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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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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司予不知道士兵将那个男人带到了何处,她只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你们最好能坚持得久一点,”士兵狞笑着看向众人,道:“病倒了可是要入虎口的。”

    ——原来是被虎给吃了。

    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脸上带着惨败和惊恐,浑身都出现了细小的无以言明的颤栗。

    他们听到了那个被带走的男人的惨叫,随后就是老虎撕咬他皮肉的声音,在幽暗的地牢里回荡着。

    “我、我们都会被老虎给吃掉吗?”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惶恐地问道。

    “那个士兵说病倒了才会被吃。”

    一个女人驳斥道:“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待得久了,怎么可能不得病?”

    “我害怕……”

    方才那位士兵似乎是在欣赏众人恐惧的反应,随后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都会死,不过还是会分个先后。”

    人群中的一个较为彪悍的人指着士兵的鼻子骂道:“你个王八羔子,放老子出去!”

    “要是让吴公知道了,你可讨不了好果子吃!”

    “是啊,”人群中有人附和道:“吴公肯接纳我们,仁义宽厚,要是知道他的手下在背后做这些勾当,肯定不会放过你们!”

    “你们这些王八蛋玷污了吴公英明的名讳!”

    “……”

    慈生爷爷安详地垂着头,神色痛苦,他闭上眼睛,眼球在不停地挣扎,像是要跳出来一般。

    士兵嗤笑一声:“真是一群蠢笨的讨口子。”

    他以打破众人的幻想为荣,“你们都说了,我既然是吴公的手下,将你们关在地牢之中,他会不知道么?”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犹如蛇在暗中埋伏。

    众人的神色变得非常灰败,像是晚秋萧索的景象。

    ——这就意味着吴公不仅知道,并且还是主谋。

    ——是吴公想将他们送入虎口,成为老虎的口中餐。

    “行了,”那士兵转身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话,“我就不跟你们浪费时间了,看谁最先病倒罢,老虎还等着呢。”

    牢中一片喧哗,一时间,惊惧、不可置信、挫败的情绪攀上了众人的眉眼,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

    当死亡临近、死期不确定的时候,人们总还是想要挣扎的。可是两方的实力太过悬殊了,对抗还未开始,就已经料到结局了,挣扎毫无用处,不如等死。

    小许缩进了商司予的怀里,她身量不及她高,声音发着颤,“我们真的都会被吃掉吗?”

    她抬眼,一双眼睛晶亮闪闪的:“阿予……我才刚吃饱饭,我、我还不想死。”

    慈生爷爷站在一旁,温柔地笑:“小许姑娘,还未到绝境,不要轻言放弃。”

    商司予始终沉默不语,她轻轻拍着小许的后背,以示安慰。

    但她忽略了背后那群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如狼似虎,是世界上最恶心、最肮脏的东西。

    —

    开始的几日,地牢里面一片祥和,就像是普通的监狱。

    没有人病倒。

    但那士兵每天依旧会选择一个人去喂老虎,不论那个人的身体状况如何。

    “你不是说过,要病倒了才会被送去喂虎吗?”

    谁知那士兵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这不没人病倒么?吴公养了那么多只老虎,一天不吃的话能行么?”

    众人听了这话都尖叫起来,蹲在旮旯处瑟瑟发抖,吴公在外的名声都是仁义宽厚,不想却都是假象。

    士兵很是欣慰,“那么你们从今以后让人晕倒不就好啦?”

    他将晕倒两字咬得极重,像是在提点着什么。

    ——自那以后,每天都有人在晕倒了。

    却是被人给打晕的。

    第三日,他们盯上了小许和慈生爷爷。

    毕竟商司予这边的三人,老、弱、病、残四者就占了三个,所以盯上他们貌似也不算太奇怪。

    没错,商司予又生病了,不整日恹恹的但好在没有病倒下去,不过很快有人看出来了。

    “你们要做什么!”小许走到了商司予的前方,她用小小的身躯挡住了那些狡诈的人。

    那些人□□了几声,道:“前几日我们就看上你们了,本想打晕你们的,但是怜香惜玉之心,谁没有呢?”

    “但这几日地牢中的人愈来愈少、愈来愈少,我们不动你们,那也还是不行的。”

    小许颤颤巍巍的,但仍故作坚定,怒视着他们却没有离开商司予半寸。

    “不知好歹!”

