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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深入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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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仅有的一盏烛灯在在风雨中飘摇不定,十分倔强地燃着。

    沈世安叹道:“平日里只在书上看到过永照长明灯,没想到在这小小村庄就有这么神奇的烛灯。”

    “风吹不灭,雨淋不湿,的确神奇。”他们不知道后山具体的位置,好在有小老鼠在前面引路,黑暗之中循着细微快要被风吹散的鼠叫摸索前行。

    不过不到一天的时间,暴雨已经让原本干枯见底的河流暴涨,隐隐有决堤之势,一路上泥土被雨水冲刷成浑浊的泥浆,灌注到鞋里,走起路来脚底似有千斤重。两人只能缓慢前行,裴少煊以御风之术在小老鼠周围形成一圈风障,雨水落下碰到风障时像是被无形的一道墙隔开,沿着弧线落下,让小鼠免于受水患之灾。

    走了不知多久,小鼠在前方不远处停下,兴奋地原地转了两圈,冲着前面深不见底的漆黑山谷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沈世安伸出烛灯照了照不得见,裴少煊便御风把火势吹盛,幽黄的火焰顺风照亮山谷一隅。

    好重的怨气。

    阴风扑面,风中怨气呼啸着将人贯穿,火焰倏忽一灭,转而又幽幽燃起。

    耳边似乎有成千上万的人在嗡嗡低语,时而啜泣,时而悲愤,哀男怨女,黄发翁妇,此刻都困在这一阵风中,不得自由。

    怨气噬神,两人神情恍惚了一下,转而头痛欲裂,裴少煊强忍着头痛挥动玉骨扇,一阵温和的清风与阴风相抵,周身稍有一丝清明的空隙,神思这才平静。

    两人纷纷凝神聚灵,不敢怠慢。

    沈世安稍稍喘息:“若是寻常乱葬谷,断不至于怨气深重至此。”

    裴少煊没作声,借着烛灯眯起眼睛,谷中昏暗,怨气更甚,不经意往旁边一瞥:“这里有具白骨。”裴少煊低呼,一跃而下至白骨旁,烛灯一挥,只见周围不远数根散落的白骨零零散散掩埋在泥浆当中。

    裴少煊蹲下身子抹去一根骨头上的泥浆,骨头上还粘连有一点还未完全被腐蚀的腐肉:“这是一根腿骨,那边是一根肋骨,这些尸体都被暴雨冲散了。”

    山谷聚风,血腥腐臭久聚不散,两人捂住口鼻在尸堆中深一脚浅一脚踩着一地白骨踉踉跄跄前行。

    “少煊,我记得你能听怨魂之语,这里怨气如此重,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他自小与别人不同,能听到枉死之人留在人间的怨魂哀嚎。侧耳倾听,黑暗中唯有风在耳边呼啸,如同无数枉死之人在哀鸣,裴少煊想仔细去辨别,但所有怨语都被风声掩盖,弥散在潮湿恶臭的空气之中。他摇摇头:“怨气太过杂乱,反而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这里的怨气太重,需有一物作为怨气的容器,将怨气化于其中使其稍稍平静,方可听到其言语。”

    一股怨气从裴少煊身边飘过,玉骨扇将怨气勾住,一缕青烟在环绕在扇柄,裴少煊指尖一点:“这股怨气刚聚成没多久,应当是阿旺的。”

    怨魂在扇柄处剧烈晃动,被玉骨扇一扇,放回山谷,重获自由后怨魂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指着北方围绕在两人身边久久不肯离去。沈世安惊奇道:“他莫不是在为我们指路!”

    “那便随他去看看。”

    怨魂带着两人向山谷深处走去。雨越下越急,山谷之中已经积了大约一两寸的积水,鞋子里已经灌满了泥浆,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不过片刻,怨魂在前方不远处停下,在一具肉身还未完全腐烂的尸体旁徘徊。

    沈世安连忙赶到尸体旁,拿着烛灯从上到下细细照了个遍,面容已经被毁,隐隐约约能看出是个年轻的男子:“这应当就是小老鼠找到的另一具完好的尸体。”衣服被泥浆包裹破破烂烂挂在身上,沈世安蹲下身子翻开他的衣领,胸口处还算完好,一个“十”字伤疤赫然在心口的位置:“果然有同样的伤疤!”

    见他们发现了这点,怨魂便不再徘徊,飞散地无影无踪,只留下断断续续的哭声回荡在幽幽的山谷之中,裴少煊微微皱眉,只有他能听到这样悲愤至极的声音,如同一双无形的利爪穿破他的耳膜:“阿旺刚才极力想跟我们诉说什么,但是他的怨气被其他怨魂所压,无法发出自己的声音。”

    “只隐约听到两个字,似乎是‘修远’。”

    “‘修远’……,难道是他的名字?”

    二人还没来得及细想,一旁的小老鼠发了疯似的蹦来蹦去,咬住沈世安的衣角拼命把他往外拖。两人脸色一沉,沈世安急忙问道:“怎么回事?难道是阿笙出事了?”

