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无差别杀人
是夜深沉,到了休息的时间,顾妙清立马合上书,吹灭蜡烛,板板正正躺在床上,闭眼准备入睡。
朝风帮她搜罗的数十本书她一晚上就翻完了,对这个世界已经构建起一个大致的框架。沈世安他们除不掉她身上的邪骨,未必就没有别的办法。
书中的细节别人不一定能注意到,但任何细节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要睡觉就心无杂念,片刻就能入睡。初冬时分,夜晚的风有些凛冽,吹得窗呼呼直响。顾妙清睡意渐浓,风声渐渐离她的耳朵越来越远,马上就要进入安逸的睡眠,一丝格格不入的风声突然闯入耳膜,顾妙清立刻睁开眼睛瞥向窗户。
果然一抹身影在窗前徘徊。
“咚咚咚。”那人轻轻敲响窗框。
看那身形就知道是谁。
顾妙清披了件衣裳推开窗,果然裴少煊如松如芝立在窗前。他背着月色,头发被寒风吹乱,潦草地扑在脸上,迷住了他的眼眸。
裴少煊伸出食指在脸前转了个圈儿,周围的风短暂停下。他有些狼狈地整理好发丝,视线终于清明,顾妙清与他一窗之隔,正好迎着月色,倚靠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真是比冷风冷月还要冷的女人。
“这么晚来找我所为何事?”打断了她的高质量睡眠,语气中难得的有一丝不快。
“一会我要同世安和云姑娘出城,可能这几日不在江都。”
“你不必事事都告诉我。”
就知道她会如此回答,裴少煊接着道:“可能事关你身上的邪骨。”
“另外我不在的时候,尽量不要离开府里,一切小心。”
月光的阴影下,顾妙清隐隐约约看到他眼下一抹乌青,想来最近为了这几起命案一直奔波,也没时间睡个好觉。
事关她身上的邪骨。
顾妙清垂下眼眸,有个问题她一直压在心里没有,因为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无用就一直没有问出口,此刻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其实,你本可以不管这些事。”
“你可以不用跟着沈世安除邪骨,不用冒这些风险,为何还要这么做?”
裴少煊本来以为她会更在意除邪骨的事,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想起她平日里一副对其他人和事冷漠疏离毫不在意的样子,即使偶尔表现善意也不带任何感情,裴少煊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这不像是你会问出的问题,怎么,你也想匡扶正义、除魔卫道?”
听出他语气中的打趣,顾妙清毫不回避地望着他的眼睛:“当然不是,我只想判断你的动机。”
……
这个女人总是这么直白。
也难怪顾妙清对他们感到好奇。在x1379所处的那个世界,每个人都是逐利的,改造派自是不必说,哪怕她父母这一派,反对改造人也不过是因为改造人抢走了很多人的饭碗,他们趁机聚集起这些人,为了夺取被改造派掌控的政权。
其实哪有什么改造派、反对派,不过是两个政治势力的斗争,他们可以披上任意一个外衣,今日可以是改造派,明日可以是移民派,无数种派别供他们选择。
而被改造的人,被剥夺生存手段的人,统统都是他们手中的工具。
道貌岸然的学者偶尔会写几篇文章阴阳怪气,还要用隐晦的词语和手法遮遮掩掩,若是被查,则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不悔又能如何呢?直接被抓去改造,换掉大脑中的思想,成为最忠实的仆人。
就连反对派在号召民众时,也会选取几个人改造他们的大脑,让他们潜伏在人群中,为反对派造势。
她从来没见过像他们三个一样的人,不为私利、不惜代价,哪怕是生命的代价。
或许在她那个世界里有这样的人,但她从未遇到过。
动机是什么?顾妙清想了解他们的行为模式和背后逻辑。
裴少煊就知道所有的调侃和打趣对顾妙清都是无效的,便开始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其实裴父之前也问过他类似的话,放着好好的富贵安逸日子不过,偏偏要出去闯荡,这不是脑子被门挤了吗?
表面上裴少煊少年老成成熟稳重,其实内里最是冲动不羁,否则也不会带顾妙清一起去闯荡。
这个问题很难说清楚,裴少煊思量片刻,试着解答:“其实一开始只是因为厌恶官场,厌恶江都的云谲波诡,想要快意江湖,潇洒自在。”
那时的他年少轻狂,自视甚高,看不上江都这些弯弯绕绕,觉得自己不屑与之为伍。
“可后来跟着世安游历,才发现江湖和江都都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江湖自是不必多说,赤山就是最好的例子,经历过这些之后,裴少煊才明白了江都的斗争同江湖的斗争其实都一样,只是江都有个皇帝,这世上最至高无上的东西,所以会让大家更加疯狂。
“要除邪骨则是因为一路上看到许多人直接或间接被邪骨所害,加之沧山力量越来越强大,要不了多久就会冲破结界,到时候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世安和云笙身上有侠义之道,我一直在努力向他们靠近。不过你说我不为私利,也不完全如此。沧山现世,我身边的人难道就能独善其身了吗?或许会比绝大多数人要安全,但我不想让他们置于危险之中。”
裴少煊顿了顿:“我心中有侠义之道,也有想要保护的人。”
末了,他看着顾妙清的眼睛沉声道:“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顾妙清记录下来他的话,心里还是懵懵懂懂。
样本数据太少,找机会还要去问一下云笙他们。
说了半天,明月西斜,裴少煊突然想起来此次深夜来访,可不是来说这些大道理的,他不顾顾妙清听没听明白,继续道:“林审言落水一案确实如我们先前猜测,他身上有邪骨的存在过的气息。”
顾妙清把他那些生啊义啊放到一边,接着问道:“林审言可曾做过恶?”
“据我了解,不曾。”据他相熟之人所说,林审言虽有些玩世不恭,但为人仗义,还在城郊修了一座平民可享的学堂,帮助贫苦的孩子读书。
“这说明邪骨还未来得及发作便被剔除,”顾妙清分析道,“也就是说邪骨附在他身上没多久。”
冷月无声,照得她无瑕的面庞如珍珠一般细腻洁白,衬得她越发清冷。她毫无表情毫无波澜地说出自己的判断,仿佛这一切与她毫不相关。夜深露重,打湿了她的睫毛,眉眼间多了几分氤氲的水汽,清冷之余平添了几分娇弱之感,只这娇弱不及眼底,显得有些突兀。
“再结合之前的几起案子,倒像是无差别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