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 章 起灵
次日，周煜再次见到慕容瑾，见她已经收拾好心绪，面无表情的静静跪在其父灵前，自慕容乾入殓至今，停灵已满七日，此时，合州天气炎热，且无冰块降暑，殿中的熏香味道比起昨日更浓重了几分。
周煜来到来到慕容瑾面前，小姑娘见状急忙起身对周煜行了一礼，周煜微微颔首，随后抬手一指，慕容瑾点头，而后两人便迈步来到殿外。
周煜见慕容瑾依旧神色悲戚，轻声劝慰道：“望慕容公主节哀顺变，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逝者已矣，公主若是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想必你的父皇也不会安心的。”
慕容瑾神色依旧悲戚，只是木然的行了一礼，而后沙哑道：“多谢陛下宽慰，
周煜见此，只能一声轻叹：“自慕容皇帝入殓，如今停灵已满七日，不知慕容公主有何打算。”
慕容瑾摇了摇头：“如今皇兄被害，这北凉天下已不属于我慕容家，父皇棺椁已是回不得北凉了，惟愿陛下垂怜，寻一处好山好水之地埋葬。”说罢，慕容瑾直接在周煜身前跪下，叩首请求。
“慕容公主不必如此，”周煜忙让身边侍女将她扶起，见其面色有些惶恐不安，周煜心中微愣，而后了然，她是在为自己求活路。
而今北凉已被达山篡夺，慕容瑾这位前朝公主对于炎国而言，自然已无任何价值，其生死只在周煜一念之间，聪慧的小姑娘自然察觉到此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对死亡心生恐惧，实乃人之常情。
周煜察觉到了她内心的顾虑，示意身旁的侍女将她搀扶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待她坐稳之后，周煜开口说道：“慕容公主，无需担心，大炎和北凉之间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其中的恩恩怨怨自然无需多言，不过，你现在身处炎国境内，可以安心居住，朕并非嗜好杀戮之人，要用一个懵懂小姑娘的性命来换取威望，这种事情朕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听闻此言，慕容瑾急忙起身，颤声道：“小女多谢陛下之恩。”
不过……”周煜话锋一转，惊得慕容瑾身躯一颤，不敢言语，低头等着周煜下文。
只见周煜一脸严肃地看着她，缓缓说道：“慕容家被达山所叛，如今只剩下公主一人，如果就这样让达山顺利登上皇位，恐怕公主内心也会有所不甘吧。”
慕容瑾听了这番话，心中不由得一紧。她知道周煜说的没错，自己身为慕容家唯一幸存的后人，怎么可能甘心眼睁睁地看着仇人登上皇位呢？但是，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周煜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继续说道：“对付达山的办法，公主手中自然有，虽然现在慕容家已经势微，但还是会有许多“忠心耿耿”的旧部愿意追随的，只要公主振臂一呼，我想达山的皇位便坐不安稳。”
慕容瑾微微点头，表示认同周煜的说法，然而，她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只能低声道：“陛下，请容小女仔细考虑一番。”
周煜从怀中拿出了几封书信，递给慕容瑾：“这是北凉送来的书信，虽是不同部族所送，但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讨要棺椁，慕容公主，还请早做决断。”
慕容瑾接过了书信，却并未打开，思索一番后抬头看向周煜，道：“陛下需要我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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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的合州城，一片肃穆与宁静，空中飘着几缕轻云，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房屋青色的瓦片上。
慕容乾停灵的殿内，哭声震天，在周煜的允许下，北凉被俘的将领可以来到慕容乾的灵前祭拜，而棺椁正前方，身着素服的慕容瑾哭的更是泪如雨下，慕容乾停灵已满七日，今日便要将棺椁移至别地，待陵墓修好后，便可正式安葬。
“铛铛铛，”几声钟响后，慕容瑾哭声更甚，这时一名礼官快步走至慕容瑾身前，低声道：“殿下，时辰到了，该出发了。”
慕容瑾默默擦去泪水，缓缓点头，双手将身前的陶盆稳稳托起，高举过头顶，沉声道：“父皇在上，乱臣达山，谋逆篡位，欲屠我慕容氏满门，女儿死里逃生，苟活于世，只为留此残躯，以报血海深仇，祈望父皇在天有灵，助女儿得报此仇。”
几位被俘的的将领更是咬牙切齿道：“逆贼达山罪不容诛，望陛下英灵未远，保佑我等手刃此贼，以慰陛下在天之灵！”而后，随着司仪的声音响起， 慕容瑾闭上眼睛，手一松，陶盆从她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砰”声，陶盆碎裂，碎片四溅。
碎裂声一响，几十名身强体壮的大汉同时发力，稳稳地抬起了慕容乾那无比厚重的棺椁，慕容瑾从一旁的礼官手中接过白色丧幡，用手轻轻擦拭着眼角不断涌出的泪水，努力的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挺直身子，昂首地迈出了宫殿的大门。
而在她身后，几十名壮汉抬着棺椁迈着坚定而有力的步伐紧紧跟随，迈出殿门的那一刻，慕容瑾再次回头望了眼身后的棺椁，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过头去，带领着送葬队伍向着城外走去。
慕容瑾手持白幡，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强忍着不让它们流下来，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这里是炎国的领土，自然没有百姓前来为他们送行，只有抬棺的壮汉们的脚步声和纸钱扬起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显得格外凄凉。
大约过了一刻钟，送葬队伍来到了合州城门口。一辆巨大的马车停在那里，慕容瑾走上前去，将手中的白幡插在马车车顶上，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当壮汉们把棺椁小心翼翼地抬上马车车厢时，慕容瑾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身处此地，无法远行送别，望父皇谅女儿不孝。”
她的声音在城外回荡，泪水如决堤般涌出，浸湿了她的衣襟，这一刻，她心中的痛苦似乎都找到了出口，化作泪水尽情流淌。
一队队骑兵伴随着马车离去，慕容瑾仍然跪在原地，久久不愿起身，风悄然吹过，卷起了地上的纸钱，飘飘扬扬地飞向远方，从此以后，她再也见不到父皇了，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此刻的她感到无比的孤独和无助。
而在城主府中，周煜正喝着手中的香茗，听到侍卫传来的汇报，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对着秦缙道：“此事既然已经处理完毕，那我们明天便启程返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