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羽殇
贾仁现在发现他正在一个灰蒙蒙的空间里，他正站在一汪水上，水澄澈而又透明，虽然水已经没过了他的裤脚但他根本没有感受到潮湿的感觉，好几次的经历让他瞬间明白，这就是一个幻境，而且就是盛翊创造出来的幻境，不过，为什么是这时候？
“看来你察觉到了。”哗啦，哗啦，哗啦，盛翊踏着水从不远处走过来，伪装卸下后盛翊穿着自己的便服：黑色的无袖卫衣，手里依旧握着银色的扇子，清脆的水声响起，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反观是他的脸上一脸平静，神情格外自若，但是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哀伤，“知道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盛翊利用幻术将细小但又尖锐的银针变成雨滴刺入每一个智能人的身体之中，将本来的败局彻底逆转了，然而就在即将胜利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个大爆炸？贾仁一下子没有想出来，甚至他没有搞懂盛翊为什么将他再一次拉入了幻象之中。
“淋到雨，也就是淋到了我的针雨，正常人会没事吗？”盛翊在旁边开门见山，直接提醒着贾仁，一下子点醒了他，造型者是人类根本不会没事，然而他好像依旧挺立在那里……“难道他的转移已经完成了？”贾仁心里一阵不安，直接说出了心中最怕的结果，看到盛翊摇了摇头，他稍稍安心了下来。“恐怕不是，”盛翊叹息着说，“他自己原来也留了一手。站着的不是他，而是一个人工智能体罢了，只不过是他自己的智能人，一旦我们变成上风，在后台操控的造型者便会引爆那个智能人，而智能人体内已经埋了很多烈性炸药了。”也就是说，贾仁瞬间明白了，这还是一个陷阱，造型者能够全身而退，不管转移有没有成功，因为他都可以操控这个智能人把在场所有人炸死，而且毁灭掉一切相关的证据。
“我希望你不要把我想象的那么坏，”盛翊继续叹息着，突然话锋一转让贾仁心停跳了一拍，贾仁感觉他的语气突然变得苦涩，“知道吗，为什么我能够轻易入侵那个科创园，是因为我的父母就曾经在那里工作，只不过一次意外让这个家庭只能靠我支撑，一方面我要学习，另一方面我就的照顾我的弟弟盛哲。刚刚十几岁的我一下子被生活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我心里所想的就是能够让盛哲快快乐乐地成长，但同时父母的前车之鉴又让我分外害怕失去这个唯一的亲人，”他咳了咳，继续在这个灰暗的空间里踱步，“这时候造型者找到了我，我当时还年轻，根本不懂所谓的永生其实是不存在的，然而正值青春，永生的可能摆在我面前让我格外贪婪，至少这样我生活的压力可以减少很多！我就这么想着答应了造型者，通过对园区的熟悉和手上的高科技武器，我轻而易举地入侵了科创园盗取了芯片。”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知道最近我才知道盛哲的意外就是造型者刻意为之的，当时的我极其害怕失去，于是怯懦地逃避了死亡将他推向了ai这一条路，但就在实验开始前，我不断问我这样一个问题，失去了人心的他还能算是我弟弟吗？”
“答案显然是不是的，”盛翊再一次深深叹息，只不过这次他的呼吸好像变得粗重了，“但这已经覆水难收了，我所能做的就是做出最后一点挽回，我牺牲了我和他相关的所有记忆让他保留了人性，你知道吗，其实他的ai化是不彻底的，所有的器官、脑子变成了机械器官和机械脑子，然而其他的智能体体内只是乱七八糟的电线，后来知道了这点的我才明白我至少做出了一点救赎，而失忆和现在是我逃避死亡的代价。”
