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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无人听见荒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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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就会失去所拥有的的一切。

    属于他的功勋和光彩载于纸张,永远不会消散。

    点点出现了。

    书里教给她。

    她凶悍、霸道,天地不怕,作为这世上最粗俗的女人,而比任何人都理直气壮活着的那个女人,出现了。

    因为她的出现,德叔变得不敢露头。

    阿润轻轻开口:“你和点点一点都不一样。你们的眼神,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我亲眼看着点点从弱小变得强大,看着你无法夺取她存在时的意识,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等她能完全控制这具躯体的时候。”

    因为亲生父亲不肯要她,所以她拼了命地讨好养父养母养兄。

    阿润迷惑地想了想,缓缓开口:“我是因为谁呢?从爸爸死了开始,莺莺死了,小山也死了,死了很多很多人。你可能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因为你的力量确实很强大,那些人啊,就这样一一死在我的面前。”

    奎因轻蔑地仰头:“他笑了,他对着我说终于结束了,是吗,他说,真累啊,非常感谢……他的瞳孔逐渐扩散,嘴里不断返出血水,他像是在说什么胡言乱语,又像是下定决心,他说,如果人有灵魂该有多好啊,如果能够日行千里,不做警察了吧,就……回家。我能回家吗……没有人听见警察想回家……就能回家的吧……”

    “他一直问着我身后的空气,也或者那里站着什么苍天、正道,又许是死神,他一直喃喃质问着我能回家的吧,然后闭上了双眼。”

    她没办法理解,居然有人因为为爱人报仇,宁愿付出失去生命的代价。

    但是在得知白然去世之后,德叔、德婶渐渐按捺不住。

    因情意而生的天地。

    她是她所有人格中最适合做枭雄和leader的那个。

    她打定主意,如果确认这个叫做豆沙的孩子就是宋唯的甥女,而这个叫黄润的男人就是宋唯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她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她们。

    小山打了这辈子最后一场胜仗。

    之后的德叔每一次出现,都在她被男人侵犯时。他告诉她,女人最大的美德是忍耐,必用弱小身躯馈赠世界才可被人赞赏、获得一切。

    她嘱咐他们不可以在白然面前出现。

    直到有一天读到卡夫卡的《变形记》。

    他伸出手,阿润愣了愣,侯起不耐烦地又晃了晃手,阿润才把手上的匣子递给他。他还在恼怒阿润自作主张之事。

    早上9:00,德婶可以出去买菜。

    孤独地立在荒原之上。

    不能做没用的人。

    除非在家中,除非冯娣允许,否则他们必遵守这世间规则,绝不出现在任何外人面前。

    公寓外,都是她的下属。

    可是德婶专制、霸道,时常向阿娣提出各种歹毒的杀人的主意,命令她执行。

    而且,她失去踪迹的时间长了,她的下属就会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怕他们也不要她。

    在那个时候,她体内衍生了那个弱小的孩子。

    后来,她在宴会上,以奎因的身份出现在黄润的面前,很有兴致地看他变了脸色。

    大家都夸她好乖,连挨打也一动不动。

    没人告诉她真相。

    睁开眼时,德叔就出现了。

    阿润温和而平静地看着奎因,却令这个极其聪明的从未落于人后的女人一时语塞。她试图稳定阿润的情绪,可是此时此刻显然是她表现得更慌乱:“你是因为谁?唐小山还是宋唯?你死了,豆沙怎么办,她会彻底变成孤儿。”

    阿润笑了笑,没有答她。

    阿娣受够了她的钳制的时候,妈妈阿黛出现了。

    她被养兄强|奸时,黑白电视上正上演着那样教她努力获得赞赏的电视,阿娣觉得自己很痛,这次,痛苦挤压着她,没有办法再忍耐。

    “你完了,这位夫人。”侯起又在奎因面前晃了晃证物袋,露出白牙,笑得灿烂。

    终于,三个人格可以和平共处的时候,她遇到了白然。

    因为他太过放肆,阿娣时常被抢走意识,又因他亦想羞辱、凌虐阿娣,所有,身为外祖母的德婶出现了。

    她不知黄润有没有发现过自己的存在,毕竟,偶尔意识弱的点点失去控制时,是她展露天真的笑颜,抬起双眼,对着他,喊出的那声——“阿润叔叔”。

    阿娣夺回意识时,尖叫着哭了起来。

    “也没有这么麻烦。老实说。”阿润爬了爬黑发,思维有些迟钝,因此语序缓慢,但是她似乎真的这样想:“只要我们一起死在这里,我既不用因为你是否会受到惩罚而煎熬,也不必费心自己要在法庭上如何慷慨陈词了吧。我可不会写那些长篇大论的为自己申辩和哭诉的话,那样显得相当奇怪。是我想杀你,非常非常想杀你,如果因为杀你而令谁不满的话,我陪你一起去死,就可以了,不是吗?”

