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斋宫
第二日，早朝，朝会照常举行，只是大殿上龙椅孤寂，无人坐守，百官在郑钤的主持下，不断的汇报着四州水灾的处理进展以及所遇困难，看起来井然有序。
只是，每位官员脸上都挂着几许忧色，连带使得整个朝堂氛围也沉重了许多，昨夜，众人都已获悉周煜御驾亲征之事，反对之人于当夜便拟好奏章，欲于今晨力劝周煜放弃此行，不料，周煜今日便以登基大典需守斋戒为由，避于深宫之中，而郑钤对于众官的奏请，唯有以“圣意已决”作为回应。
而相较于北境的紧张局势，四州的水患赈灾倒显得井然有序了许多，虽然形势依旧严峻，但粮食物资已经在途中，希望已生，安抚受灾百姓也显得得心应手。
将赈灾事宜安排都妥当之后，郑钤微微俯身，沉声道：“陛下即将亲征沙场，诸事难以顾及，赈灾之责，还望诸位同僚同心协力。”
众官齐声应诺，随后，参政王陵迈步前出，低声问道：“郑相，此番御驾亲征，真的已无回旋余地？若有不测，我大炎国如何能够承受？”
郑钤摇头叹息，声音更加低沉：“圣意已决，王参政不如思索一二，京城之中谁可领十万禁军，担当主帅重任？若诸位同僚有所高见，尽可提出。”
宫城深处，斋宫之内，香烟缭绕，幽静异常，周煜一袭白衣，端坐于蒲团之上，双目紧闭，静候朝会之事落幕。
就在此时，斋宫门扉轻启，何承恩步履维谨，悄然踏入大殿。他隔着竹帘低声禀报：“陛下，祁温良求见。”
“祁温良？”周煜一愣，这还真是来了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啊。
“让他进来吧。”周煜轻轻开口道，当初因北凉之事，他曾登门拜访过祁府，只是结果令人颇感失望，周煜摇了摇头，也不知他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未几，门声轻响，周煜睁开眼，只见竹帘外，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正躬身行礼：“臣祁温良，参见陛下。”
周煜开口询问道：“祁老将军，今日前来，有何要事啊。”
“陛下，臣为北凉之事而来，”祁温良声音虽苍老但却很有力度。
“祁老将军，若是为议和而来，便请回吧。”周煜闭目摇头，语气坚定。
“陛下，老臣并未为此而来。”祁温良缓缓摇头。
周煜顿时来了兴致：“莫非祁老将军有得力之人推荐？”
见祁温良再次摇头，周煜有些疑惑，正欲再次询问，却见祁温良猛然下跪，俯首道：“陛下，老臣虽年迈，但仍然上得了马，提得动刀，冲得了阵。”
周煜睁开双眼，眉宇间透出一丝笑意：“哦？祁将军是为此而来！”他挥手示意，“何承恩，赐座。”
何承恩从身旁取过一个蒲团，轻轻地放在祁温良的跟前，祁温良道了声谢，便缓缓弯腰，坐于蒲团之上，然后缓声道：“陛下，前几日之事，臣确是武断了，臣知罪。”
周煜宽慰道：“无需如此，北凉突然出兵，也出乎了朕的意料。”
祁温良叹息一声：“多谢陛下宽宥，然臣之前所言，实出肺腑，乃是当时之真意。昔日北凉屡次遣使至大炎，且侵扰愈发稀少，臣遂误以为北凉亦厌战了。”他自嘲地摇头，“此事，实在是给了臣当头一棒，使臣醒悟，正如陛下所言，与北凉之战，决不能有退让之意。”
“当初朕也认为北凉只是想在和谈中争取更大的利益，”周煜点头认同道：“没想到，这北凉亡我大炎之心始终未死，突然屯兵幽州，索要幽南，使朕措手不及，考虑再三，也只能御驾亲征，方能保全大炎。”
祁温良躬身，语气坚决：“陛下，老臣敢直言，陛下之前向百官宣布的计划，即御驾亲征，前往北境遂州坐镇，引北凉主力南下，再与清流关之兵马前后夹击，此计恐非良策。
“确有不妥，”周煜也轻叹一声：北凉非愚，若是明白是个陷阱绝不会自投罗网。”
“陛下……”祁温良微蹙眉头，只见周煜缓步起身，穿过轻摇的竹帘，走到祁温良面前。何承恩见状，迅速在周煜身前放了一个蒲团。周煜轻甩衣摆，缓缓坐下，叹息一声，对祁温良说道：“祁老将军，我自幼熟读兵书，如何不知此战风险？孙继宣、李谦皆是久经沙场之将，朕与他们议论一日，谈论各种计策，却己无胜算可寻，既如此，朕倒觉得不如破釜沉舟，殊死一搏。
“陛下！”祁温良急忙起立，跪伏于地：“陛下身负社稷，实不应如此涉险。”
“祁将军，”周煜扶起祁温良，道：“朕言此事，可并非为了听你此言，自我大炎建立，至今已逾百年，面对北凉袭扰，朕难，先祖们亦难，然先祖守业，未丢掉半分土地，而到了朕这里，却要朕割地求存，祁将军，朕虽无才，但绝非软弱之人，大炎的江山，绝不能毁在朕手中。”
祁温良闻言，立马躬身道：“陛下放心，此战臣等必将竭力。”
周煜点了点头，而后道：“祁老将军久历沙场，不知可有对敌良策。”
祁温良躬身道：“陛下，昨夜老臣听闻消息后，便站在地图前思索了一整夜，如今心中确有了一些想法。“
”哦？”周煜心中一喜，而后指指殿中地图说道：“老将军，快与朕详细说说。”
二人来到地图前，祁温良一指地图上的遂州说道：“陛下之意，便是在遂州与北凉决战，但是遂州守军只有七八万之数，若是北凉在陛下率领禁军到达前，强攻遂州，恐怕难以坚持到陛下到来。”
“不错。”周煜点了点头：“朕也有此疑虑，孙继宣与李谦的建议是让已经渡河的三万禁军先行出发前往遂州，并将遂，贝二州所有堡寨的兵力全部集结于此，以抵御北凉进攻。”
祁温良摇了摇头：“此法固然可行，但怕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若是北凉得知陛下亲征的消息，恐怕明日便会全力攻打遂州。：
“那依祁将军所想，当如何。&34;
&34;陛下，不如飞鸽传令，令清流关呼延莆率领全部兵马跨过堇山，与其他关隘守军齐聚遂州与清流关之间的合州。”
周煜盯着眼前的地图，不解道：“如此，这清流关岂不是成了一座空城，这遂州固然重要，可清流关对于大炎的重要性不下于遂州，若北凉偷袭得手，整个大炎的北境都会在北凉铁骑的兵锋之下。“
“陛下，合州之地，与遂州有多个谷口相连，若是北凉全力攻打遂州，呼延莆率领骑兵快马加鞭，只需两日便可到达支援遂州，若是北凉对清流关有想法，必然会分散掉一部分兵力，而呼延莆沿堇山山谷，也只需一日便能返回清流关，抵御北凉进攻，如此必能大幅度缓解遂州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