盛翊继续回忆着，贾仁有些疑惑了，这些话明明可以出去和他讲，为什么要单独拉一个幻境和他讲，而且盛翊说的“现在”又是什么情况？没法判断出真实的状况，贾仁只能认真听着他的回忆：“当时我已经失忆了，我根本不记得眼前的人是谁，虽然我把他带回了我的家，但我还是心存疑虑，后来他划开我的手臂露出了里面的电线之后，我一下子也蒙了，我究竟是谁，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和眼前男孩相关的记忆，这些问题困扰着我于是我离家出走，终于啊，我遇到了我人生中对我的救赎，那就是你的父亲贾盛。”
“我们曾经确实见过，很抱歉高中第一次我们相遇的时候我欺骗了你，但我当时猜测是因为我成为了作为组织成员的你父亲的继子，为了保护你他抹除了你相关于我的记忆，但这种技术不太精确所以你对我肯定还有印象，”盛翊的身形晃了晃，他脸上的表情也闪过了一丝痛苦，突然幻境中传来嘈杂的声音，但是盛翊抬了抬手，这些噪音立刻被清楚了，“他真的很好，他并没有离开你贾仁，”盛翊有点怀念地说，“很快我相信你们就会相遇，没准在之前你的探险中就有这么的相遇，他教会了我幻术，同时在幻境中我重新拾取了被机械封锁的记忆，我明白我有这么个亏欠的人等待着我，于是我潜伏在组织中寻找契机争取逐步瓦解，先从兵王开始吧，埃瑞斯碰到你根本不是巧合，那是我安排的，其次是神荼郁垒，他们的野心过于膨胀，我假意和他们合作赢得了他们的信任，等到时机成熟他们自然会被那株植物吞噬，接着就是组织中层的三位，他们也是我的老师，毕竟是你父亲的好友，于是我安排了前去青花山庄完成任务，顺便将他们借这个契机送走了。”
“然后呢，剩下来的就很复杂，一个造型者一个天眼，我知道光凭我的实力远远不够，于是我很早便安排起来了，我想到了新的希望，那就是你和埃瑞斯，包括你们接下来碰到的很多朋友，你们在流光岛的表现极其精彩让我不由得称赞，但是再让你崭露头角之前，我必须要有一个时机，于是我就在近观一号上把你拉入了我花费了10成功力创造出的六道轮回的幻境，在幻境中我不断让你做出选择，就是看你能不能像一个18岁的少年有自己的意志和目的，还有的就是才智，事实证明你没让我失望。”盛翊的身形再一次模糊，贾仁顿时心里产生了一个不好的念头，突如其来被拉入的幻境，盛翊和他一对一的交流，以及他亲自亲临幻境，甚至他在自己的幻境中状态不佳……再结合他的回忆，贾仁心中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答案。
“贾仁，我很抱歉在差不多快一年的时间一直和你作对甚至欺骗你，”盛翊想了想终究是羞愧地开了口，“但是贾盛老师就曾说过，我们幻术师的原则就是不能感情用事，如果一旦感情干预了我们的行动，一切都将彻底报废，不论何时心里有多么火热我们只能表现冷酷决绝的样子，但是能够和你们一起探险，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我很开心，”他爽朗地笑了笑，这是贾仁自从近观一号事件之后第一次看到盛翊笑得那么无忧无虑，这也不免让贾仁内心的担心最大化了，他无言地倾听着盛翊的坦白，“我希望你能够把事情的真相原封不漏地告诉我的弟弟，虽然我猜测他应该已经听到了点，但是我想让他完完全全地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样我们的误会就能解开了。”
