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蟾蛇赫然已在头顶
裴少煊等人找到顾妙清时,外面的雨稍稍停住,风吹散了些许乌云,露出一点微弱的星光,星光透过被风吹开的窗户,穿过洞口在地窖映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一个男人被一击毙命,地窖深处的角落躺着一名浑身是血的女子。
离她不远的地方,一块玉佩躺在地上莹莹如月。
云笙连忙跑到顾妙清身边:“妙清!妙清!”喊了半天没有反应,便扶起凝灵力注入顾妙清的眉心。
“妙清的手腕……”云笙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血几乎将她整只手都糊住,不由得湿了眼眶,“都怪我,都怪我轻敌。”
裴少煊打量着石板上断掉的四根铁链,其中上方的两根沾满了血:“她竟拽断了铁链?”
“是邪骨。”沈世安抽出青云剑,果然青云剑对着顾妙清发出“铮铮”剑鸣。
他们方才太过心急,无人注意到地窖中浓重的邪骨之气。
裴少煊眉头紧皱:“不可能,我与妙清相识十年,她从未做过坏事,况且与她同行数月,你们也没察觉到任何异样不是吗?”
“可青云剑不会出错。”
云笙掏出连月鞭,鞭如蛇行游走到顾妙清身边徘徊游移:“是邪骨。”
怎会如此?裴少煊望向一旁双目紧闭的女子,难道是因为夺舍?他再清楚不过即使被夺舍,现在的顾妙清凭她自己根本没有这样的力气挣断铁链、杀死一个穷凶极恶的壮汉。
“因为玉佩,”顾妙清幽幽睁开双眼,云笙的灵力让她暂时获得一丝清明,“快把玉佩给我,否则我很快就会失控。”
裴少煊忙将玉佩递到她手中,不小心触及她的掌心,刺骨的冰冷,冻得他心里一颤,下意识咳了两声想说点什么分散掉指尖的注意:“玉佩能压制住你体内的邪骨?”
顾妙清将玉佩重新塞入怀中,邪骨之气顿时消散,眼中猩红褪去,血色翻涌重归于平静深沉的古井:“这块玉佩因有裴少煊的元气,所以能压制邪骨。”
“我竟从不知自己的元气还有这样的作用。”
沈世安依旧戒备:“可我从未听说邪骨能让人有如此力量。”沈家世代除邪骨,还从未遇到这种情况。“能利用邪骨能量的,唯有玄策。”
顾妙清不语,她在判断是否要将夺舍之事告诉沈世安和云笙,还没等她开口,裴少煊抢先一步替她回答道:“或许是她身上邪骨特殊,待到安全地方替她除掉邪骨,正好可以好好研究一番。”
顾妙清暗暗松了口气,若被他们知道夺舍之事,自己被送回去的概率便更大,她好不容易有了重新活一次的机会,绝不会轻易放弃。
云笙扶起顾妙清,小心地避开她的手腕架起胳膊,“少煊说得不错,我们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再从长计议。”
忽一道如昼闪电照得众人脸色煞白,紧接着一声惊雷,比之前所有雷声都要响,大地震颤,众人一阵耳鸣,洞口周围泥土簌簌掉落,落了一身尘土。稳住身形,裴少煊变了脸色:“方才那一声恐怕不只是雷声。”
其他人也都注意到雷声其实被另一种声音覆盖,那声音,似兽鸣。
云笙有些不安:“老李不是说蟾蛇三日之后来吗?怎会现在出现?”
“先别管那么多了,这个地窖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快走。”沈世安用青云剑固定住洞口,飞身跃出,俯身扶着云笙和顾妙清上来,顾妙清这才看清原来这洞口就在宗祠的一个角落,隐于石像背后的阴影之中。
之前见这石像只觉得是普通大小,现下站在石像脚跟儿,即使背对着他们,仿佛背后有一双眼睛般,在暗处无声无息阴恻恻地注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宗祠算是这里暂时安全的地方,四人靠着石像坐下,除邪骨需要费不少时间精神,眼下情况难测,又有玉佩压制,其他人只好把邪骨之事暂放,静观其变。顾妙清摸了摸石像的底座,凑近敲了两下,声音似与一般的石头不同:“这石头有些不同寻常。”什么石头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完好无损,崭新如初?她拿起在地窖捡到的短剑在底座上开凿,凿了数下连划痕都没有。
沈世安见状拔出青云剑,用力挥砍,剑锋与石像相撞发出刺耳的铮鸣,结果也只是砍出几道比指纹还要浅的划痕。“青云剑削铁如泥,怎会砍不动一块石头?”
