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章 一箭
瞭望塔上，达山恨恨地凝视着那队骑兵如风般从中军前掠过，咬牙切齿地对令旗官道：“传我将令，中军弓箭手……”
话还未说完，达山便瞥见那位为首的高大骑兵，从背后抽出弓箭，随手搭箭上弦，侧身坐于雕鞍之上，轻舒猿臂，望着他的面门就是一箭。
达山心中大骇，忙翻身躲避，只听“铛咻”的一声，那箭矢擦着他的头盔呼啸而过，随后牢牢钉在他身后的木柱之上。
山匍匐在地，面红耳赤，面容因愤怒而变得扭曲，猛然跃起，怒吼道：“狂妄小儿，欺我太甚，我达山不杀你，誓不罢休！”
随后对令旗官吩咐道：“命令前去支援的轻骑兵勿须理会前军，只须骚扰拦截炎国骑兵，让中军重骑兵直取城门，我倒要看看这城与人，究竟如何抉择！”
““遵命！”旗官接令后，迅速挥动令旗，调动北凉中军大营，一队队精锐骑兵如脱缰野马般疾冲向遂州城。
达山扶着瞭望塔栏杆，目光如炬，看着前军混乱不堪的景象，厉声传令：“中军压上，遇逃兵便地格杀，勿留余地。”
自二百多年前，先祖受开国北凉皇帝慕容偃任命至幽州以来，达山家族便世代镇守此地，未曾有失。一百年前，凭借对大炎的战功显赫，祖辈被封为北凉镇南王，至此世代相承。
而今，身为此代的镇南王，家族之主，达山心怀雄图，虽家族战功彪炳，官位显赫，但因势力局限于幽州，对北凉大局话语权实在是少得可怜，若能在此役中斩获更多战功，达山在北凉的威信将会大幅提高，更进一步便会是必然。
然而眼下局势已变得颇为棘手，非但未能攻破城池，反而损兵折将，倘若不能及时将呼延莆引诱至此，耽误了陛下的大计，怕是难免会引起圣怒。
想到这里，达山心中焦躁万分，不断催促着重骑兵加快行程，务必在大炎骑兵折返遂州城拦截，若错失此战机，遂州城内士气大盛，再想破城，难度非同小可。
而遂州城中，众人见大炎的骑兵已经绕过北凉军队，向城中疾驰而来，皆不禁欢声雷动，王楠也停止了击鼓，带领众人齐声呼喊：“大炎万岁！”
不久，王霍自瞭望台下来，见众人声势如潮，士气如虹，也挥手高呼：“大炎万岁！今日北凉之锋已不复锐利，交战不过瞬息便已经丢盔卸甲，敌军见我大炎之威，军心已乱，斗志已丧，只需守城再守两日，待援军到来，定能一举大胜，陛下昨夜飞鸽传书，若我等坚守得胜，将会重赏于三军。”
“陛下万岁，大炎万岁！”众人激动无比，再度高声呼喊，声震云霄。
王楠见城中士气如虹，心底也是安定了不少，稍抚心绪，便目光转向城外，只见北凉军队方向，尘土飞扬，烟云滚滚，而在冉元明率领的骑兵之后，又有数千北凉轻骑紧随其后，两军距离渐近，北凉轻骑开始不断以弓箭骚扰，迫使冉元明带领的队伍不断变换方向以躲避箭雨。
王楠心急如焚，转首望向父亲王霍，却见其神色如常，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城外的战况。
王楠不禁焦急开口：“父亲，儿愿率兵……”
霍却是摆了摆手，打断其言：“无需如此，你还有更为重要之事待办。”而后指着远方滚滚烟尘道：“那处必是北凉重骑所在，你之任务，便是待其骑兵逼近城下，再拉起吊桥，越近越好，而后用弓箭与火油，让敌军伤亡惨痛些，明白吗？”
可……”王楠望着已被北凉轻骑牢牢钳制的骑兵，忧心忡忡道：“那冉元明……”
“冉元明不会归城，他将留于城外，继续骚扰北凉军队。”王霍转身，面对众人，微笑道：“有他在外扰敌后路，北凉军必会分心不少。”
众人闻言，心中的不安逐渐散去，各自回到阵地，静待将令。
王楠虽心中犹有疑虑，却也只得先压在心底，而后站至城墙之上，指挥着各个部队待命，同时密切关注着战场上的动静。
“呜！”角声再次长鸣，随之而来的是“咚咚”连绵不绝的战鼓声，北凉的铁骑，身披厚重的战甲，缓缓地向遂州方向加速前行，他们身后，整个北凉中军也在缓步行进，整护着一排排云梯一步步的向着遂州城推进。
七百步，六百步，五百步，北凉的重骑兵逐渐逼近，王楠手持令旗，倚靠在城墙之上，心中默算着敌人的距离，计算着合适的吊桥关闭时机，而那队骑兵的首领，双眼透过冷铁面具，也紧紧地凝视着王楠，双方在不言中展开了一场心理的较量。
当骑兵进到二百步时，王楠终于是有些顶不住心里的压力，他用力挥动令旗，王霍见状，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那队骑兵首领见吊桥开始升起，便将手中的长枪向左一挥，整个队伍随着长枪的指引，调整方向，在距离遂州城墙仅一百步的地方，猛然拐了一个九十度大弯，沿着城墙向东方行进。
王楠急忙转头指挥弓箭手放箭，却在那一刻，见到敌阵中一道寒光闪过，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暗叫不好，正欲躲闪，那支箭矢却如闪电般射来，正中他的面门。
王楠吃痛，大吼了一声放箭后，便直直栽倒在了城墙上。
城墙之上，万箭齐发，但北凉铁骑皆身穿厚甲，这样的距离，箭矢难以穿透。那队骑兵甚至故意放慢了速度，冷嘲热讽地看着城墙上的大炎士兵，而王楠倒地不起，使城上的士兵明显陷入了混乱，箭矢愈发显得无力。
城墙上那些运送伤员的士兵，迅速跑到王楠的位置，围了上来，七手八脚的准备将他抬下城墙，王霍目睹此景，面如死灰，身不由己地猛然起立，步履踉跄地向王楠倒地之方向迈去。
“忒昂哒，”含含糊糊的声音传来，王楠一把将围上来的士兵推开：“唔木师，独固拉嘎甚咩。”
周围士兵被推开后，王霍看到儿子的伤势，那一箭射中王楠的脸颊，箭头整个透了进去，鲜血不断自伤口处涌出，沿着颊边流淌，说话也是口齿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