。”
经此一折腾,顾兮兮剐南宫白的事情就一淡再淡,淡得干干净净。
两个老人又在四处角落里捡棋子,开始了新的一局拉扯。
“若不行,换人吧。”
等顾凡走后,两人都很默契很沉默地下着棋,在李老头一声“将军”里,顾兮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往常那样悔棋,他的心思都不在棋盘上。
听到李老头的建议,顾兮兮没有说话,只是搓了一把烟叶塞在烟枪里。火宅子划过,屋里就充满了烟味。
顾兮兮抽了一口烟,好像下定了决心似地道:“再试一试吧。这应该是最好的苗子了。”
李老头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步,最后还是表示了赞同,“那就试试吧。”
“失败了?”
湖畔的小亭背对站着一个青衣男人。尽管顾凡身轻如燕,但他还是感觉到了身后的人,而且看都没看就知道是顾凡。
南宫白,枫林阁与阿基齐名的凤凰手南宫白,有传闻说,他就是枫林阁阁主,但似乎是真假,无从考究。
南宫白向湖中撒下一把鱼食,各种颜色的鱼就四处游来,聚集于一处。
“有些鱼是养不大的。”
南宫白说句莫名其妙的话,但顾凡似乎明白他指的何意,脸色稍微变了变。
“南宫前辈”
话还没说完,南宫白手持凤凰翅向他点来。这身姿潇洒无比,若不是性命攸关,顾凡都要睁开眼睛好好欣赏了。但是,现在他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以化解这一场浩劫,因为剑气已经到了他的眉心,他甚至都听见头发丝被剑气斩断的声音。
顾凡闪身避让,上了亭尖,亭上的瓦片被剑气震动,瑟瑟往下掉去,溅出一浪一浪的水花。湖中的景象也摇晃起来,终于没了影。
南宫白如蛇般缠着柱子,继续向他攻来。
顾凡躲闪不及,被鸟羽点在腰部,虽非重要部位,但那南宫白是何许人也,一身武艺已练到炉火纯青,任何武器到了他手里都能被玩出花,出神入化来形容也不为过。这一点已足够让顾凡喝一壶,只想到一个字:逃。随即向湖心一跃而下。
南宫白紧追不放,两条人影踏水而来。
“养不大的鱼是多余的,得尽早除掉。”
此时顾凡在一株荷叶上一点,反身向南宫白攻去,招式也变得毒辣起来,招招攻击他的要害。南宫白先是一怔,然后是嘿嘿一笑,迎难而上,两种兵器相交,铮铮作响,吓得水中的鱼也四散开去。
顾凡追着南宫白上了一艘湖中的一艘渔船。渔翁是个瘦弱老叟,见两人上船,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开骂起来,“二位这是干什么?快下船去。”
南宫白一脚将其踹下船,那老翁扑打着湖水,一边惨叫一边骂,“你讲不讲道理?杀千刀的。”
顾凡见此情形,微微有些动怒,痛下杀心,一把剑反手从胯下刺入,刺进了南宫白的胸膛。
血水洒向湖面,引得一群鱼游来。
“你终于长大了。”
“是的,长大了。”
“枫林阁以后就交给你了。”
“枫林阁?”
“是的。”
话说间,湖中又驶来了一艘船,船翁头戴蓑笠,蓑笠戴的很低,几乎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一把明晃晃的剑就插在腰间。
“阁主请上船。”
船驶得近了,那人才说道。
这声音很熟悉,顾凡很确定他听过这声音,到底是在哪里,倒是想不起来了。
“我已经不是阁主了。”
南宫白捂住流血的伤口,艰难地跳上那艘船。
船开始向远方驶去,那里一片迷雾。
“枫叶先生是谁啊?”
顾凡高声问道。
“时辰到了有人会带你去看他。”
船在迷雾里成了一个淡淡地黑点,那里传来了阿基的声音。
“有事情我该找谁?”
恐惧和迷茫充斥着顾凡内心。
他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因为那船已经消失在迷雾之中。
枫林阁。
这是武林中最神秘的一个帮会,也是令江湖众人闻风丧胆的帮会。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总舵在哪里。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成员是哪一些。
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何而来,将向何而去。
只知道,他们的消息从未失算过。大到帝王传玺,小到生卒年限,富贵贫穷。
只知道,他们除了贩卖消息,还会杀人敛财。无论是多高的高手,枫林阁出马,没有一个活下去的。
十年来,死在枫林阁的武林高手,江湖大盗数不胜数。现在的武林已经是人人自危,都怕树敌,尤其怕招惹那些能出得起买凶钱财的富人。
顾凡闭关修炼十年,除了知道他自己和阿基是枫林阁的人,知道枫林阁的主管枫叶先生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以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我是阁主了?妈的,这戏还跟真的一样。既然如此,劳资就先过把瘾再说。”
顾凡不知道拍戏还这么累,但是也有些怀疑起这是否是拍戏了。
就像十年前他怀疑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一样。
当他已经接受并适应了来到一个古怪的世界后。残酷的世界告诉他,这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