顾妙清从地上捻起薄薄一层落下的石粉,黑暗之中借着地窖洞口处的一点光亮细细打量:“这不是石头,是一种特殊的材质。”
虽以为奇,但沈世安不以为意:“现在恐怕不是关心石像的时候,蟾蛇将临,我们该做好打算。”
顾妙清不再多言,跟着主角团走总归没错。只是从一开始不倒的房屋、不灭的蜡烛,再到这里的石像,这些东西的存在太过突兀,她可以断定一定与这里的重重谜团有关。
但只要能保命,这些并不重要。
“阿笙,你能通兽语,能感兽灵,不妨试试打探一下蟾蛇的方位。”沈世安道。
云笙点点头,盘膝而坐,连月鞭置于身前,双目紧闭,食指中指并拢抵于眉心,眉心一点光,随手指指引注入鞭中,鞭子顺着光在空中起舞,盘旋成圆环把一点荧光围在中间,而后鞭子绷紧,荧光四散,迸发出刺眼的光芒,照亮宗祠一隅,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裴少煊的目光穿过光亮,落在坐在他对面的女子身上,因失血较多,嘴唇苍白,脸上恹恹的,倚靠在石像底座搭下眼帘小憩,胸口和手腕处的血已经变成暗红色,衬得她的脸越发惨白。
他摸出玉骨扇默不作声地塞到顾妙清手中,后者抬眸望着他正奇怪,裴少煊引一道细细流光入玉骨扇中,手中青玉扇柄变得温和舒暖,一股暖流顺着扇柄沿着手臂缓缓流入体内,原本因失血而倦怠寒冷的身体慢慢暖和起来,有了些许力气。
“探到了!”云笙睁开眼,光四散消失,鞭子回到云笙手中,“蟾蛇之灾之所以提前到来,是因为蟾蛇快要走火入魔,以致发狂。”
“可探到蟾蛇在何方位?”
云笙瞳孔微动,面色凝重:“正从乱葬谷方向赶来。”
沈世安和裴少煊忆起那里的怨气,脸色沉了沉,“若从那里赶来,只怕已经走火入魔了。”
“是啊,乱葬谷怨气之重,我和少煊都差点被摄住心神,若是普通人到了那里,不出半个时辰恐怕就被怨气噬神,疯癫发狂了。”
裴少煊点头:“若蟾蛇以怨气为助,恐怕整个赤山都要毁灭了。”
蟾蛇亡,村落灭。顾妙清想起秩序的话,看来赤山终要倾覆。
大地猛然震颤了一下,不是之前那般震动还能勉强站稳身形,四人几乎跌倒,数道裂缝从地窖洞口延伸至脚下,身后坚不可摧的石像也微微颤抖,摇晃几下恢复平稳。
“它来了。”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同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迅速向这里逼近。
“它是冲着祠堂来的!此地不宜久留!”云笙手指圈成环放在嘴边,一声口哨,片刻房顶一声巨响,房梁东北角整个塌下,一抹星点大的黄白相间的身影从墨黑夜空中降落,“哐当”落地,掀起满屋子的尘埃。
尘埃散尽,顾妙清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只巨大的似狗非狗的生物,黄白相间的长毛,高高竖起的耳朵,葡萄般的圆眼,漆黑湿润的鼻头,看起来很是可爱。
“阿美,快来!”听到主人的呼唤,阿美身形一闪,灵活地跃到云笙身边,俯身用头去蹭云笙的手心。云笙翻开它脖颈厚厚的毛发,一道数寸长已经结痂的伤口触目惊心,“伤还没好,辛苦你了。”
大地再一次震颤,脚下的土地豁开一道巨大的裂缝,裴少煊眼疾手快抓住顾妙清飞身到一旁,裂缝直插石像下方,一尺宽的口子深不见底,石像失去平衡,左侧陷入裂缝之中卡住,半丈高的石像歪斜,随时有倒塌的风险。
一股狂风袭来,夹杂着无数灰尘沙砾刮过脸颊,粗粝生疼。
这好像不是普通的风。顾妙清微微皱眉,头开始不可遏制地疼起来,从头盖骨蔓延到后脑勺,蔓延到眼睛、耳朵,无数密布的针扎似的刺痛耳膜、眼球、头皮,让她痛得呼吸一滞,而后意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攫住,如同不谙水性的人被按在水中,无法呼吸,五感被水淹没,慢慢地只剩一片空白。
忽地一阵风拂过脸颊,沁凉中带着泥土湿漉漉的气息,慢慢把扎在头上的针吹走,视线渐渐清晰,她难得的有一片刻的茫然。
果然乱葬谷的怨气已化入蟾蛇体内:“蟾蛇之怨已非常人所能承受,你没有灵力又受了伤,不便跟我们一起行动,阿美会带你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就算遇到村民想对你不利,阿美也能护你周全。”裴少煊给她一柄青铜短刀,古拙无华,不饰花纹,刀锋不算锋利,甚至还有一点锈迹。
顾妙清没有接:“我在地窖捡了一把刀,比这把刀锋利。”
“此刀不为伤人,但能帮你抵御一些怨气。”他自幼被亡魂怨语所困,他的师父为他寻到这一把古刀,才稍稍不被折磨。
“妙清,”云笙让阿美去到顾妙清身边,“今晚是我太过自负害你受伤,现在有阿美护着你,绝不会再有意外。”
顾妙清瞥了眼这只毛茸茸的巨型狗,微微垂眸:“那便依你们安排。”
话音刚落,阿美背毛立起,伏低身子紧盯着宗祠门外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紧接着一声巨响,无数巨大的碎石被一阵狂风卷席破门砸入,宗祠摇摇晃晃,“轰隆”一声一半坍塌,破碎的屋顶上方,四人看见一条身长数十丈的庞然大物正在自己头顶,猩红着眼睛赫然凝视着宗祠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