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章 剪不断，理还乱

    往后一个多月因为药铺太忙，我就没有往秦家那边跑了。此后很多年，我常常后悔，我总觉得，是不是就是那一个多月的变故，改变了那个叫阿胥的儒雅公子。

    倘若那时候，我陪着他了，他是不是会多一点牵挂，多一点顾及，不会飞蛾扑火般走向那个覆灭他的深渊。

    小年前夕，谭老头带着我们去安庆侯府给侯夫人做年前的最后一次脉诊。

    那日出门的时候开始下起了小雪，我捧着小手炉，裹着厚厚的大袄，像个大棕熊，一个人就占据了半个马车，我一直都好奇，为什么我这年纪轻轻的身体，却是较旁人都怕冷些。

    安庆侯府今天热闹得很，下人们都在忙出忙进打扫卫生。雪落地上还没成型，就被打扫干净了。

    这次来，方之怀只是雇了马车，使唤了下人，没有如前几次一样，亲自去接人。

    下人带着我们去了前厅，我们略坐了一会儿，有丫鬟出来说侯夫人唤我们进去。

    可能谭老头觉得我可以不精通医术，但是最基本的病理还是要会，所以这几次他都带着我进了内室，每次给侯夫人诊完脉也会给我说说具体情况。

    侯夫人脸色较第一次来真的好了很多，现在看着都略微有了红气。内室里火盆烧得很旺，我一进去就觉得浑身通透，舒服了不少。

    给侯夫人诊完脉，谭老头又写了一个新的药方子递给了夫人的随身嬷嬷，说了一些用药的基本情况，准备着起身离开时，方之怀从外面进来了，他朝谭老头拱了拱手，就行到侯夫人身前，问她今天有无什么不适，侯夫人摇摇头，然后让方之怀领着我和桑儿去花园走走，说她还有点病情方面的问题问问谭老头。

    方之怀领着我们出来时，外面雪还未停。

    我看看这天气，真想回内室跟那火盆待在一起。

    我朝手心哈哈气，又端起一杯热茶捧在手心里御寒。

    方之怀看了看我，开始吩咐下人们给我准备生炭火，又整了俩小手炉，递给我一只，递给桑儿一只。

    他今天穿了大氅，倒是不露他那脖子了，还以为他天生不怕冷呢。

    桑儿摆摆手。

    “我不冷，之怀哥哥，我们去花园看看吧，阿柔说你家花园的梅花每年冬天都开的特别好看，上次来都没看到，今天我们去看看吧。”

    来的时候，侯夫人说方之柔被皇后叫到宫里去了，要是她在家，这会儿，肯定很热闹。

    方之怀看着我。

    我没看懂，是让我去，还是让我不要去，给你们俩单独的空间呢。

    最后看了外面的雪，我还是决定把空间给他们让出来，桑儿那强扭的瓜，我就不吃了。

    我把桑儿的披风紧了紧，推着他们出去。

    “去吧去吧，我要自己在这里暖和。”

    他们俩转身走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小失落，源自于什么，又说不清。

    我在这个厅里被炭火烤的昏昏欲睡，好像还梦见小时候和桑儿吴渝在地里逮野兔的情景。

    “枣儿，累了么，这样都能睡着。”谭老头轻推了下我。

    我正梦到开始烤兔肉，睁开眼就看到了谭老头的脸，搞得我还懵了半晌。

    “谭老爹，吃兔肉吗？”我问着。

    “你又梦见什么了，你看你这口水，都要掉下来了，这么大了，还这么贪吃，以后怎么嫁人。”谭老头说着，拍了拍我的头。

    又拍头，我这会儿好像才醒过来。

    “啊，老爹，你和侯夫人说完话了，是要回去了么。”我不动声色抹了抹嘴角，哪里有口水，谭老头个骗子。

    “嗯，你去把桑儿喊过来吧，我们准备走了。”

    外面雪还没停，我戴好兜帽，就冲了出去。

    侯府花园真不小，我感觉我都转了几个圈还没见到桑儿他们。雪虽说下得不大，但是没多久，我的袄袖上，披风上，都沾上了雪花。

    绕过我一棵常青树，我听到前面有人说话的声音，是桑儿他们。我想着慢慢靠近，一会儿定能吓到他们。

    我还没走近，就听见桑儿带有哭腔的质问，“是我哪里不好么，你那么讨厌我，就连我给你的平安符你都不稀罕。”

    我一直以为，她的平安符给了谭老头，原来是求给方之怀的。

    我现在是确定桑儿对这个方之怀是有意了，果真长得好看就是祸水，我在想下面我该怎么办，要不要告诉谭老头，就听到方之怀声音传过来。

    “桑儿姑娘，你很好，我也一直记着你的救命之恩，但是，我对你，真的就是只有感恩之情，没有其他的了。”方之怀的回答，比今天的雪都冷。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好，你还让你府里的人送酥饼去我家，你还偷偷的给我爹很多名贵草药，说给我们补身子，我以为……”桑儿没有接着说下去。

    我以为那些酥饼草药都是谭老头特意买的，想着是他开始心疼我这个日夜以他马首是瞻，天天跟着他跑腿的女儿了呢，原来都是方之怀送的。桑儿都知道是方之怀送我，我却不知道，这个家，终归是要容不下我了吗。

    方之怀把伞又往桑儿那边挪了挪，还帮她把帽檐上的雪抚了下来。慢慢说着，“其实我们相处的时间是很短的，你还小，根本分不清楚什么是喜欢，你可能对我就是好奇，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也就放下来。”

    其实桑儿是要比我大几个月的，只是后来我缠了谭老头说我要当姐姐，桑儿那时候单纯，骗着骗着就相信我是她姐姐了。所以，在我心中，桑儿一直都是那个很单纯的小姑娘。

    桑儿没有说话，就是无声的哭泣。

    我真的好想去抱抱她。

    我纠结着要不要出现，又怕这时候出现他们俩会尴尬，但是桑儿哭得真的让我心疼，而且，我也真的好冷。

    “桑儿，你在哪里。”我故意朝反方向大声喊了喊，管不了了，真的会冻死人的。

    “我们在这里。”是方之怀回答的。

    “哪里呢哪里呢。”我又左绕右绕才绕到他们近前。

    此时的桑儿眼睛还是红的，但是眼泪已经擦干净了。

    “谭老爹让我们回去呢，你眼睛怎么红红的。”我是明知故问呀。

    “可能是这风吹的了，太冷了，我们走吧。”桑儿过来挽着我的手，我看到她把一个平安符默默的扔在了雪地里。

    我此时真的很想告诉方之怀，你识相点就应该把那个平安符捡起来，珍藏好。

    谭老头看到桑儿的时候，也问她怎么眼睛红红的，桑儿也说是风吹的了，但我瞅着谭老头像是不大信呀。他一直盯着从后面跟上来的方之怀，方之怀也坦然自若看着谭老头。

    心智真够坚定的，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