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羁的风(2)
然后小两口围炕边又一通吃。豆沙小口咬着,却像一只小田鼠,鼓着腮,梨子飞快地变小变瘦;小孩儿狼吞虎咽,嘴赛得满满的,只剩下那点红红的樱桃小嘴,真真应了一句“樱桃小嘴一点红,血盆大口吃妖精”。
小孩儿姓唐,他妈去得早,他爹又忙工作,没正经给他取过什么名字,“驴蛋”“狗剩”这样地混叫着,到了上学的年纪,去派出所上户口,户籍警问叫啥,他爹一抬头,就看到了环绕着市区的大山,又低头看看儿子,小小的白|嫩嫩的一团,当时张口就是“小山,唐小山”。
豆沙炒了两个素菜,一个白菜豆腐,一个雪里蕻黄豆,两个荤菜,一碗竹篾蒸排骨,一碗酥肉烩粉丝,问小孩儿喝稀饭还是吃饺子,小孩儿扫了眼油条,说想吃油条了,豆沙点点头,又煮了一碗解腻的小米稀饭。
啧啧。
小孩儿慢吞吞地吃完一大碗比脸还大的稀饭,又慢吞吞干掉两碗肉,白菜和雪里蕻略夹两口,油条吃了两根,然后心满意足地扶着腰起身了。
中午时,小孩儿打电话说要回来,豆沙问隔壁的李家小姐姐借了点粉搽搽,李姐姐很喜欢豆沙,只说,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却摊上这样个婆家,没个持家的,你来了什么活儿都顶上了。
唐家传家的打娃棍传了多少代,到他爹这儿却愣是劈了,可见小孩儿当天有多惨。
小孩儿记仇。
豆沙今年二十,嫁给小孩儿时,还不到到婚龄。虽比小孩儿小了五六岁,俩人却都还是一团孩子气。
豆沙看着他踱着步子在屋里乱晃悠,:“袄都被你撑得没形了,瞧你那个肚子,吃得也不少,肉可都去了哪儿?”
黑白电视正播《霍元甲》,吼吼哈哈一阵打,小孩儿就歪在炕上,一边烤火一边看,白|嫩的脸蒸得红红的,眼中是这世间直径最小的翠湖花海。
一个小孩儿带一个小小孩儿,坐一起,也不大镇得住家,就似孩子们拢沙过家家。
小孩儿在媳妇面前一向颇严肃,他颇严肃地板着脸说:“吃进去的是肉,挤出来的是智慧,我是人民好公仆。”
小山瞟了一眼:“变丑了。”
豆沙想了想,问小孩儿:“小山,你瞧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
他们家,小孩儿说了算。
他严肃地指点:“你缝歪了,这手艺可不如我小时候。”
豆沙暗地吐舌头,做鬼脸,表面上却点点头,温顺地应了。
她摸摸脸,那点粉就扑簌簌地往下掉,再睁大眼,已经掉到了缝制的袄面上。豆沙赶紧擦掉,又擦了擦额上发间的汗,特别不好意思地看了小孩儿一眼,他似乎没看见,依旧聚精会神地在看电视。
毕竟在那样莫名其妙的情况下仓促结了婚。虽然小孩儿是个平凡且欺软怕硬的人,但是没经历过爱情的他仍觉得妻子这一角色的存在很突兀,内里也有一点别扭的疏离。
公仆欢快地去窖里挖梨子山楂。
为了这个媳妇儿,他爹把他打惨了。
豆沙点点头,说公仆那你吃不吃冻梨。
豆沙拿起他的夹袄,拆了拆,又铺了点新棉花,缝上。
他说我觉得袄咋有点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