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列侯大宴(求收藏)
看着天色还早,曹时就转而侯府的奴仆们交代一声,带着文师樊它广、门大夫孙起以及护卫五十人朝着京师进发,侯府的庄园距离东阙甲第并不远,骑马疾驰不到两刻钟来到宣平门,踏入城门立刻进入繁华热闹的京师。
樊它广忍不住赞叹:“时隔一年京师的富庶又胜以往,我听闻天下精粹六分集于关中,关中精粹六分集于京师,想来是不会有错的。”
“有时间可以慢慢看,咱们先去赴宴。”曹时对京师长安的所谓繁华毫不动心,一座居住二十万人缺乏卫生体系的古代城市,即使拥有良好的社会制度又怎及得前世的高楼华厦,所谓的繁荣是建立在大汉帝国政治经济中心的基础上罢了,论及干净整洁还不如城外的平阳侯府。
东阙甲第是长安东边最好的地段,距离长乐宫的森严壁垒宫墙只有一条大街相隔,这里是列侯们日常的主要居住区,原本列侯都集中在距离未央宫更近的北阙甲第,但自从两次令诸侯之国把列侯打回原形,渐渐的没有人愿意去未央宫的旧府居住。
守在东阙甲第的仆人早早的迎上来打量来人,见到一行骑士威武不凡腰间挂着天家御赐的玉佩一枚,连忙上前几步俯首见礼,指引着侯府的马队一路深入东阙甲第北部的巨大庄园,这是属于绛侯周胜之还是侯府世子的时候留下的大宅,现在的主人就是聚会的发起者周复。
曹时到的比较晚,厅堂里已经坐着五六十号人,他们分席而坐各自捧着酒食旁若无人的大快朵颐,旁边还有几坐铁炉被庖厨翻弄着不断的炙烤各类肉食,曹时一眼就认出侯府制式的铁炉,心知长安的列侯勋贵们广泛接受了他的铁器。
汉文帝曾两次下诏令列侯之国,到了汉景帝时期由于吴楚七国之乱有功不赏,令列侯之国的严密体系逐渐土崩瓦解,许多有权势的列侯借着各种理由返回京师长安居住,按照这个发展趋势天子不久之后会干脆下诏省列侯之国。
“平阳侯到!”
谒者一声唱喝,场中的列侯顿时停下食箸,仿佛定身似的齐刷刷转过头看过来,数百道目光落在门厅外走来的一行人,每个人的目光中混合着惊讶、羡慕、嫉妒以及许多难以读懂的莫名意义。
列侯们无论站着坐着均面向他拱手作揖,地位相同的列侯是以作揖见礼,地位略低的列侯世子空手拜下,再低的列侯属吏顿首而拜,仆役们全部以稽首礼拜下。
曹时忙拱手作揖,属官顿首,仆役稽首还礼,列侯及属官仆役再以报拜之礼还之,见面礼的环节才算结束。
深处陌生的时代近两个月,曹时对大汉帝国感触最深的是西汉的礼仪,所谓礼乃人之本也,无礼者犹如蛮夷,不足为道尔。
列席跪坐,主人家的婢女献上精美的烤羊肉以及上好的新丰酒,美酒佳肴是招待贵客的礼仪,漆器的浅盏,青铜的酒爵,商匕食箸样样俱全,不消片刻又有大批的列侯赶来,周复跟随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走进来向众列侯见礼。
“那人是绛武侯之幼子周坚。”曹时听到樊它广的提示才恍然记起这么回事,周勃的原配死在汉惠帝在位时期,到了高后在位时宠幸一个媵妾得了个小儿子就是这个周坚,此人比长兄周胜之,次凶周亚夫小了近二十岁,难怪如此年轻。
女乐响起讴者唱起了富有时代气息的歌谣,府中的舞伎伴着音乐翩翩起舞,片刻间菜肴不断的盛上来,歌舞换了几批班子仍没有结束。
樊它广满意地赞叹道:“少上造不愧是绛侯之裔礼仪传家,知礼秉节不让鼎食之家。”
列侯们也很满意,在京师繁华之地弄到几套女乐班子可不是有钱就可以办到的,没有点手段想躲过鹰隼般北军鹰犬的巡查简直如痴人说梦话,所以列侯们纷纷夸赞周复有礼有节,那语气仿佛在说你小子很会做事,我们都很看好你哦!