    她对那本书记忆深刻。

    如果阿娣不肯执行,德婶就夺去意识,自己去做。

    “我知道有此证物,却在今日才想明白究竟应是何物,又究竟藏在哪里。”侯起凝望阿润一会儿,闭上双目后又缓缓睁开:“他用自己的死为你制造生机,所以,你还是坚持己见,想和他共赴黄泉吗?”

    一切就变了。

    “冯娣,你不能这么做。”阿润忍住眼泪,眯眼看着奎因:“你不能这样杀害一个警察,你不能。他不该死在你的手中。”

    在白然活着的那些年岁,他们确实没敢在他面前露过头。

    在她尖叫闹脾气时,任何一个人格都无法再拥有身体的控制权。

    奎因看着阿润的脸变得越来越苍白,抱着那个匣子的双手都在颤抖着,她的表情却更加恶劣,她带着快意,笑得更开心。

    就这样,在白然的眼中,冯娣痊愈了。

    他从未想过妻子还有幸福活着之外的任何可能。

    德叔只出现了几分钟。

    她是德叔的克星。

    可惜白然还是发现了清晨醒来,滑稽又自恋地对着镜子偷抹剃须水的德叔。

    唐小山,想回家。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自己体内有两个人。

    可是,时至今日,小山还没有回到家。

    她要行使善良之本位,她要毁灭所有人。

    可是德婶不同。

    奎因想起了唐小山临死时那双沉静的眼睛,当时的她其实是有些畏惧于这样的目光的,因为从没有人被她杀死时,会这样看着她。

    她对世界所有的认知都是从书中获得。

    “因为忍受不住自己杀人的愧疚而衍生出的点点,不本就是为你赎罪而生的么?走到今日,是她的使命。”阿润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被奎因指控的一天。

    冯娣利用她接近了那个叫豆沙的孩子,并且成功地令点点和豆沙成为好友。

    暂时的平衡出现了。

    她一直在追踪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的下落。但是那个女人非常狡猾,成功地逃脱之后,就消失无踪。

    可是,点点和豆沙的关系愈来愈好,这是她未曾预料的。

    也是天堂之景。

    阿润抬起眼,努力挣扎着,可是喉咙依旧无法克制地颤抖着,眼泪依旧掉了下来:“小山说了什么?”

    那时德叔、德婶已经受不了药物和针剂的折磨,变得奄奄一息,所以沉默了之后,很快地答应了。

    阿润点点头,帮她解开双手,递给她一只女烟。

    奎因每次想要抽烟的时候,都是打算压下烦躁的时候。

    他们只能沉沉睡去,任由她幼稚地独断专行。

    点点的力量,一点一点变强。

    她喜欢的书放在书店,哪怕被粗鲁的路人无意地撕去一角,年幼善良的阿娣也会心疼得掉眼泪。

    侯起风尘仆仆,一身警服。

    阿娣只读过几年书,但阿娣喜欢看书。

    下午4:00,是点点出现的时间。

    冯娣不在意他看出了自己的秘密,因为这些是她的盔甲,绝不是弱点。

    奎因无法克制,只得买了锦城公寓,住在喧闹复杂的公寓中作为伪装。但是彼此依旧要遵守约定,走出这间公寓的安全范围,只能出现奎因一个人。

    德婶睚眦必报。

    即使是比空气还要稀薄的温情,幼小的她也曾想抓住一缕。

    她才被允许以奎因夫人的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

    这是她不会做的事,亦不是她的行事准则。

    他嘲弄地望向奎因,他知道如何欺负人,从做贼时就知道:“那个很努力地攥着你的手套,并且扯破了的第三指挥部部长临死前,终于成功地让你的手指沾到他的血,而后,你脱掉手套时,手指又沾到了枪身。你的指纹和基因序列成功留在了那把手枪上,这大概才是小山临死前说着一切已经结束了的原因。所以啊,这位夫人,你杀死了我国的一名三级警监啊,铁证如山。”

    “什么时候发现的?”奎因淡淡笑了,对着阿润。

    阿娣是在七八岁时,作为童养媳被卖到冯家的。

    “你骗了她。欺骗孩子是不对的。”奎因的目光令人胆寒。

    德叔第一次出现是在冯娣被养兄强|奸的那一天。

    可是世界这么痛苦,又总会把人变成昆虫。

    阿润并没有说什么诛心之语,但是奎因却觉得连躯壳里的那只昆虫也愤怒了,她冷笑着,轻轻开口:“你知道他死的时候说了什么吗?他中了一枪,却攥住了我的白色蕾丝手套,他用手努力攥着我的手套,手掌抵覆着那把枪,真是可恶啊,那些血把我的手套都弄脏了。”

