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僧人
林审言之死，顾妙清并不是很在意，她此次出门还有其他要事，“我还有其他事，先行一步。”
裴少煊拦住她：“你不回府？”
“不回。”
“刚出命案，你只带着朝风不安全。”
顾妙清面不改色道：“我若遇到歹人，可以扯掉玉佩。”
“不可！”裴少煊不容置喙地否决，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顶着顾妙清的脸在江都大杀特杀。
裴少煊瞥了眼一旁的朝风呢个，压低声音道：“你在江都人生地不熟，有什么地方是要冒着风险去的？”
“暂时不能说。”她目前最信任的人是裴少煊，但考虑最坏的情况要做最坏的打算，有些事要自己留一手。
以她的评测来看，极端情况下，她真的顶着这具身体做了罪大恶极的事，不排除裴少煊会对自己下手的可能。
就比如原著最后，在顾妙清被沧山所控，成为沧山傀儡，与他们刀剑相向时，手里有着上千条人命的顾妙清为沧山杀红了眼，一刀一刀要取他们的性命，是玉骨扇刺穿了她的喉咙。
临死前，沧山都不肯放过她，让她还有一丝气的时候，为自己献祭。
她得以防万一，万一自己改变不了结局，也好有奋力一搏的机会。
“不过请铁匠打了件顺手的武器防身，顺便去取。”她不擅长撒谎，不过这模棱两可的说辞说得也是实话。
裴少煊疑心更甚：“不过是件武器，派人去取便是，为何一定要亲自去？”
“我不想说。”
裴少煊冷了脸：“那我便不能放你走。”
“裴少煊，你不是我的主人，无权限制我的自由。”顾妙清依旧面无表情，裴少煊却觉得她的眸中染上了一丝寒意，“这里没有我的主人，我的事只由我自己做主。”
她毫不退让，立在风雪中宛若一尊石像，不可动摇分毫，脸已经被冻得通红，几朵雪花凝结在鬓角的发丝，似簪了数朵梨花。
是啊，如她所说，自己确实没有资格限制她的行动，裴少煊何尝不知道，就算是真正的顾妙清，与自己也不过是一起长大的好友，自己有什么资格去约束？
与其说是想要约束她，不如说是自责。
“或许从一开始，我便不该带着妙清。”裴少煊声音轻微，似在自言自语。如果一开始不带着她，说不定就不会被夺舍，他现在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想尽办法弥补，祈求事情不要更糟糕。
顾妙清见他情绪突然低落，拍拍他的肩膀：“江都的女子都很羡慕她，羡慕她能去看外面的世界。”
裴少煊身子一颤，肩膀上的触感不过两下就消失，却如同烙铁，压在肩头让人难以喘息。
一旁的朝风不知道二人在低语些什么，看裴少煊神情古怪，小声提醒顾妙清：“小姐，时候不早了，侯爷、夫人该着急了。”
顾妙清微微点头：“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就带着朝风离开，裴少煊下意识地伸出手，手伸到半空才回过神来顿住，狐裘披风掠过他的指尖，留下带着凉意的丝滑。
顾妙清的背影很快被风雪吹散，裴少煊后知后觉地收回手，手指已被冻得有点僵硬，指尖一点用灵力暖了暖才好了些。
他收回视线，闭上双眸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恢复往常的冷静。
现下最要紧的是江都这几起命案，林审言一案说明有人能操控邪骨，若任由此人在江都兴风作浪，恐怕朝堂要动荡了。
裴少煊不再停留，立刻动身去找沈世安。
连续几桩命案让大理寺乱成了一锅粥，在仵作尸检之前，闫为之还抱有一丝丝侥幸之心，待仵作验完尸，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大人，裴小侯爷说特意来为您解忧，此刻就在大理寺外。”
闫为之瘫倒在椅子上，官帽歪在头顶，迷瞪着眼，摆摆手：“不见，就说本官在忙，谁来都不见。”说完，“噌”地坐起身子，扶正歪歪扭扭的官帽，臃肿的身子前倾到案桌，瞪着眼抻着头：“等等，你说谁来了？”
“裴，裴小侯爷。”手下被闫为之的反应吓了一跳，回得结结巴巴。
“来干嘛？”
