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索人魂魄，使人空有躯壳任人驱使，平定寺又有密道，这些流民很有可能在被索魂后藏于密道之中，缘聚钱庄说不定也是如此。裴少煊沉思片刻：“我想见一下那个流民头子。”
软禁流民头子的屋前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裴少煊的脚步顿了顿，犹豫了片刻装作没看从顾妙清身边径直走过，推开门，一个满脸胡茬的壮汉被关在一方结界之中，见有人来，嘴里不断骂骂咧咧：“你们想干吗！想动私刑吗！”
没想到顾妙清自然而然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屋，裴少煊依旧视而不见，打量了那人半晌道：“你从前应当是账房伙计吧。”
那人面色有些不自然：“是又如何！”
“为何会做流民？”
一听“流民”二字，他陡然发怒，一掌拍向桌子震得桌子抖了两抖：“你们这些富家子弟当然不知！米铺是我抢的，火是我放的，要杀要剐随你，给个痛快话！”
裴少煊拿出米铺前死掉的乞丐塞给他们的纸条，递到他面前，不疾不徐道：“你们一直在向外面求救，把实情告诉我，我会帮你们。”
“流民被囚”四字刺得一个八尺壮汉眼睛蓦地红了，盯着裴少煊二人仍纠结是否该相信他们。顾妙清见状从怀中拿出几张画像：“这几个人就是昨天与你一起抢米放火的人吧。”
男人警觉，否认道：“我不认识他们。”
“昨日骚乱中他死了，”顾妙清把一个人的画像拿掉，将剩下的画像一一展示在男人面前，“剩下的人已被江成抓走，江成负责处置流民，而你们却到处与他作对，想必他早就想除掉你们，那日留下字条的人，想来也是被江成所杀，我说的对吧？”
男人不语。
“这位，”顾妙清指向一旁的裴少煊，“是简平章的学生，平英侯的嫡子，只要你以实情相告，他便会去找简平章，或还有救下你兄弟的可能。”虽然她不信任简平章，但好歹他名声在外，拿来用用也不错。
望着那几张几乎跟真人一模一样的画像，男人粗粝的脸上落了两滴豆大的泪珠子，沉默许久苦笑道：“流民？陈平郡富庶，哪有那么多流民？我们原本都有营生，全是被官府和富商逼成了流民！”
男人名叫张福，原是一家酒店的账房伙计，这些人原也并非流民，有的是农民，有的是镇上的伙计，甚至有的是经营着小买卖的富裕户，他们本过得踏实安稳，直到赵福林上任，一边强征土地，一边官商勾结，哄抬物价，再强逼百姓借高利贷，让众多人倾家荡产，无家可归。
“他做的这些恶，想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可你们不知道的是，为了防止上面怪罪，他们把所有的流民都抓了起来，送到一个地方统一关押，我和兄弟们侥幸逃脱一直被他追捕，所以我们一直在等，在等人来救我们，同时也时不时制造一些骚乱，想让简大人能注意到我们。”
“那个江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赵福林死后他对我们更是穷追不舍，蛇鼠一窝，妈的。”他们已经东躲西藏了好几个月，天天吃完这顿没下顿，还时不时有性命之忧，张福越说越止不住眼泪，“我们也不想抢米放火，但我们是真的没办法了，谁不想跟家人好好过一场花灯节？谁不想吃一碗新鲜的白米饭？我们是真的没办法了……”说到激动处，张福抱头蹲下，哭得不能自已。
裴少煊心里不是滋味，他没想到江都临郡就有这种事，这赵福林与江成竟为非作歹这么久。他走进结界中把张福扶起，郑重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所以如果你有什么线索，一定要告诉我，不要隐瞒。”
“线索……”男人皱着眉头想了想，“我们还真发现一些东西。”
“我们之前跟踪过赵福林，有次他在永恩寺外遇到江成，我有个兄弟耳力过人，远远地隐约他们说什么其他地方的流民都已控制好，就差陈平郡了……其余的我便不知了。”
其他地方？！裴少煊目光一凛，此事远比他们想的还要严重。他不敢耽搁打算立刻去找简平章，刚出房间门，便被身后的顾妙清叫住：“裴少煊。”
裴少煊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顾妙清知道他此刻定恨极了自己，也不求他的原谅，只将自己的推测和盘托出：“根据已有的线索进行推断，幕后元凶九成是丞相赵明甫，收流民，索其魂，这样大费周章，也应当不仅仅是为了维持表面的稳定，我更加确定他是想利用这些流民造反。”
“而你的老师——简平章，我几乎可以肯定他是赵明甫的帮手。”
裴少煊握紧拳头，沉默片刻，微微转头，垂眼不去看她，清晨的阳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在他的眼下摊开一小团暗影，让顾妙清看不出他的思绪。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明日你便启程回江都吧。”
风起吹乱他的长发，遮住他的半张脸，掩映模糊，显得不太真切，顾妙清不知为何心生一丝慌乱，语气中多了不易察觉的心急：“为何？案子正查到要紧处，为何要我走？”
“你回江都后，便安心做真正的妙清，至于你身上的邪骨，我会想办法在两个月之内解决。”
“不然，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你就永远留在江都，做顾妙清吧。”
风止住，顾妙清刚要看清他的面容，他就利落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裴少煊！”她大声道，后者没有丝毫停顿，“你无权决定我的去留。”
“我只遵从自己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