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啖羊季到法医到
郑与斌见她一举一动无不秀美可爱,吐着天津话儿都带着香风,心神一荡。二十啷当岁的年轻刑警对美人儿自然会上心,但只是接着笑:“你是说,死者血液也许隐藏了死因的证据,但是我们之前的法医似乎并没有敏感地抓取到?而且,死者面目安详是你认为比较重要的信息?”
法医冯琬心中默默总结。她于今年十月十日被公安部由直属一二六法医所直接调任至l市做鉴定工作。
身下是干净纤细的鲜花。院子里的水管似乎坏了,不停地滴着水。
小可爱们,端午快乐,记得吃粽子。
当然,不只他想要,刑警队未婚的崽子们,心儿都砰砰跳。殷勤献得急,美人的饭盒有人打、美人的茶瓶有人提、美人的衣服都恨不得有人搓。
“她的命,我收了。侠。”
公安部督办。
现在看来还不差,总算有几个聪明人。她说:“我又对死者进行进一步的脏器解剖,基于其内部水肿情况,基本可以判定,死者死于一氧化碳中毒,‘死因不明’说实话特别糊弄人,因为你们之前采集证物时太过粗心,才导致这一结果。”
二大队队长郑与斌到达现场的时候,颇觉奇怪。
冯琬初来时,看到市局做的尸检报告都气笑了,拎出来“死因不明”的第五人,问刑警队长:“胡队,您老甭光顾着喝茶了,您给我个合理解释呗。艾玛我这一头汗!”
大美人儿,天津人儿,沪上工作,警察世家。
城市传说中,只要有人唱着儿歌,那个自诩为侠的凶手就会出现。
郑与斌并不畏惧她的将军,他目光轻佻而和气:“这个报告,我要了。”
“你说,她是烧炭死。”郑与斌脑中迅速地构架还原着凶案的真相。
胡队五十出头,眼睛有点花,慢条斯理戴上眼镜,嘬了口绿茶,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瞅了半天,才把这烫手山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递给二大队大队长郑与斌,颇严肃地开口:“你看看你看看!这报告!”
长头发,黑黢黢的,脸儿红得很,远远瞧着,就红彤彤的。小嘴儿真跟樱桃一样,一点点,唱着啥小调儿,大半夜听着怪渗人的。
冯琬拍了拍紧绷的脸颊,松了口气,差点被他们气得长纹。她被组织调派到l市公安局法医处,统领着两个年轻、没有经验的小法医,天天跟刑警队一群爷们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些如果都是敲一棒槌没反应的木鱼,就算她鉴定技术再高超,也是白瞎。
奇怪的是,姑娘是个光头。
法医部门人少势单,依附刑警队而存,而胡队又是典型的老做派,重侦查轻鉴定,法医部门益发尴尬。
这个女人,他也想要。
郑与斌心中暗骂,打着官腔装着相,这老狐狸。
室内有带着余热的炭灰,但是却没有气味。尸体未遭受任何痛苦和折磨,身下却有一封毛笔信。
郑与斌恍然想到了当时的案发现场。那个敞口的……试管。
1991年,截止到腊月初一,l市死了六人,案件一起未破。
悄无声息地死了,尸体皮肤呈现淡粉色,嘴角有笑。少女的脸在四月同一起车祸中被烧伤,在死亡带来的永久的安详中依旧无法掩盖伤口的狰狞。
冯琬晃了晃敞口的试管:“死者面目安详无外创,极容易被怀疑为一氧化碳中毒死亡,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烧炭死。但你们却忽略了这一点。而血液中的一氧化碳含量可以帮助证实这一猜想。然而一氧化碳极容易与空气结合,生成二氧化碳,逸出试管,所以提取的死者血液要进行密闭,而非敞口。”
细到极致的疏淡笔触,像是勾勒花鸟,带着刀锋剑刃的雪色茫茫,刺得人心口发疼。
好像是“小蚌壳,出水游,晒沙子,走一走;大坏鸟,飞得高,停水潭,找吃的;小蚌壳,展开壳,风不吹,树不摇;大坏鸟,冲下水,张开喙,抬起爪;坏鸟张嘴咬住蚌,夏雨瓢泼冲出洪,呜啦啦,呜啦啦……”
冯琬指着先前报告中取证拍摄的照片,她昨夜研究过,皱鼻一笑:“郑队长是痛快人。您看这个提取了血液的试管。在死者死相安详、并无任何新损伤的情况下,这个提取了死者血液的试管是最应该警惕,最可能抓取真相的证物。我说这话您明白吗?”
夜色浓烈。
俺那会儿也不怕,就弯着腰眯着眼走过去了。警察同志别误会,俺不是想装孬,是真稀罕,木见过。快走到边上,俺就“娘啊”一声叫起来,那哪是啥花旦呀,是个闭着眼的死人头啊,长头发披散到花梨木桌子上,死白死白的脸上涂的胭脂全浮到了皮上,还有一股臭味儿。
郑与斌微微低头:“证物都是我们当时协助法医提取,愿闻其详。”
俺吓得汗毛都支棱起来了,想喊跟哑巴一样愣没音儿,腿一软,一趔趄,就看见死人头飘到俺面前了,张嘴唱了起来,俺滴姑哎,俺这辈子就没听过恁难听的歌儿。啥,你问死人头唱的啥?
还有那根不停滴着的水管。
报告上说死者面部安详,无窒息现象,皮肤有旧损及增生现象,提取过血液做血红蛋白测试,测试结果正常。
好丑。
带李某某包扎完脑袋,指认现场,一会儿这条街,一会儿那个巷,他像只脱了缰的大野狗,警察成了被狗扯着的可怜小风筝。最后,鬼没找着,却听见五条街外的街坊尖叫着死人了。
冯琬带着上级交待的任务,如此强势地兴师问罪,胡队推他出来做筏子,心里想必是想看看冯琬的本事。
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珠也没了,放在一个精心雕琢的首饰盒里。
“啖羊季啊,发什么骚……”
郑与斌颇有成算,看了一会儿报告,笑着扔到了一边:“我们这些粗人,看到这些专业性的东西,抓不住重点。冯科长有话不妨直说?”
所以,因为严重警力不足,从工商所借调到刑警队的小哥俩,背着警用大包袱,吭哧吭哧来时,就嗅到了这不同寻常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你笑啥,警察同志!俺很好笑吗!!!俺头都破了,还记住这首歌俺容易吗?恁跟恁局长得感谢我!发锦旗!俺被死人头猛地一磕,俺就彻底晕了,等俺醒了,就光着身子躺在大街上!”
八月十八日,毕。
躺在院子里,天地为盖。
死者姓张,女,十七岁,高中肄业。父母于今年四月出车祸亡故。
死者六人,前三人均被砍头,死亡时间4月26日;第四人是被人被挖了眼睛,死亡原因不明,死亡时间8月18日;第五人溺死,同样被挖了眼,死亡时间8月28日;第六个被人片鸭子一样把心脏切成一片一片,死亡时间9月30日。
冯琬点头,长发和眉眼都是亮的:“不要质疑咱的专业。咱可以给郑大队出具完整论证的报告。”
滴答,滴答,滴答。
刑警队炸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