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命案
“咦?老师是您!您回来了!”杜允反应慢了半拍,才发现来者竟然是李思远。
一道灼热的目光盯得李思远浑身冒汗,他避开林审言的目光,尴尬地笑了笑:“是啊,我是特意来看你的。”
“真的?”杜允难得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您的文章我都时时拿出来诵读,林先生都说我长进了不少。”
“你聪明又好学,这几年定然精进不少,只是我听你母亲说你最近身体不好,前些日子染了风寒,还没好利索每每都要在家读书到深夜,读书固然要紧,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杜允的母亲几次劝他他都不听,知道他最尊敬李思远,便偷偷写了信想让李思远来劝劝他。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身体受损,那便是对不起你母亲的养育之恩了。”
杜允郑重地鞠了一躬:“学生受教了,让老师操心,是学生的不是。”
“你母亲才是最担心你的,我知道你母亲有旧疾,寻了城里的大夫要了个方子,这几包草药你拿着,给你母亲喝几日看看是否有效。”
杜允接过药包,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打转:“老师您还记得我娘的旧疾,老师之恩,杜允无以为报……”说着就要跪下,若不是李思远拦着,怕是要当场给他磕头了。
送走了杜允,裴少煊打量起李思远和林审言二人之间微妙的动作:“想必,你就是李思远吧。”
在林审言之前在这里当教书先生的,也就只有这位新科状元了。
李思远恭敬道:“见过裴小侯爷。”
裴少煊挑眉:“你认得我?”
“曾在城中见过一面。”
“哦是了,当时我也在场,想来还真是有缘。”林审言才回过神来,佯装淡定地与他们闲聊起来。
裴少煊一笑:“裴某记性不好,还请李修撰见谅。”
“不敢不敢。”
李思远不愿再在林审言身边多待,拱手道:“天色已晚,李某就先告退了。”
“李修撰慢走。”
“不如我送你?”
林审言同时脱口而出,说完便后悔,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就知道自己与李思远的隔阂此生不会化解,因为自己的放浪和轻佻,让他一辈子都要背着一条人命小心翼翼地活着,他来此处教书,也不过是为了减轻一点负罪感。
现在,应与他不接触为好。
李思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必了不必了,裴小侯爷一定还有话同林公子说,李某就不打扰了,告辞。”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转身仓皇离开。
风起,扬起沙尘和碎叶。
李思远停住脚步,抬起袖子掩住面庞,眯着眼侧脸避开风沙,待风止住,视线再次清明时,不经意间瞥到裴少煊身后的身影。
那是一名清瘦高挑的女子,淡青色的裙子微微被风吹起。倾城绝色,眉如远山,目似深潭,不言不语,散发着疏离的气息,在秋风中比秋风无情。
她好像与其他人之间隔着一层纱,不沾染一点烟火气,神女出世,独立于天地之间。
李思远看得出神,愣在原地。
林审言方才唤她“顾姑娘”。
江都顾家。
原来是武信侯府的小姐。
顾妙清对上他的目光,李思远脸一红,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回头不敢再看她,匆匆离去。
安顿好阿来,正好赶上黑夜吞噬江都之前进了城。原本是打算在江都稍作整顿便立刻北上,但回到江都第二天,便有人在郊外一座荒山发现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死者是徐老太爷的孙子,前天跟朋友去城郊游玩,便再没回家,没想到竟惨死于荒山。”裴少煊本与沈世安在街上闲逛,正遇到有人拉着一具尸体停在徐府门口,徐老太爷哭得晕死过去,他儿子死得早,只有这一个孙子承载着徐家所有的期望,世事难料白发人送黑发人。
“青云剑当时察觉到了邪骨的气息,我们以为是徐家少爷身附邪骨,可查看他尸体后发现,邪骨竟消失不见了。”
“这说明什么?”顾妙清看着一大早就来武信侯府找她的裴少煊,被武信侯顾长青狠狠骂了一顿,还执意要见她。
裴少煊道:“邪骨伴人生死,若非被人为除掉,否则人死后邪骨依旧会留存,邪力被沧山所收,最终成为一根普通的枯骨。这人身上徒有邪骨的气息,却不见邪骨的影子。”
“那便是有其他人也能除掉邪骨,这不是好事吗?”