“哦对了，”他又想到一件事情，调皮地笑了笑，“你知道为什么你的阻断剂丢掉了吗？这也是我计划中的一环，造型者觊觎着那个阻断剂很久了，但科创园中那个实验室的门只能从内部打开，也就是说那个工作人员只要不想开门造型者永远也得不到，这次他估计也猜到你们想利用阻断剂拯救我或者盛哲当中的一人，而一旦解析出了阻断剂的成分，对我们而言造型者的计划将会功亏一篑，而对于他而言，越早得到阻断剂就越早没有后顾之忧，不过啊，这一步我比他走在前面了。”
“总之，”盛翊的身影渐渐消散，他的声音也变弱了，甚至他的呼吸都变得细若游丝，“我的弟弟还没有彻底ai化，阻断剂能够重新让他变回人类，告诉他曾经我至少付出过，也努力过，我对我做的事情感到抱歉和遗憾，别把我想象得太坏了吧，你的父亲曾经对我说过这么一句话，‘组织的未来靠的是你们，你们是把堕落于黑暗与业火之中的神鸟变成凤凰的唯一救赎者’，看来这句我至今没有搞懂的话得托付给你了，”他惨淡地笑了笑，灰暗的空间顺势发生了崩塌，灰色的墙壁天空变成一个个碎裂的方块向下坠落，同样坠落的是贾仁，然而贾仁向上看去，盛翊的身形渐渐变成灰色的碎屑向上升去，“永别了，朋友……”
贾仁醒了过来，他忘记曾经听谁说过施展幻境的人如果想要取消幻境必须是他这边取消，如果幻境无缘无故的消失那就是说明施展幻境的人昏迷，又或者是……死亡……他想起来了，当时爆炸的时候，盛翊距离造型者最近，他当时直接把盛哲丢了出去，同时也在最快的时候把贾仁自己也推了出去，最后一眼看到盛翊的眼神，也就是他进入幻境的时候，盛翊……他已经在火海之中了……然后他感觉自己被接住了，但是那个人却没有接住火海之中的盛翊……
“你终于醒了。”一个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贾仁这下才想起来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似乎已经是白天了，昨天还在下雨今天不知为何已经放晴了，但贾仁心中还是一片阴霾，他抬眼望向旁边正照料他的小孩，熟悉的脸庞让他瞬间想起来他是谁。“你是……你是那个叶鄍赤？”贾仁吃惊地问。
“没错，”叶鄍赤得意地点了点头，“当时太过于仓促，但我还是得和你说一下我的身份，其实我是鬼车组织中巫术者隐宇的继子啦，还好盛翊学长告诉我，让我去那栋大楼接应一下，虽然有点高但是对我而言利用木龙接住你们还是小事一桩，当然啦，你的阻断剂就在我这里，按照盛翊的吩咐，我已经给他的弟弟用了。”
“那么盛翊……？”贾仁急切地问。然而下一秒他却看到叶鄍赤脸色一沉，贾仁的心瞬间也一下子坠落了：“抱歉，我当时救你们的时候没有看到他，而且大火燃烧后在场确实烧死了一个人类，远在海外的我的老师和他同事查验过了，确实是盛翊学长本人。”
盛翊的确死了，这一点被彻底证实了，贾仁茫然地想着，这家伙还想当他的对手，结果自己已经把命搭进去了，然而他却拥有那么厉害的能力，强大的幻境和幻术，然而这家伙却始终喜欢一个人扛掉所有事情，一个人撑起一个家庭，一个人偷偷潜入科创园偷取芯片，一个人义无反顾地走进实验室赎罪，一个人背叛最初的探险小队，一个人挑战山庄里面的机关，甚至一个人单挑了造型者的智能人大军，贾仁现在有点惆怅，他开始相信因果报应这么一说了，盛翊曾经带着盛哲逃避了死亡，现在死亡重新找到了他而他已经无力逃避，贾仁又开始胡思乱想，他想到当时那个场景，不，或许是整个事件开始他就根本没有在线，他所有的判断都发生了严重的失误，他如果能够早点觉察到眼前的造型者实际上也只是一个智能体是不是能够挽救盛翊的生命呢？但是现在盛翊的的确确没了，就像他一直隐匿行动在黑暗和阴影中那样，他来的时候悄无声息，他走的时候也如同风一样，就这么融入进了死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