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尸检也很拿手
裴少煊是书中的男二,离经叛道,经书不学,科举不考,偏要跟着除邪骨的江湖人游历,顾妙清一听,便一哭二闹三上吊要跟着裴少煊一起,武信侯磨不过她,只得应允。四人先是到了最南端的南明山,在除邪骨世家的沈家老宅找到了被毁掉大半的《附骨图》,然后一路北上,到达赤山。
虽是男二,却是主角团中最难缠的,且不说她不擅长说谎,即便编个理由,肯定也会被他识破:“不管我是谁,但请你相信我没有恶意。”
他手中的玉骨扇边缘亮出数道利刃,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裴少煊注入灵力于利刃,利刃微微颤抖发出锐鸣,蓄势待发,眼眸更如利刃一般,直刺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子,“你到底是谁,妙清现在在何处?”
“我叫x1379,真正的顾妙清在哪我并不知晓。”
“那你为何会在妙清的身子里!”“铮”的一声,眨眼之间利刃已经贴在她颈间,裴少煊眉头紧皱,双目微红,周身的风咆哮至她身前三寸停下。
他动了杀意了。
顾妙清却仍面不改色,毫不避讳地回望裴少煊,不紧不慢地观察他的神色,笃定道:“你不会杀我。”
利刃刺进一分,一滴暗红的血顺着扇子滑落,被刺中之人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
裴少煊气极反笑:“你就如此笃定?”
“你若真想杀我,何必等到现在?”
“不管你信不信,我不知道真正的顾妙清在哪。”
裴少煊紧盯着顾妙清的眼睛,后者双眸如纵深清澈的古井,不知深几许,凛冽逼人,却清可见底。
她没有说谎。裴少煊不得不承认,他无法深究这双眼睛深处埋藏着什么,但他可以肯定眼前的人没有说谎。
他随沈世安游历以来,“夺舍”只在志怪演义中读到过,还从未有过亲身经历,他本不信世上还有这般怪事,但眼前的人逼得他不得不信。
书上都说“夺舍”一事,若想魂魄复归原位,必得是活人,若其中一人已死,则魂魄就永远无法换回。所以他不仅不会杀她,甚至还要保护她。
裴少煊犹豫片刻,垂眸瞥了眼扇子上已经凝固的血,闷声道:“暂且留你一命,请你善待妙清的身子,你若糟蹋她的身子,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说罢,风止收扇。
“放心,我很惜命。”不用保护上位者的命,自然就是以自己的命为最重。
“若你有关于妙清的消息,也必得第一时间告诉我。”裴少煊还是不放心,嘱咐道。
顾妙清亦点头答应。
话锋一转,“算下时间,他们也该开始行动了。”裴少煊瞄向窗外,方才他刚止掉风障,窗外便有人靠近。
顾妙清轻声道:“是阿旺。”
二人趴在桌子上佯装睡着,玉骨扇藏于袖中,已凝聚灵力,只待裴少煊一声令下。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黑影窜进屋内,蹑手蹑脚移动到顾妙清身边,探了探鼻息,呼吸绵长平稳,遂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剑,瞄准她的脖颈,挥剑刺下。
下一瞬,黑影虎口顿时又麻又痛,短剑脱手而出,“哐当”掉落在地。
裴少煊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起身,拿起油灯照在黑影面前对顾妙清道:“被你猜中了。”
从阿旺虎口取下银针,银针在烛火下几不可见,裴少煊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明明是笑着,说出来的话却让阿旺不寒而栗:“我问你几个问题,若你不如实回答,这银针再刺一下你可就性命不保了。”
阿旺横着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顾妙清拿出鸡蛋,在他面前晃了晃,“鸡蛋里有迷三月,此药性之强,足以让这两位高手都昏迷不醒。”
“赤山萧条,你们年年闹饥荒,又不知为何不能搬出,所以你们想先迷晕我们,然后杀之啖肉,我说的没错吧?”
阿旺不敢直视她的冰锥一般的眼神,索性闭上眼睛耍起无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见棺材不落泪。”裴少煊不想跟他再白费口舌,直接把他手脚绑住,就要把老李唤来。
“且慢!”顾妙清突然叫住他。
“有何不妥?”裴少煊回头,顺着顾妙清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旁的阿旺突然神色惊恐,瞪大了眼睛,面容扭曲成层峦错峰的山川,想要挣扎却被裴少煊定住动弹不得,整个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裴少煊连忙给他解开穴道,刚想问他怎么回事,然而阿旺失了智一般,大叫一声,而后一用力,嘴角鲜血如水涌。裴少煊眼疾眼快捏住他的嘴,可是为时已晚,温热的鲜血一瞬间顺着他的手淌下,染红了月白的袖子。他的身子渐渐瘫软下去,挣脱裴少煊的手,如同空中坠絮,缓缓倒地。
裴少煊愣在原地,手上血液粘稠,滴滴答答地滴到地上,跟心跳一起,滴——滴——。
“刚才……他是怎么了?”
