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羁的风（1）

    这歌也衬她。

    被群山环绕的城市，远远地望过去，视野是如此开阔，就像21世纪才有的全景相机拍出的那个模样，雪中的山在雾气中半露半隐，露水凝结成冰，有其野趣。路上脚边都是枯枝，可是偶尔也有点点樱红野果，叫不出名字，然而在摩托中顶着风，那股属于爆浆的果子才有的气息直往人鼻子里蹿。

    这会儿六点半，街头巷角的大喇叭正在放扫雪知识、烟花爆竹安全保护知识和一些港台歌儿。走到三田街时，刚好在放《不羁的风》，歌词衬他，应景。

    偏三轮上刷着警徽和标识，大家都不自觉让开，小孩儿得意洋洋，耀武扬威，骑得更快。

    小孩儿到了家门口，使劲儿摁着摩托车铃，直到屋里正在出锅炸酥肉丸子烧肉的豆沙听见，匆匆擦手，推了门栓，跑了出来。

    小孩儿点点头，嘻嘻笑着，又嘟嘟嘟地开走了。这一路结着冰的眉毛眼睫毛，迎着风似乎也并不觉得冷，小孩儿见人就咧开笑，见牙不见眼。

    仍觉得陌生。

    “这嘴快得容不上人开口。都挺好，劳你惦记，儿媳妇这两天就要生了。”卖油条的笑：“过了这两天，到小年儿就不干了。年后摆酒，你们都来，管够。发工资啦？你媳妇儿刚买过，甭买重了。”

    平时这些都轮不到小孩儿，他年纪小，资历浅，这会儿城里到乡镇的车也不多，骑着自行车回趟家，冻得像隔壁街上的老土狗。

    可是一刹那的光影与生活不相干。

    巷子里的人都喜欢小孩儿，小孩儿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没妈了，吃着百家饭，就这样，一天一天也拖大了。

    “曾扬言不羁的心只爱找开心，快慰过了便再独行浪漫过一生尽力笑得真，掩饰空虚的心。”

    他却有些不自在地挣脱开了，虽结婚小半年，小孩儿跟媳妇儿豆沙相处时仍有些不自在，甚至有些防备、警觉。

    两条辫子也有些欢快地甩了起来。

    整条街上，这个小女生最喜欢她的先生。痴心不悔的那种。

    小孩儿腿长，轻松下了摩托，费力地脱掉棉手套，十根水嫩的指头僵红僵红的，豆沙仰头看他，有些心疼，用小手轻轻握住了。

    小孩儿骑着偏摩托，带着土灰色的毛线帽，哼哧哼哧开了二十公里，总算从群山中看到依稀热闹的人群。

    豆沙自然瞧出来了，微微低下了头，嘴唇有点发白。

    到她这儿，大喇叭嗷嗷着《不羁的风》高潮段“我说我最害怕盟誓，若为我痴心便定会伤心”。

    拐到巷子口，炸油条的还在忙活，围着一身油腻腻的胶皮围裙，手指却非常灵活地扯面下油锅，小山的摩托嘟嘟地凑了过来：“咋还没歇业，狗子叔？二成和大多都还挺好吧？媳妇儿算算日子也该生了吧？啥时候摆酒提前招呼。油条来一块钱的！”

    叫豆沙的姑娘看着车和人，抿着嘴，眼睛都亮了：“摩托！怎么今儿轮着你开了？”

    这场姻缘来得并不光明。