舞乐声罢,周复拍拍手侍立在场中的所有仆役悄悄退下,列侯们知机的斥退左右心腹仆役,直到所有人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列侯与列侯世子在场。
孙起带着手下一声不吭的退下去,只有樊它广一动不动坐在原地,列侯们对于他留下来也毫不意外,反而纷纷见礼问候:“经年未见,舞阳侯别来无恙呼?听闻舞阳侯客居平阳侯府多年,如果有什么需要之处尽管开口,我等列侯定然鼎力相助。”
“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目下我居于侯府添为平阳侯的文师教导礼仪文化,过的很舒适不劳挂心。”樊它广气哼哼的拱拱手明确作出拒绝。
这种表现反倒让列侯们放下忐忑不安的心,当初樊它广陷于舍人诬告无法脱身,列侯们却不敢轻易捋天子的虎须,以至于眼睁睁看着樊它广失国除爵狼狈而走,京师里竟然连个栖身之所都找不到。
列侯们觉得对不起舞阳侯,但也有人并不以为然:“舞阳侯也不要生闷气,谁较咱们立场不尽相同,有的时候想出把力气也要前后思量。”
说话的人是灌婴之嫡孙,现任颍阴侯灌强,于他相坐的许多列侯都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灌婴和樊哙是什么关系?为高皇帝打天下的亲密战友,高皇帝驾崩之后关系到此为止,樊哙是高后吕雉的妹夫贵为左丞相、大将军,而灌婴不过是外姓功臣被压下来。
吕后一死,列侯起兵诛灭诸吕,顺手就把樊哙的嫡子舞阳侯樊伉给宰掉,立起樊哙的庶子樊市人为新任舞阳侯,灌婴好歹也算是顾及当年的老兄弟情谊,老辈人讲究同袍情谊不代表子孙辈也这么想,自从诸吕被灭以来少有列侯与舞阳侯亲近。
“在座的诸位同为列侯,有话好好说不要让外人看了列侯的笑话。”缪侯郦坚是郦商之子,著名汉将郦寄的弟弟,年近五旬的中年人要比在座的许多列侯高出一辈,列侯们还是要给这位老列侯面子的。
“诸位君侯听我一言。”
周复一拱手面带悲切地说道:“诸位君侯明鉴,我季父条侯周亚夫为汉家天子出生入死,吴楚七国之乱挽狂澜于既倒,拔除吴楚乱军横扫关东使天子之威德播撒至天下,诸侯王心怀畏惧甘愿束手伏于未央宫前,此为汉兴以来第一功,季父凭此功为丞相辅佐国政,任期内兢兢业业辅佐天子经年累月好无差错,却因为废太子之事恶了天子之意免官在家,如今天子立太子久矣,有意效仿高皇帝诛除异姓王残害汉家忠良,使人诬告季父谋反,如今季父陷于廷尉府大牢内危在旦夕,若再不施救则必死无疑!”
列侯们悄悄的对视目光,少数人欲言又止,多数人抚着胡须不敢言语,天子要杀条侯周亚夫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早在去年天子宴请周亚夫不欢而散就埋下种子,周亚夫必死无疑几乎是公开的秘密,这个节骨眼上,谁敢去阻拦?不要命了。
冷场许久,曹时不忍心周家叔侄落寞的表情,轻声说道:“少上造言之凿凿不知可有证人证言?我听说条侯世子周阳见条侯年老,偷偷准备五百甲盾,准备在条侯崩后发丧为用,却因为不付工钱被人告发,这样看来条侯即便没有谋反,这私藏甲盾也是大罪,廷尉判案只是略有差错吧?”
列侯纷纷笑了起来:“平阳侯涉世未深心思纯良,还不太了解京师里的水有多深,当今天下有什么人能在京师之内私藏五百甲盾不被人知,最后却舍不得给付搬运费而被佣工告发之理?”
“在座的列侯哪家没有仆人数百人,有谁家会用雇工去搬运甲盾?放任心腹不用而用来历不明的雇工,莫非条侯世子犯了恶疾连君父都不认识了?”
“吴楚七国之乱时,辟阳侯审平企图在京师造反呼应诸侯王,被中尉及时捉拿归案,从他府中搜出的兵甲不过二十套而已,五百套甲盾?”
“五百套甲盾从中尉的眼皮子底下溜过去,宁成应该首先被捉拿归案,就办他个尸位素餐的大罪。”
“除非京师漏成筛子底,否则这五百套甲盾藏匿于武库之外是绝无可能的,制造甲盾的工匠皆由少府管束,我等列侯若无职司休想近的少府门辕,条侯世子周阳不过是个寻常纨绔,无凭无据从何处弄到五百套兵甲?”
列侯们嬉笑怒骂评价起条侯府内藏甲谋反案殊为刻薄,曲逆侯陈何拿起手帕揩掉嘴上的油渍:“平阳侯初到京师还不了解许多情形,天子手下的南北二军廷尉爪牙是为刀俎,我等列侯不过是那案板上的鱼肉,随时要被斩杀烹煮出一锅鲜汤。”
顺着陈何的目光望过去,恰是那铁炉上放着一只特大号汤锅,里面煮着洁白鲜咸的鲫鱼汤,炉火旺盛锅里的白汤咕嘟咕嘟的不断翻滚着,带起一片片炖煮发白的鱼肉骨架。
咕咚!
曹时眼下口水,擦掉头上的冷汗:“应该不至于这么严重吧?我还记得府中存放着高皇帝白马盟誓立下的丹书铁唬一辜堑檬氖樯闲醋乓砦颐橇泻钍朗来牧泻罡还螅趺椿崮梦颐钦庑┕t贾笙律笔帜兀俊p> “哈哈哈……”几个列侯仿佛听到最好笑的故事,笑的捂着肚子直打跌,有几个人甚至连眼泪都流出来。
清河侯王不害吟唱起楚歌:“使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存,爰及苗裔。于是申以丹书之信,重以白马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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