闫为之双眼放光，照得属下心里一突一突：“为，为您解忧……”
闫为之重重地拍向案桌，大叫：“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请进来！”
“是，属下这就去请！”
“慢着！”属下还没迈出一步，就被闫为之叫住。
闫为之整理好邋遢的衣衫，清了清嗓子：“咳咳，本官要亲自去迎。”
大理寺外，闫为之一眼就瞧见裴少煊如松而立，连忙小跑到裴少煊跟前，点头哈腰，谄媚地笑道：“裴小侯爷大驾，下官感激涕零，感激涕零。”
裴少煊来之前，林家人刚来闹了一阵，闫为之在出来前着急忙慌整理了几下，却连衣袖在拉扯之间被扯破了都没发现。
裴少煊目光从他衣袖上移开，微微颔首：“知道大人在为林家公子之事烦忧，在下特来为大人分忧。”
他就知道！说起裴少煊满江都谁不知道他不着正经整天只想着闯荡江湖，遇到这种奇案怪案他怎会不感兴趣。闫为之就差给他跪下，弯着腰抓住裴少煊的手，眼泪瞬间如泉涌，声泪俱下：“裴小侯爷，你可一定要救救下官啊，下官可得罪不起林家，这事闹大了圣上再怪罪下来，下官这顶乌纱帽可就不保了！”
后者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往后退了一步，依旧不冷不热的态度：“在下自然没有破案的本领，只是我去南明山时遇见两位高人，颇通灵修之术，说不定对此说不定有奇法。”
“不知这两位高人姓甚名甚现在何处？”
裴少煊微微一笑，客气又疏离，往不远处的树下一指：“喏，就在那里。”
大理寺前古松下，云笙与沈世安并肩而立，风采无双，而离大理寺几十里外的一座衰败寺庙地下，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僧人，细眉细目，长耳厚唇，背对着昏暗的烛火，烛火映出硕大的影子，在幽黑的地窖显得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他依靠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尊佛像，佛像有些年头，身上已经斑驳，偶有几处沾上青苔。昏暗之中，变得面目狰狞，让人不寒而栗。
桌前跪着一个黑衣人，他已跪了一个时辰，膝盖已经疼到麻木，仍一动不敢动。
许久，僧人终于开口，声音尖细，让人一时分辨不出他的性别：“裴少煊竟一路跟到了永河，我倒是小瞧他了。”
“是属下办事不利，没能转移他的注意力，属下该死。”
僧人微微侧头，露出一只眼睛盯着黑衣人，目虽含笑，但却无一丝笑意，他拖长声音，似在诵佛经：“你是该死——”
“你本已买通了仵作，泠水亭又有那么多证人，若不是裴少煊插手执意要换仵作，林审言投水自尽便是皇帝来了也说不得什么。”
“主子，不仅是裴少煊……”
僧人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转而又被笑意掩盖：“哦？——”
黑衣人见他盛怒额头冒出一层薄汗，声音止不住地颤抖：“还，还有顾妙清，裴少煊刚把林审言救上岸，顾妙清就看出林审言早在落水之前便死了。”
顾妙清？僧人有些诧异。裴少煊与那两个江湖人士他早就有所耳闻，这个顾妙清不过是武信侯府的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虽说在江都贵女之中颇为出挑，但在这种情况下能如此冷静，还有验尸的本领，这倒是让他万分没有想到。
顾长青啊顾长青，你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僧人伸出食指和拇指将烛火掐灭，火光熄灭的一瞬间，黑衣人分明在他脸上看到了诡异的笑意。
被盯上的顾妙清还浑然不知，回府路上路过一家张氏铁匠铺，停在门口：“前几日你找的就是这家铺子？”
朝风答道：“是，小姐，张老六是江都手艺最好的铁匠。”
“好，今日且就试试它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