    他努力把养兄对她做的这些事变成自洽于内里之事,努力让她变得不那么痛苦。

    她带着她对新生命的希望,也带着她幼时的期待和仁爱。

    “小山的遗体早已以国家英烈的最高规格接到了公墓中,是我全程护送。不过一切都是秘密,在奎因落网之前。”侯起推开骨灰盒后方的隔板,从中取出一样证物袋,叹息道:“所以很抱歉,你想要死在小山身旁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我们的本质是一样的。我是你,你也可能是我。”奎因挣了挣双手的绳索,抬起下巴,示意阿润解开。

    “对,然后你带着胜利者的高高在上,把杀死他的那把枪赐予在他的尸身之旁。”黑暗中,却有人推门而入。

    他又望向阿润,淡淡开口:“而你一直被这位夫人追杀,唐小山因怕无人照顾你,所以才将此等重要之物托付给一直照顾他的那位助理小姐bella,并委托她故布疑阵,先把证物伪装成骨灰遗物,以送还家人的方式送到你手中,然后又令盖云告诉众人,抓捕奎因的证据就握在他妻子手中。因此,奎因抓捕之前,他的妻子也必须好好活着,否则谁都别想拿到证据,制裁这位夫人。”

    那是地狱之色。

    高尔变成了一只昆虫。

    这是她一直抱着的小山的骨灰,打算令他亲眼见证奎因之死。

    中午12:00,阿黛妈妈偶尔走出来煮菜。

    就像那些台湾电视剧中的苦情女主角,忍耐就会获得赞赏。

    点点的人格非常弱小,她出现的时候,根本无法夺取其他人的意识,因此她苏醒的时候,大家都还在,反而是一家人最整齐的时候,所以点点从没有意识到,所有的人格都挤在同一具身躯中,她只是懵懂地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家人齐齐整整。

    这样的对话像老友谈天,可没有一丝一毫的剑拔弩张。

    有好多这样的警察,望向远方。

    德婶不溶于任何人践踏她们的尊严。

    白然带着阿娣去了医院强制治疗,并且因此将她强制禁锢,不许她和外界接触。

    她抚慰了阿娣的伤口,并温柔坚定地用母性支持着阿娣,和德婶对抗着。

    阿娣需要器官,却没想过杀那些男人的亲人。

    “你要杀了我?在这里?”奎因有些诧异,她似乎一时无法应对阿润这样简单直接的思路:“如果我死了,你也会被判处死刑。”

    可是,能活着就行了吧。

    百步之外,一片荒原。

    露台倾泻出暴风和雪籽。

    “你没有证据,不是吗?”奎因笃定地看着她,攻心为上:“我很好奇,你要怎么带我走出这间公寓。”

    证物袋中塑封着一把手枪和一块撕裂的衬衣布料,上面清晰地印着一枚血色指纹。小山临终前,撕下衬衣一角,重重覆在指纹之上。

    他是她的第一个家人,作为外祖父的他告诉她,要遵从三从四德,以夫为天;他告诉她,以后即将成为对方的妻子,所以此等事是正当之事。

    那间图书馆很好,唐小山的血把那里涂抹得更美丽。

    无论谁死去,她都会好好活着。

    德叔抚摸着她的胸口,轻轻地问她:长得这么好,不就是给男人享用的么?

    如果没有证据,警方围堵了锦城大厦也没有用,甚至一不留神就上升为外事冲突。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奎因猛吸了一口烟,缓解身体的不适。

    阿润沉默了会儿,带着苦涩开口:“谁说我要把你带出公寓的。”

    为了点点,阿娣、阿黛要求德叔、德婶向白然妥协。

    她每次走到镇上的书店,都会安静地待很久。

    阿娣会觉得疼,七岁的她当然会觉得痛。

    “我为了活着做了非常多的努力,你可能不懂。可是每当亲人去世,我就觉得,自己丧失了一分活着的资格。我曾经有很多年,非常怨恨我的丈夫,他就这样做着他的警察、好人,连对自己的妻子都铁面无私、不假辞色,但是,无论如何,我知道,他是对的,他对这世界是对的,只是对我错而已。而对我的错,我已经惩罚了他。在莺莺家中的时候,明明知道他就在楼下等着我,却不肯走下去的我,在树下哭泣,明明知道他就在在距离我的咫尺之距,安静地恳求着我的原谅,却不肯转身的我,已经狠狠地羞辱了他、惩罚了他。我的心可真硬啊,可真硬啊,是不是。他到底有什么错,终归不过是因为爱我,才把自己弄得这么卑微、撕裂,连做个警察都不能安心!”

    德婶要他们所有人都得死。但凡谁给过阿娣脸色,谁不许阿娣进入家门的,都要去死。包括觉得阿娣是野女人的那些男人的父母、长辈。

    点点在黄润家中的一举一动,她都在意识中静静看着。

    清晨6:00,德叔可以出现一小会儿,在公寓附近晨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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