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演戏
玉府南角经过一座白玉桥便到了府里最静谧典雅的后花园，红梅白梅绿梅数种梅花同时开放，似雪中红蝶，乱中飞花，让人眼花缭乱。梅香扑鼻，沾染了发梢和衣襟，沁人心脾。
花园中心立了一个小亭子，亭旁溪水激起雪一样的水花，带着梅花香将小亭子沾湿。亭中已摆好了四五样精致的点心，中间架了一个小炉子，炉上一口小锅里面烹着米粥，粥中洒了酿肉末和菜碎，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让冷清的小亭子多了浓浓的暖意。
“这些点心都是陈平郡的特色，不知你是否吃的惯。”
顾妙清跪坐在软榻上，烤着炉火，拿起一颗晶莹的糯米糕点尝了起来，入口软糯香甜，又不会很腻，顾妙清点点头：“很好吃。”
见顾妙清喜欢，玉琮终于松了一口气，又殷勤地替她盛了一碗粥：“再尝尝这个，这个酿肉是玉府的厨子的独家秘方，外面可是吃不到的。”
顾妙清轻轻吹了吹滚烫的米粥，连着酿肉和菜碎一起入口，粥已经煮的完全没有颗粒，化在米汤之中，入口只剩润滑，酿肉的一点咸鲜味点缀的恰到好处，菜碎又为酿肉增添了一丝清爽：“很好喝。”
玉琮彻底放下心来，坐在顾妙清旁边，往自己口中扔了一块点心：“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
“其他人呢？”
玉琮漫不经心道：“他们啊，一大早就在书房不知道在谋划什么，懒得管他们。”
“你师从沈世安的父亲，却与他全然不同。”
“这世上的人要是都一个样子，那也太无趣了。”
溪水跳跃流淌的声音恰似玉环相碰，眼前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炭火，时不时偷觑顾妙清一眼，又怕被发现似的马上转开目光。顾妙清的心思却不在他身上，她一边用勺子搅着粥，一边道：“你相信这世上有个地方，所有人都无法到达吗？”
“信啊，顾妹妹说的话我都信。”
“如果是别人告诉你的呢？”
“这……”玉琮顿了下，“也许吧，世间之大，寻常人难以探寻到每个角落，但是呢，人如蝼蚁，蝼蚁不也遍布世间？”
顾妙清垂下眼帘，将粥喝尽。注意到身后来人，她没有回头。
“临溪品佳肴，二位好雅兴。”
果然传来熟悉的低沉的声音。她记得他的步长，根据声音的距离，顾妙清心中数着步数：三、二、一。
裴少煊恰好走到她的身边。
见来人是裴少煊，玉琮瞬间垮下了脸：“裴公子有何贵干？”
裴少煊越过玉琮走到顾妙清正对面：“可有用上药膏？”
顾妙清点头：“用了。”
“那我的呢？”玉琮有些急。
“也用了，”顾妙清摊开手，指着伤口认真解释道，“一半伤口用你的药膏，一半伤口用他的药膏，很快就能知道哪种更好用。”
裴少煊和玉琮的表情难得的相似，齐刷刷一言难尽地望向顾妙清。
顾妙清不以为意，问起裴少煊的来意。
今天一早他就与沈世安和云笙商议下一步的打算，他们要从江成入手，陈平郡百姓都知道江成惧内，江夫人父亲是个普通的武将，膀大腰圆五大三粗，力能扛鼎胸口能碎大石，江夫人也是女中豪杰，身高近八尺，舞得一手精妙的枪法，别说江成这种大腹便便一身肥油养尊处优的人，就是寻常男子也不是她的对手。两人育有一子，刚满六岁，说是因为早产，娘胎里带着病，自生下来就是个药罐子，生性刚猛的江夫人对此子溺爱非常，时常要为了儿子去寺庙里烧香拜佛。
“世安与云笙会扮作郎中接近江夫人来探查江成的底细。”
“那我们做什么？”
“调查流民的下落。”
玉琮见二人忽视自己，连忙插到他们中间：“我同你们一起去！陈平郡我比你们熟，有我在你们一定会事半功倍。”
裴少煊道：“那你便是要与缘聚钱庄作对了？”
缘聚钱庄背后势力莫测，若公然与他们一起，玉琮这几年来辛苦打拼出来的家业恐怕要成一场空了。
“这……”玉琮瞬间没了刚才的积极，像打了秋霜蔫儿了下来，又想到这四人住在自己府上，恐怕早已被缘聚钱庄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现在再跟他们撇清关系已经来不及了。
还是现在就去钱庄打点关系？
正在他犹豫不决之时，一个小厮连滚带爬地跑来传信：“掌柜的！掌柜的！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的，天还能塌下来不成？”
小厮上气不接下气道：“城，城东的铺子和城南的铺，铺子被人砸了！”
“什么！”
“牌匾、大门都被砸了，铺子里的瓶瓶罐罐碎了一地……”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玉琮气得双手叉腰踱来踱去，白皙如玉的脸酿成了西域的葡萄酒色，“这帮贼人敢威胁我？他奶奶的敢先来惹我我要是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我就跟他们姓！”
他抓起盘子一股脑地将剩下的点心倒进嘴里，没怎么嚼就囫囵吞下，手一甩将雕花镶金的碟子摔在地上，手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这案子，我查定了！”
…………
近几日江家的小公子江源的病情加重，江夫人几乎每日都要去陈平郡最大的佛寺永恩寺上香，沈世安扮作一个老郎中，云笙女扮男装扮作他的小药童，二人在江夫人去永恩寺的必经之路摆了个摊子，吆喝道：
“看病看病，两钱一次！
神医在世，药到病除！”
江夫人的马车经过，听到吆喝声嫌恶地皱了皱眉，这样的江湖骗子她见得多了，没一个能治好她的源郎。
“大夫！大夫！可找到你们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
“哦是你啊，呦！你怎么把老太太也带出来了？”
“多亏神医，我母亲久卧病榻，终日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用了您开的药方两副药下去人就清明了，现在已经能行动自如了，所以特地来寻神医感谢神医！”
久卧病榻，终日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这跟源郎的症状一样。江夫人让车夫停下马车，撩开一角帘子回头望去，一个花白头发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太神采奕奕，丝毫不见病态。
“多亏了神医，从前老身总觉得有好多小人儿在我眼前转悠，我跟别人说别人还不信，这些小人儿缠得我心神恍惚，结果喝了神医的药小人儿立马就不见了，我一听您看一次病才收两钱，您可真是悬壶济世的大圣人啊！”说着老太太就要跪下磕头。
眼前有很多小人儿转悠……也跟源郎的症状相同。江夫人下车走到郎中面前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穿着朴素干净，眉须皆白双目却炯炯有神，两捋长长的胡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身上淡淡的草药味让人安心定神。
她瞥了一眼药童手中“神医在世”几个字，眼睛像鹰一样盯着郎中道：“有个病人，治好了保你下半生荣华富贵，治不好便让你命丧黄泉，你可敢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