    等得他们快要动手之时,蹲在地牢边角的慈生爷爷径直倒了下去,他的头先找地,磕在地上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小许吓了一跳,随后眼泪夺眶而出,她大声喊着慈生爷爷,但是那位老者眼睛闭得很紧,神色悠然却是灰败的,像是临死前的决然和释然。

    “哎?大哥,那死了个人。”

    “那今日就他罢,懒得动手了。”

    他们停住了步子,回去继续躺着养精蓄锐。他们在幻想活到最后,然后可以让闵公刮目相看,活着出去。

    商司予和小许缓缓走近慈生爷爷,探了他的脉搏仍旧是鲜活的,不过他的头颅受了猛烈的撞击,仍在不断地流着鲜血,令人觉得胆战心惊。

    商司予哭起来。

    慈生爷爷的身体一向很是硬朗,至少在今日之前,他依然是一个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老者,常常温和带笑。

    即使他还活着,商司予她们没有任何办法。

    小许趴在慈生爷爷的身上,哭作了泪人。

    —

    第七日,地牢之中只剩下了四个人。

    小许、商司予、还有那日想要对她们动手的两个男人。

    商司予的身体状况一天天急转直下,开始只是呛咳、怕凉,到了后面竟是发热、头晕了,小许后面的几日都将商司予藏在地牢的阴暗旮旯处,防止那些要人的士兵看见商司予生病的样子。

    但前几日人多的时候还可以糊弄过去,可越是到最后,地牢里的人愈来愈少,而另一角的那两个男人更是对她们虎视眈眈,小许整日慌得六神无主。

    “怎么办,怎么办……”小许抱着商司予,絮絮叨叨地念着。

    这个姑娘只要一紧张,便会自言自语。

    “老天爷,我先给你磕一个。”小许当真放下了商司予的身体,虔诚地跪拜在地上,不停地念叨着:“请保佑我和阿许能够活下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祈祷发挥了作用,那两个男人并未想着先解决小许和商司予两个人,而是内讧起来。

    他们或许是觉得商司予和小许两个女人很好解决。

    谁曾想,那个大哥身边跟着的小弟悄悄地在他的饭菜中下了毒,让他无声无息地死去了。

    —

    第八日,时间像是一个催命符,紧迫地压抑着三人的神经,她们在地牢中待得久了,都觉得世界不太真实了。

    这时,还剩下商司予、小许、和那个下毒的男人。

    商司予支撑不住,脸色泛着潮红,她彻底地病倒了,瘫倒在阴暗的地牢之中。

    那个男人走近了看,以商量的口吻对小许说:“我乏了,你也累了,不如今日就把地上的这个女人丢出去罢。”

    小许一双杏眼泫然欲泣,她看向躺在地牢中的商司予,想起她之前为保护自己而受了重伤,逃难途中又没有得到医治,以至于她的身体状况才会这样差。

    她捧起商司予的手,温存了几番,向那个男人道:“好,这次就让阿予先去罢。”

    “我会跟你一起的。”她又小声嘟囔道,禁不住哽咽起来。

    那个男人听到回应,得意地离开了。

    ——他一定能活到最后。

    ——他一定能活下来。

    他走之前,用余光瞥了小许,眼中闪过一丝狠戾,额头的青筋爆出,在这阴暗、空旷的牢狱之中,格外可怖。

    —

    商司予再次醒来的时候,牢狱中只剩下了她和那个狠戾、卑鄙的男人。

    这是最后一日了,两人之间必须要有一个去死。

    他如狼似虎地盯着她,那种眼神不像是捕捉猎物的狠绝,而是阴沟里毒虫的眼神,不是正大光明的争夺,反倒是像背后偷袭的卑鄙之意。

    商司予没有理会他,瘫倒在地面上,仰头仿佛抬手就能触摸到天花板。

    太压抑了,她想道。

    她的脑袋昏昏沉沉,不过仍能闻到身旁浓浓的血腥气息,那滩血成了一个小水潭,泛着血红的、凛冽的冷意。

    商司予的脸色彻底灰败下来,眼神无法聚焦,身体仍然传来阵阵的疼痛,痛得她蜷缩起来,蜷缩在墙角。

    眼泪圈在了眼角,永远地被框在眼圈里,她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能无助地瞪大眼睛,等待死亡。

    但意料之中的死亡没有来临,士兵没有来要人。

    ——来的是却是一身锦衣的公良俭,他依然清正俊朗,端坐在他的国师位子上,安享荣华。

    “国师大人。”那些士兵齐刷刷地向他行礼。

    往日的那些例行公事、凶神恶煞的士兵变得绝对顺从和听话,果然是一层压一层,官大一级能压死人。

    商司予舔了下干燥的唇,嘴角撕裂开来。

    她在最低的一层,公良俭在最高的一层。

    只不过那日她能看出公良俭的眉眼凛然,神色也是不可置信的,似乎这场“储备粮”的闹剧同他无关。

    至少在表面看来,公良俭气质清正卓绝,这样肮脏、惨无人道的事跟他是没关系的。

    但是他混迹在朝堂之上,谁又能知晓到底有无关系?

    这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两个人,商司予和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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