顾妙清耸耸肩:“如你所见,突然发疯咬舌自尽。”然后蹲下身,捏住他的嘴,检查他的口腔情况。
“确实是咬舌自尽。”顾妙清擦干净手,伸向阿旺的衣领,面不改色地解开,盯着他的躯体一点一点看下去。
裴少煊缓过神来,又被顾妙清的举动惊住:“你这是做什么?”
“尸检。”
“你不是已经确定是咬舌自尽?”刚问完,又不可思议道,“你还会验尸?”
“仔细些总没错。”
衣裳褪到胸口,顾妙清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是一条笔直的暗红色疤痕,顺着疤痕继续扒开衣裳,只见在阿旺心口处,赫然一个十字疤痕。
“像是宗教符号。”
“宗教?”
这里的世界与她原本所在的世界截然不同,她不能贸然下定论。视线又转移到阿旺的双手,右手食指和无名指处都有薄茧:“常握笔的手,看来是个读书人。”
裴少煊压下心里的波澜起伏,顺着顾妙清的话想了想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按照阿旺所说山上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洪水,他们又无法离开这里,笔墨纸砚还有书籍,这些按理来说很难保存下来。”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没发现其他的异常。屋外起了风,吹开了原本就透风的窗,冷风呼啸灌满整个屋子,漆黑的夜色涌进,几乎要吞噬掉那盏微弱的烛火。顾妙清起身望着深渊一般的黑夜:“那便只有一种可能,阿旺本不属于这里。”
深渊之中仿佛有无数的猛兽潜伏在暗处,顾妙清不想在这里多耽搁:“为今之计,只有趁夜离开。”
“村民无法离开这里,或许是蟾蛇设下了什么阵,若真是如此,仅凭我们是破不了蟾蛇的阵的。”
“眼下唯有一试。”
夜色之中伸手不见五指,沈世安端着从老李家的烛灯在前面探路。
裴少煊用灵力把他和云笙唤醒时,浓重的血腥味让他下意识拔出青云剑,待看到地上躺着个死人,青云剑在空中顿住,沈世安一脸茫然地看着裴少煊,后者只回了他两个字:“逃吧。”
今夜的风像是要把整座山都给吹翻,普通的火折子根本一燃就灭,只有老李家的这盏烛灯奇绝,无论风怎么吹都吹不灭,烛火也比寻常的烛灯要明亮许多。
村子在赤山边上,几人虽然摸黑前行脚程不快,也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山脚,再往前就能出了赤山的地界。
沈世安注灵力入青云剑中,剑身微颤,直指赤山之外,“去!”剑噌地飞出数十米远,然后像是刺到铜墙铁壁一般,停住不前。
云笙见状亦聚起灵力注入剑中,剑发出微微剑鸣,就算是铜墙铁壁也会被它顷刻刺穿,可一道无形的屏障死死将它抵住,不能再前进一分一毫。
沈世安收剑回鞘,深吸一口气敛起灵力,略带沮丧:“蟾蛇之力实在太过强大,强大到我们甚至无法察觉,青云剑与之相抵时,力量之大我此前从未见过。”刚才仿佛整座赤山倾轧而下,压在他的肩头让他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得凝滞沉重。
“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云笙闭上眼睛,双手在胸前合十,翻转,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抵在眉心,一道莹莹的光从眉心印出,化作漫天盈盈点点洒下,随风刮到赤山每个角落,紧接着由近及远开始响起一阵阵虫鸣,海浪一般一层层推向远方。
过了许久,云笙缓缓睁开眼睛,无言地摇了摇头,整座赤山都被密不透风地围了起来,不管上天入地都躲不过蟾蛇设下的阵。
远山如墨,星子被浓重的乌云遮住,只有手中的一盏烛灯在黑夜之中照亮一隅,是这四合之中唯一的光亮。
顾妙清轻轻开口,清泠的声音似夜色中暗流的泉水:“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沈世安忙问:“什么办法?”
“杀了蟾蛇。”
众人内心翻了个白眼,连蟾蛇的阵都破不了,还谈什么杀了蟾蛇。
“蟾蛇与赤山相生相伴,赤山如此说明蟾蛇现在极不稳定,趁乱而治之,或有一线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