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弃道从戎
话说赤练子及圆通二人来到信德府，寻了间客栈入住，刚沾上床就睡熟了，大白天鼾声如雷。窗外的时间像是上了发条趁机飞逝，转眼变得昏暗，漆黑，复又明亮！一直睡到正午时分，圆通方才起身。看到赤练子仍在睡觉便去推他，说：“赤练子，出去找点东西吃吧！”
赤练子翻了个身，将被子裹得更严实，迷糊的说：“帮我带一份，我再睡会。”圆通摇摇头，收拾一下便独自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咿轧”一声，房间又复宁静。
待得一阵，赤练子渐渐醒转，仰身躺在床上，看着屋顶上的望板怔怔出神。连日来的奔波恍如隔世！只是这样安静的躺着，便已觉得异常满足！赤练子起身推开窗户，看着楼下的行人匆匆忙碌，为生活而奔走的样子笑了。
圆通推门而入，将手里的两个窝窝头递给赤练子，说：“赤练子，这里也不安全，吃完这个我们继续南下！”
赤练子大口啃着窝窝头，边问：“粘罕打过来了？”
“不是他，是斡离不，又叫完颜宗望。他们从燕山路倾巢南下，可能很快会打到这里，我们还是先走吧！”赤练子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望向窗外，低头啃了起来。
申初，二人出了信德府，还未走多远，听得身后“咣铛”一声，城门突然关了起来。已经出了城的百姓像受惊的羊群四散奔走，没来得及出城的民众像囚笼里的鸟兽惊慌失措！远远的传来拍门之声，圆通双手合十，唱了一句：“阿弥陀佛！”
不几日，赤练子与圆通行至邯郸县，赤练子忽然顿住了脚步。圆通奇怪道：“怎么不走了？”赤练子沉默片刻，说：“我不想进去了。”
圆通眼珠子一转，说：“嗯……也罢，金兵就在身后跟着，现在进城也挺麻烦，那继续南下？”
“好。”
1126年 东明县 小寒
“圆通，我不想做道士了。”
“为什么？”
“大宋如今已处存亡之际，若没了这把保护伞，我大宋的子民势必任人鱼肉！我想过了，匹夫之勇，在于保家卫国！但凡有血性之人，此刻都已经身先士卒，死而后已。我们仗着出家人的身份置身事外，未免过于自私？”
“俗世自然免不了杀伐，我们已经脱了凡尘，不问世事，你何苦再入纠纷？”
“我今天去县里走了一趟，官府在招募兵丁，见到一个干瘦的书生去投军了，想想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尚且如此，而我好歹还会些微末道术！这一路所见所闻我当真无法视若无睹，我必须做点什么！”
“你不怕死吗？”
“呃，我不觉得我会战死好吗？我想凭借我的才能跟道术一定可以结束这场战争的，目的还未达成，怎么可以半路战死？等达成了功成身退！当然不会死！”
“呃……你有道术傍身，如果一心自保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吧……人各有志，既然你决意如此我也不便勉强。我会在附近待上一段时间，你如果反悔了就来找我吧！”
“好！”
赤练子转身离去，那个时候天空刚好飘起了轻盈的雪花，圆通自语道：“今年的天气好像更压抑了？不见阳光，这云看起来也更沉重了……”
赤练子进了东明县城，那募兵处基本来者不拒，顺利的入了军营，成为大宋一介乡勇！此时战事吃紧，兵员的训练刻不容缓。赤练子每天接受不停的训练，重复的排兵列阵，右手长矛，左手木盾，一拿就是一天，不断的空刺，举着盾牌做冲撞练习。但这样的日子也没持续多久，转眼金人杀至，训练自然搁浅，赤练子也不得不踏上战场！
铁马金戈，逐鹿中原。风起，疾云变幻。金人的铁骑突至天际线，军旗舞动擂鼓鸣金。东明县火急火燎的布置防御，赤练子被分配到城楼上，一旦金兵冲上城楼，就必须拼死将其击退！赤练子随众人伏在墙下，看到宋军梢砲齐整，弩车、火炮一应俱全，垛口处列布弓箭弩手，整装待战，顿觉安心不少。