    小老鼠点点头,一溜烟窜在前面,带着两人飞奔离去。

    沈世安望着被小老鼠咬坏的一片衣角,心里没来由地慌了一下——他腰间的玉佩不见了!

    周遭一片寂静,只有暴雨“噼里啪啦”不停敲打着赤山每一寸土地,似无数密不透风的鼓点,锤在人的心头,让人在黑暗中不安恐惧。顾妙清躺在一块石板上,双手双脚被铁链束缚,听到旁边细细簌簌的声音,假装还在昏迷。

    方才有个中年男子敲门,身形不高但很壮实,身披蓑衣头戴斗笠,雨水顺着蓑衣大珠小珠点点落下,让整个人染上了浓重的寒意,云笙一边暗暗摸向腰间的连月鞭,一边维持着脸上的笑意:“这位大哥冒雨赶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那人压低帽檐,沉声道:“蟾蛇马上就要来了,村长命我等不下地窖,在村里巡视以备不测,然后就在后山附近捡到了这个。”他伸出手,只见掌心一块青玉,即使在黑暗之中也能看出玉质剔透,是块难得的好玉。“我们村从未有过这样珍贵的宝贝,所以来问问你们。”

    云笙一下就认出了这是沈世安常佩的玉佩,上面还沾着一点泥土,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云笙逼自己镇定下来:“玉佩附近可有看到那两个与我们同行的男子?”

    男人摇摇头:“后山附近时常闹鬼,我们从不敢轻易靠近,捡了玉佩我便马上来找你们了,从看到另外两位少侠,要我说……”男人话说到一半变得吞吞吐吐,云笙猜到对方可能有诈,但见他这样子仍不免有些心急:“你到底想说什么?”

    男人别过脸去,不忍心道:“两位少侠很可能是被那里的鬼魂吸走了,以前就有过类似的情况,几个外来人不听劝偏要到后山,结果就失踪不见了。”

    怎会如此?他们能感觉到村子里除了他们没人有灵修之力,她不信以这些村民的本事能对二人有什么不利。云笙企图在黑暗中看清这人的面容,男人的脸隐于斗笠之下,只能看到下巴有一处模糊的伤疤。“我们初来乍到,对这里完全不熟悉,还望大哥能带个路,带我们去你捡到玉佩的地方。”云笙慢慢冷静下来,玉佩在他手上是真,她总归要去亲自去探个究竟。

    “且慢,”顾妙清叫住云笙,“你真要跟这个脸都不肯露的男人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仅仅就为了一块玉佩?只要蟾蛇不出动,他二人有九成九的把握平安无事。”

    话虽如此,云笙还是不放心:“这块玉佩是他前年行弱冠之礼时我送他的,他从未摘下过。”她摩挲着手里温润的玉佩,上刻“安”字,玉佩上端串有一颗玲珑剔透的玛瑙珠子,十分精致。

    云笙转身冲顾妙清宽慰一笑,冲她比口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那我同你一起去。”这人生地不熟的,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二必须得跟主角团在一起才能安全。

    “也好,”云笙回身对着门外的男人,和婉一笑,“烦请大哥带个路,云笙感激不尽。”

    玉佩是怎么弄丢的?沈世安猛地拍了下大腿:“是那个小女孩儿!”

    裴少煊不解:“哪个小女孩儿?”

    沈世安懊悔地揉了揉头发,揉成一头杂乱无章:“当时我们从宗祠回来的时候,有个小女孩儿在我面前摔倒了,我去扶她……然后,然后就被她母亲抱走了。”

    “你怀疑是她假装摔倒,实则是为了偷玉佩?”

    “一定是这样!”沈世安十分笃定,“那块玉佩是阿笙送我的,我一直系得很牢,若不是有人故意设计,玉佩绝不会掉。”

    看来他们早有算计。裴少煊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两人跟着小老鼠一路狂奔,两边飞过一间间茅草屋如同潜伏在暗处的野兽。终于,小老鼠在一棵粗壮的树桩前猛地停住脚步,只见一位身着丁香淡紫色窄袖袍的女子倒在树桩前,神情静谧,像是睡着了似的。

    “阿笙!”沈世安飞奔到她身边将她扶起,把脉检查了一番,好在没有大碍,只是普通 的昏迷。一道灵力注入云笙的眉心,云笙微微一皱眉,缓缓睁开双眼,眼中还带着水雾,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身影。

    “阿笙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了?顾姑娘呢?”

    顾姑娘?云笙猛地起身抓住沈世安的袖子,焦急得声音颤抖:“快!快去救妙清!”

    而此时此刻,顾妙清正在石板上假寐,不知为何就回忆起在那个世界的事。

    一些想要永远封存的记忆突然涌现,那时她也是像现在这样无力地躺在试验台上,眼睁睁盯着麻药缓慢推进自己的身体,然后意识越来越模糊,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只看到一只银亮锋利的机械臂逼近自己的头颅。

    一想到这些就头痛,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这是她现在仅存的最明显的情绪波动,记忆深处的痛苦即使选择遗忘,也会在不起眼的某时某刻突然复现。

    没来得及多想,耳边传来老李的声音:

    “这小丫头长得倒真是俊俏,取了血就把她和血一起给村长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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