裴少煊脸色反而凝重:“沈家是除邪骨世家,靠的是青云剑和连月鞭两种灵器,剥离邪骨,除掉邪气,最后体内不会残留邪骨的气息,这世上没有第三种灵器可以如此。”
“你是说……”顾妙清排除各种可能之后,猜测道,“有人使用了非常手段,强行剥离邪骨,而这人,可能就是因此而死?”
离开赤山之后,沈世安和云笙便要为她除掉邪骨,事情果然按照她所想,秩序不会让她这么如愿。
也不知是不是“夺舍”对这具身体造成了影响,他们想尽办法,邪骨依然顽固地在她体内。
秩序一定要按照剧情走,她可是大结局关键一环,哪里会让她在江都享福?
“不仅如此,我们打听到前一阵子有个乞丐,也是同样的死法,没人给他收尸,到现在还没下葬,世安前去查探,那人身上果然也有邪骨残留的气息。”
顾妙清略一沉思:“你们除邪骨是为了救人,这种除邪骨是为了什么?”
“这无从知晓,”裴少煊认真地看着顾妙清,“但你身上有邪骨,近些日子要分外小心。”
“我跟着你们,很安全。”
只要跟着主角团,至少大结局之前她不会死。
裴少煊目光闪烁,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你恐怕不能跟着我们了。”
“为何?”
“顾伯父不会再让你随我一起闯荡。”
今早顾长青的话还在耳边。“妙清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天天跟着你们在外面风餐露宿,这次回来还受了伤,你让我怎么再放心?”
“裴少煊,若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你今天就进不来顾府这个门!”
“原本我还有心想把妙清托付给你,现在看来我真是瞎了眼。”
昨日顾妙清回府,一见到女儿,两个老人就落了泪,平日里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才出去几个月,就瘦得弱不禁风满脸憔悴,手腕上还多了两道淡红的伤疤。
当时顾长青从书房拔剑就要找裴少煊算账,被柳淑梅劝了好久才作罢。
“此去除沧山,很可能是有去无回,我知道你惜命,江都更为安全。”
他真的怕顾妙清的肉身在路上消殒,真正的顾妙清永远无法回来。
至少在江都,她有顾府护着。
只要除掉她身上的邪骨。
“可我身上的邪骨怎么办?”
“这几日我们会想办法,”裴少煊道,“你只管做好顾家小姐,不要做出格的事,不要引起人怀疑。”
顾妙清暂时应下。门外响起婢女朝风的声音:“小姐,永安郡主府送来请柬,请小姐五日后于城西永河边泠水亭小聚。”
顾妙清隔着门回道:“我知道了,请你先替我收着请柬。”
“是。”
“首先,妙清说话不会如此疏离客气。”
“我尽量。”
“泠水亭小聚你若不想去,我可以替你回了永安郡主。”
顾妙清盯着他的眼睛:“你不希望我去。”
裴少煊坦然承认:“不错,你接触的人越多,就越容易有破绽。”
“但我要去。”
顾妙清回得干脆,裴少煊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驳。
“为何?”
“我需要更多信息来了解这里,以便以后做出正确的判断。”初到江都,她需要更多的数据和信息来帮助她完善模型,改进行为,精准预测。
想想也是,她不知道要在江都生活多久,迟早要与这些人接触,不如趁他还在江都的时候多出去走动走动。
“也好。”
“还有,”顾妙清从一旁的桌子上捧来一堆书,“如果你有相关的书籍,麻烦借我一阅。”
“这是什么?”裴少煊随手拿起一本,“《灵修志》?”
“《运灵经》《沈氏八说》……”裴少煊有些吃惊,“你哪来的这些书?”
“今早拜托朝风买的。”
裴少煊数了数:“十七本?”
顾妙清点点头:“我都看完了。”
裴少煊彻底愣住:“一早上?都看完了?”
顾妙清补充道:“都背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