这边一切就绪，那边已发起进攻。金人的铁骑方阵一字排开，却不进攻。以汉儿、签军充作步兵，推砲石、洞子、鹅车、云梯等器械前进。当接近城门三百步，宋军展开防御，城墙上的梢炮、弩车发起了攻击，令旗一挥，弓箭如密雨一般从天而降，金兵举步维艰，死伤多数。
赤练子伏在墙下不敢起身，周围众人强作镇定，但是颤抖的双手跟布满血丝的眼睛都在传递不安，赤练子想吼，却不敢吼出声，脑袋一片空白，倘若金兵此时冲上来，赤练子或许会吼出这辈子最大的声音吧？
白热化的局面持续了一个时辰，金兵总算退了回去，没有攻上城楼，赤练子也算逃过一劫。待金兵退至射程线外，宋军停下了射击，突见一单骑冲出军阵，来到城下往城中射出一份箭书，而后掉转马头，飞速逃回。
赤练子不解的问道：“这里干什么呢？”
旁边的老兵回道：“应该是劝降的箭书。”
“怎么说？”老兵慢悠悠的应道：“这交锋头一天一般不会上来就全力以赴，先试探一下彼此虚实，看看两边的决心和武备，差不多就撤了。这箭书大概就说些投降会怎么优待，顽抗会又如何处置吧！这帮虏贼想像别的地方一样不战而胜，这次是打错算盘了，我们的守备总管张将军可不是软柿子。”
“这样……哦，对了，老哥哥如何称呼？”
老兵哈哈一笑，道：“叫我老易就行了，你叫什么？”
“我是赤练子，是个道士。”
老易笑说：“道士也来打仗，小赤你可真有意思！”老易拍了拍赤练子，不着边际的扯起话来，恍若眼前剑拔弩张的局面全未发生，而赤练子直到金人的旗帜消失于视线后，仍是久久难以平静。
戌初，赤练子本想好好休息一阵，哪料传令兵忽至，命赤练子一干兵众于三更时分集结于北城门，赤练子抓紧时间休息，三更一到，便至北城门听候指令。
一看人数还不少，众都头跑前跑后传递枯草，一边吩咐士卒听命行事不可喧哗，赤练子也不清楚这是干嘛，背上一束枯草便跟着队伍出了城，见城外士卒正于护城河内紧张而忙碌的搭建浮桥，又将羊马墙削薄。待一切准备就绪，都头下令众人伏于羊马墙下待命不可出声，赤练子虽不明所以，倒也不敢不从，这一等便等到第二日天明。
辰初时分，金兵又至！一众铁骑仍于后排掠阵，明确东明县不愿开城投降之后，步兵举着盾牌推着攻城器械，顶着箭雨又开始前进。
行近城门，城墙上突发起号角，赤练子所在的伏兵立时推倒已削薄的羊马墙，一鼓气冲出，杀退临濠步兵。金兵只防城门，未料伏兵自羊马墙中出现，顿时惊慌失措，来不及看清人数就已弃械奔逃。
赤练子跟在后面学着别人的样子将枯草置于砲座上引燃，听得众人急喊 “结阵！结阵！”举着盾牌尚未明白发生何事，突然受到一股巨大的撞击，整个身体被撞飞出去，硬生生砸落在地。便觉眼前一面昏黑，强烈的痛感撕裂全身，五脏六腑尽在翻腾，赤练子的身体不住抽搐，口中不停的喷吐热血，有意识想停止却抵不住身体的自然反应。忽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赤练子即昏迷过去。
原来在伏兵杀出之际，远外掠阵的骑兵就冒着箭雨发起了冲锋，可惜为时已晚，攻城器械已被烧毁大半，城上擂鼓呐喊士气大振，箭雨砲石齐发，铁骑无力回天惊骇退走。
未正，赤练子悠悠醒转，望着棚子里的天花出神，好像自己做了一个到处征战的梦境。“小赤，你醒啦？”赤练子转头一看，老易正躺在自己身侧，右臂上缠着绷带。
老易开口道：“小赤啊，你真是受了菩萨保佑啊！我当时在后面都看到了，虏贼那么大的铁浮图从老远跑来，都把你撞飞了你还啥事没有！不过把左手撞骨折，摔在地上磨出一些擦伤！这不是菩萨显灵是什么？你这小道士当真是福大命大啊！”
赤练子这才反应过来查看自己伤势，虽然稍微移动就全身酸痛，但除了左臂骨折其他当真并无大碍，回忆之前的痛感似乎内腑尽伤，而此时似乎没有大碍，实在是想不通。甩了甩头，脑子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